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續命術

朱山坡（作家）

我的外公十三歲便成了閉師傅的關門弟子。

閉師傅名滿京城，最受人稱道的法術便是“三天續命術”。就是那些剛被午門斬首的人，雖然已經身首異處，但如果及時將他的身體和首級送到閉師傅手上，閉師傅能將身首縫接上，讓他還可以多活三天，一樣能行走、說話，跟斬首前沒有多大區別。但三天后便倒地身亡，變成一堆散發著惡臭的腐肉。

當然，閉師傅不輕易干這種事，除非被斬首者是天大的英雄，而且還有天大的心愿可以在三天內完成。

有一天夜里，外公聽到有人擂門，趕緊起床。他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昏暗的燈光中他看到半截人的身子站在門口，一襲長衫，身材魁梧，但脖子以上的首級不見了，只余下一個碗大的口子。再看，那人右手提著自己的首級，眼睛還睜著，一臉的不甘心。

“請閉師傅給我續命三天！”那首級的嘴巴居然張開說話。

閉師傅在屋里傳出聲音：“不了。頭顱既砍，說明命已該絕，你安心去吧。我早已經不逆天行事。”

閉師傅既然拒絕，外公當然要關門謝客。但那首級大聲對閉師傅說：我是譚嗣同！

靜默了好久，閉師傅才嘆息一聲：那請你進來吧。

外公把那人領進門。閉師傅將他扶進齋房，并砰一聲將門關上。拂曉時，外公夢里感覺到有人從身邊走過，眼開眼睛，果然是有一個人從他身邊翩然而去。外公認得出來，就是昨夜進來的那個人，只是他的身首和好如初，背影比進來時更加高大。

一夜秋風，街頭滿地黃葉。那人手握長刀，走得很匆忙。

第三天，外公發現閉師傅死在他的書齋里。死的時候，還端坐著，像一尊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