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的人文表達＊

曾小艷 李永平 童麗

無子癥即男性不育，是指夫妻同居超過1年，有正常性生活、未避孕，女方有受孕能力的情況下，因男方原因使女方不能受孕[1]。“無子”是中醫學對不育的描述，《金匱要略》有關“失精”“無子”的記載：“男子脈弱而澀，為無子，精氣清冷”“夫失精家，少腹弦急，陰頭寒，目眩，發落，脈極虛芤遲，為清谷亡血失精，桂枝加龍骨牡蠣湯主之”，張仲景將無子歸為虛勞，認為男子無子與精氣清冷失精有關[2]。在現代研究中，少精、弱精是導致男性不育的重要因素。古代文獻中記載子類中藥具有治療無子癥的作用，現代研究也發現了子類中藥治療男性不育具有科學性。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是將“取象比類”思維運用于中醫治療的體現。

取象比類是指對被研究對象與已知對象在某些方面相通、相似或相近的屬性、規律、特質進行充分關聯類比，找出共同的特征、根本內涵，以“象”為工具進行標志、歸類，以達到模擬、領悟、認識客體為目的的方法[3]。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的“取象比類”的人文表達和科學研究，解讀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的人文性，既是基于子類中藥具有科學性的客觀之判斷，更是緣由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人文性的事實認定。本論文的研究，致力于“取象比類”的中醫治療就是一種人文性表達的確立，為臨床治療的人文性歸復奠定科學前提和理論基礎，并為現中醫藥的人文意義追尋提供有益的啟迪。

1 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人文表達的理論基礎

1.1 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的文獻記載

《醫學入門》中的經典方劑“五子衍宗丸”，被稱為古今種子第一方，臨床用于治療男性不育，療效顯著，該方一直沿用至今，該方由覆盆子、五味子、枸杞子、菟絲子、車前子組成。《本草綱目》：“男子腎精虛竭，陰痿能令堅長”記載了覆盆子治療無子癥的作用；“益陽事”是書中對枸杞治療男性生殖疾病的記載，“治男女虛冷，添精益髓”描述了菟絲子具有補腎益精的作用。“味苦，氣平，入足少陰腎經、足厥陰肝經。強筋健骨，秘精壯陽，補益精血”是黃元御《玉楸藥解》中對女貞子益精補陽作用的記載，本書中還記載了韭菜子治療男子泄精的作用，“韭子溫補腎肝，治宗筋下痿，精液常流”。《本經》述：“補不足，強陰，益男子精”，記載了五味子具有益男子精的功效。張璐《本草逢原》謂沙苑子“為泄精虛勞要藥，最能固精”。“強陰，益精，令人有子”出自陶弘景的《本草經集注》，描述了車前子治療無子的作用。

1.2 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取象比類”的內涵

取象比類的思維滲透在中醫形成、發展的各方面，中醫治療疾病的許多方法體現著取象比類的思想。如《素問·示從容論》曰：“夫圣人之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比類，化之冥冥”。用“提壺揭蓋”法治療小便不通，“增水行舟”法治療津液虧損所致的便秘等均是取象比類思想的運用。在生殖系統疾病的治療中，也可運用取象比類的思維方法論治，取象比類的思維對治療無子癥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無子癥即現代醫學中的男性不育癥，男性不育最早可追溯到《黃帝內經》中，“筋痿”“精少”“精時自下”是其中有關男性不育的記載。《黃帝內經·素問上古天真論》述：“丈夫八歲，腎氣實，發長齒更。二八，腎氣盛，天癸至，精氣溢瀉，陰陽和，故能有子。三八，腎氣平均，筋骨勁強，故真牙生而長極。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滿狀。五八，腎氣衰，發墮齒槁。六八，陽氣衰竭于上，面焦，發鬂頒白。七八，肝氣衰，筋不能動，天癸竭，精少，腎臟衰。八八，則齒發去形體皆極。腎主水，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故臟腑盛，乃能瀉。今五臟皆衰，筋骨解墮，天癸盡矣。故發鬂白，身體重，行步不正，而無子耳[4]。”腎藏精，主生殖，男子二八腎氣充實，天葵至，這時有遺精現象的出現，精子成熟，故有生育能力，表明男子的生育能力與腎密切相關，并隨著年齡的增長，腎中精氣逐漸衰退，天葵逐漸衰減，男子的生育能力也逐漸下降。腎虛為無子癥發生的根本，運用取象比類的思想，治療無子癥從補腎填精治療，以求治本。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體現了“以子治子”，自然界中植物開花結果，需要肥沃土壤提供充足的營養；在人體中，腎精虧虛，則無法滋養臟腑，則無法維持正常的生理生殖功能。諸多種子類中藥具有補腎益精的功效，如枸杞子可滋補肝腎，臨床可用于治療虛勞精虧，陽痿遺精；覆盆子可益腎固精，可治療遺精滑精、陽痿早泄等癥；菟絲子具有補腎固精的功效，可治療肝腎不足、陽痿遺精等癥。

1.3 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的人文表達

人文精神是追求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和諧的一種精神，追求人類的可持續發展，人文精神的以人為中心，以尊重為核心，是人類文化創造的一種價值和理想，體現對人生命的終極關懷。醫學人文精神亦是以人為中心，以尊重為核心，是一種人道倫理精神，體現在對病人的生命健康、尊嚴、權利的關心，集中體現病人的價值。醫學人文精神是通過人文精神在醫學實踐活動中體現出來的。中醫學中包含了豐富的文、史、哲、倫理等豐富的文化知識，為中醫人文精神奠定了基礎。中醫人文精神在醫療實踐中得到了較好的體現。中醫強調整體觀念，強調人與自然是一個統一體，同時又注重人自身是一個整體，不可分割。“天復地載，萬物悉備，莫貴于人”出自《黃帝內經》，體現了中醫學以人為核心的人文精神，這種人文精神貫穿于中醫醫學活動中，孫思邈提出了“大醫精誠”作為醫生的行醫準則，體現了“仁愛救人”，體現全心全意為患者服務的思想。用種子藥物治療無子癥的中心是“人”，體現了中醫診療活動中“取象比類”的思想及方法，子類中藥源于自然，將自然中的“子”與人之“子”相關聯，體現了人與自然的想通性，旨在通過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促進人類的繁衍不息，能夠提高人的生活品質，影響人的精神生活。用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是歷代醫家在醫學實踐中總結出來的，是人的智慧的體現，是對人的生命的終極關懷。

2 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人文表達的科學前提

2.1 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的性味歸經及功效作用

目前覆盆子、枸杞子、菟絲子、女貞子、沙苑子、韭菜子、車前子、五味子八味種子類中藥研究出具有治療男性不育癥的作用。覆盆子入肝、腎、膀胱經，具有益腎固精縮尿，養肝明目的功效，主治遺精滑精、遺尿、陽痿早泄等癥；枸杞子歸肝、腎經，具有滋補肝腎，益精明目的功效，主治肝腎陰虛，虛勞精虧，等癥；菟絲子歸肝、腎、脾經，具有補益肝腎，固精縮尿，安胎，明目，止瀉的功效，主治肝腎不足，陽痿遺精等癥；女貞子歸肝、腎經，具有滋補肝腎，明目烏發的功效，主治肝腎陰虛，腰膝酸軟等癥；沙苑子歸肝、腎經，具有補腎助陽，固精縮尿，養肝明目的功效；主治遺精早泄，遺尿尿頻等癥；韭菜子歸肝、腎經，具有溫補腎陽，壯陽固精的功效，主治陽痿遺精，遺尿尿頻等癥；五味子歸腎、肺、心經，具有收斂固澀，益氣生津，補腎寧心的功效，主治夢遺滑精，遺尿尿頻等癥[5]。據子類中藥的功效作用，可以發現子類中藥具有補腎益精的作用，可用于治療陽痿、遺精、早泄等腎虛病癥，進而可用于治療男子無子癥。

2.2 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的現代研究

現代研究發現覆盆子、枸杞子、菟絲子、女貞子、沙苑子、韭菜子、五味子等子類中藥含有豐富的化學成分，如黃酮類、生物堿類、多糖等，還含有豐富的微量元素，這些化學成分是子類中藥發揮作用的基礎。

據研究，覆盆子具有調節下丘腦-垂體-性腺軸，提高血液睪酮水平，縮短陰莖勃起潛伏期，增加陰莖對外界刺激的反應性及抗氧化，保護生殖系統的作用，通過這些作用可治療男性不育癥[6-8]。陳坤華等[6]用覆盆子水提液作用大鼠，結果表明大鼠的下丘腦垂體LH和FSH降低，血雌二醇水平降低，而胸腺LHRH含量升高。向德軍[7]用覆盆子提取物給造模為腎虛的大鼠灌胃，觀察大鼠陰莖勃起潛伏期的變化；結果表明，覆盆子提取液可縮短大鼠陰莖勃起潛伏期，提高陰莖對刺激的反應性。枸杞子治療男性不育癥的藥理作用機制主要有：枸杞子水提液具有抗氧化性，可保護精子[9]；枸杞多糖（LBP）可促進精原干細胞的體外增殖，增加精原干細胞數量[10]；枸杞多糖通過抑制生精細胞DNA脂質的過氧化作用而減少生精細胞的損傷[11]；枸杞多糖可增加SOD活性，降低MDA含量。黃小軍等[12]研究發現，枸杞多糖對糖尿病大鼠陰莖勃起功能障礙具有明顯的治療效果。黃曉蘭[13]發現，枸杞多糖能增加生殖系統損傷的大鼠睪丸組織的SOD活性，MDA含量降低。五味子多糖可調節性腺軸，調節激素分泌，增加睪丸細胞的再生能力，從而提高精子的數量、質量，從而改善男性生殖功能，五味子還可通過抗氧化作用促進男性生殖[14]。張艷等[14]以予五味子多糖給生精障礙的大鼠連續灌胃60 d后取大鼠血清和睪丸組織，結果顯示五味子多糖各劑量組精子畸形率降低，精子密度、活率顯著升高，血清FSH、LH、T明顯改善，睪丸組織損害得到恢復。菟絲子可提高精子懸液SOD活力，保護精子膜、精子線粒體功能、頂體結構[15-16]。類雄激素樣作用：增強絨毛膜促性腺激素的分泌，刺激睪酮基礎分泌[17]。胡素芹等[18]用菟絲子黃酮作用于腎虛型大鼠，結果顯示菟絲子黃酮可上調AR的表達，激活PI3K/Akt信號通路，上調p-Akt的水平，增加Ki67的表達，抑制了CK-18的表達，從而幼年支持細胞的增殖和分化，增進生殖功能。女貞子可增加SOD活性，降低MDA含量[19]。女貞子多糖可提高GSH-Px、CAT和SOD濃度，減輕脂多糖對睪丸支持細胞造成的損傷，還可通過調節睪丸支持細胞分泌IL-6、TGF-β等從而減輕炎癥反應[20]。李慧芬等[19]用女貞子水提液給腎陰虛型大鼠連續灌胃24 d，研究發現大鼠睪丸組織中SOD活力增強，MDA水平降低。余亮亮等[20]用女貞子多糖給大鼠連續灌胃10 d，結果顯示LLP組IL-1、IL-6濃度均顯著降低，SOD、CAT和GSH-Px 活性均有不同程度升高，MDA濃度則顯著降低。沙苑子醇提物可作用于睪丸Leydig細胞，使甾體合成酶活性增加，睪酮合成增多，致使血液中T增多，從而FSH、LH合成減少；促進精子生成[21]。黃崇剛等[21]用低、中、高劑量的沙苑子醇提物給生精障礙的小鼠連續灌胃14 d，研究顯示沙苑子醇提物低劑量組的小鼠精子的畸形數明顯下降，中劑量組的小鼠精子生成數明顯增多，中、高劑量組血清T明顯升高，血清LH、FSH明顯降低。韭菜籽中乙酸乙酯和正丁醇可顯著增強脾臟免疫細胞增殖功能[22]。韭菜子中含有豐富的Fe、Mn、Zn，可增強精子活力，提高增加精子數[23]。何娟等[22]用韭菜子醇提物連續給性功能障礙的小鼠灌胃15 d，研究顯示雄性小鼠的體重明顯增加，小鼠睪丸、附睪、精囊腺、包皮腺的重量明顯增加。王成永等[24]切除大鼠的雙側睪丸造腎虛模型，用韭菜子提物作用于大鼠，結構顯示韭菜子提物可縮短大鼠陰莖勃起潛伏期，增強陰莖對電刺激的興奮性，增加大鼠的自主活動次數。

2.3 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科學性的人文理解

中醫學是科學與人文的共同載體，既具有自然科學的屬性，又具有人文的屬性，據中醫理論及中醫思維方式，其中人文屬性是中醫學的首要屬性。但在中醫學的實踐中，科學與人文之間在形式和內容上存在沖突，因此需尋求科學與中醫人文精神的統一，將科學中的“求真求實”同人文精神的“仁愛”相結合起來，才能促進中醫學的進一步發展。中醫學的發展離不開人文精神的支撐，中醫學既需要傳承，也需要現代科學的支撐，需要在現實中創新，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既是對中醫“取象比類”思想的傳承，是將人與自然相統一起來形成的治療方法，體現了中醫藥的核心價值觀，另一方面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具有現代科學依據的支撐，通過現代研究發現，子類中藥含有多種活性成分，可通過直接調節生殖內分泌系統及調節機體整體來治療無子癥，現代實驗研究也證實了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的科學性。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的現代科學研究，是用現代語言來表達和論證中醫藥的治療思維方法，讓科學的中醫藥理論、先進的中醫藥文化得以推廣。

用現代科學實驗研究來研究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的藥理作用，體現了以人為中心的人文精神，科學研究可促進種子類中藥更好地開發，最大地發揮種子類中藥治療中醫學的發展離不開人文精神的男性不育的功效，更好地服務于人，是對人生命的尊重及關懷。

3 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的人文意義及啟示

中醫學源自中國古代，具有悠久的歷史，中醫學的思維方法是以人為本，中醫學的發展離不開人文精神的支撐，中醫理論及治療疾病的原則及方法需在中醫人文精神指導下進行。中醫人文精神注重對生命倫理的思考[25]。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是基于中醫“取象比類”“天人合一”的思維指導下的治療方法，是將人的生殖同自然界的生命相聯系，人是自然界的產物之一，人源自自然，人的形體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的生命的延續受自然規律支配；要整體把握無子癥及其治療，就需正確了解疾病、人、自然、社會的關系，是關注人的全面性的體現，是人文精神的體現。現代技術治療男性不育癥主要有激素療法、輔助生殖技術等技術手段，但治療疾病不能專研于技術，需重視與人文精神的結合。古人云“醫乃仁術”，就是要求醫者治療疾病既要注重醫學技術，也不能忽視人文精神，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醫始終以人為中心，將人之子與自然界之子相聯系，很好地體現了醫學治療與人文精神的結合。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中體現出的中醫人文精神對現代男性不育癥的治療具有很好的啟發意義，現代男性不育癥的治療需借鑒中醫思維，即從整體上認識人的生命過程及男性不育癥的發病機制及治療，要體現以人為中心的人文價值理念。子類中藥治療無子癥中體現出的中醫人文精神有利于中醫得到更好的繼承和發展，促進現代中醫人對中醫理論及中醫價值取向的學習，推動中醫藥事業更好地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