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挺起胸來，抬起頭來

2020年來了。我發了一個愿：挺起胸來，抬起頭來。

發這個愿，源于一件小事。某日，我在山東新聞大廈坐電梯到31層，有個年輕媽媽領著一個小孩也進來了。小孩一進電梯，就低頭玩手機。我呢，也低頭看微信。電梯里只有我們仨。突然，年輕媽媽高聲喊：“站直了，別光玩手機！”猛地，我一驚，趕緊站直了，也把手機收起來。那個媽媽看看我，很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是說你，我說我兒子呢?！蔽艺f：“你說得對，我也不能低頭，應該站直了，不能玩手機。”

這個年輕媽媽教訓兒子的話，一直印在我腦海里。這是母親的提醒，這個提醒“溫而厲”“威而不猛”，讓我想起了“望之儼然，即之也溫”這八個字。

我記不清是啥時候，自己也成了低頭族。前幾年，我們兄弟幾個各自帶著家眷回老家跟母親一起過春節，我看到我的兒子、侄子、侄女們都低頭玩手機，誰也不理誰。母親坐在炕頭上，我陪她說話，東一句，西一句。偶爾地，我也會提醒玩手機的年輕人：“別玩手機了，對眼睛不好?！蹦贻p人只是笑笑，根本不聽我的?？墒?，這兩年，我竟然也低下頭來，不再跟母親聊天了。去年春節假期結束，母親總結一句：“你們都低頭忙，以后不用回來了。”低頭忙，我什么時候也低頭忙了呢？母親的話，是無奈，也是在訓誡。

我母親和電梯里那位母親的提醒，引起了我的警覺和思考。

先看一個材料。工業和信息化部無線電管理局（國家無線電辦公室）在2019年3月份的時候，發布了《中國無線電管理年度報告（2018年）》。報告顯示，2018年我國凈增移動電話用戶達到1.49億戶，總數達到15.7億戶。移動電話用戶普及率達到112.2部/百人，比上年末提高10.2部/百人。其中，全國已有24個省市的移動電話普及率超過100部/百人。這是2018年底的統計數據。又過去了一年，最新數據還沒出來，但可以肯定，人均擁有手機量還會上升。

這份報告的數據顯示，我們已經被手機控制，被手機占有，被手機綁架。小小的手機，魔力無邊，手機牽著你的手，手機成了你身體上的一個器官，丟不掉了。每天一睜開眼，先摸手機，睡覺前，要跟手機戀戀不舍地告別。吃飯吃不安穩，走路走不踏實，聚會聚不起氣氛。一句話，讓手機這根繩子牽著，每個人都變成了一頭驢子。明知道手機上的垃圾信息看了，一點兒用處也沒有，但就是放不下，就是牽腸掛肚。人不吃飯可以堅持15天，不喝水最多堅持7天，可是如果不讓你使用手機，你能堅持多久？

我們的時間都去哪兒了？時間被手機搶去了！在流量成本下降的推動下，中國人看手機的時間越來越長。一家機構的調查數據顯示，中國人每天花在手機上的時間增加到5小時，其中大部分時間被移動社交、短視頻、拍照、游戲占據。

手機的好處，有目共睹。首先是方便了大家的溝通，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你只要想聯系，除了神仙和外星人，基本上都能聯系到，無論是視頻、音頻，還是文字留言。那個“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的狀況不會發生了。世界真正成了一個地球村。千里之外可以近在咫尺，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其次是手機讓生活更便捷了。比如手機支付，無論是買菜、買書，還是乘車、看電影，都不用帶現金了。掃一掃，一切都解決了。手機還能成為你的秘書，不懂的東西，用手機一查，就都知道了。還有拍照、視頻，等等。第三是游戲功能強大，手機成了玩具，各種游戲，只要你能想到的都有。手機的娛樂功能，提高了人與手機的黏合度，隨著手機的附加功能越來越強大，人越來越離不開它了。

手機帶來了便利，同時也帶來了不利的一面。主要是兩個方面，一個是身體，另一個是心靈。先說身體。咱先不說手機有沒有輻射和輻射對身體影響有多大，只說一樣，就是手機經常被帶進各種場所，如果沒有定期消毒的習慣，它會將細菌帶入人體內，這是事實。而對身體的傷害，最直觀的是低頭的姿勢。長期低頭，容易使頸椎關節發生錯位，還可能患上腕管綜合征、腱鞘炎等。不僅如此，低頭族長期沉迷玩手機，除了影響視力外，還很容易引發白內障。如果你的頭總是前傾盯著手機屏幕，會縮短脖子的肌肉，導致下頜松垂。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據專家介紹，在我們低頭時，前屈極限（下巴碰到胸骨的狀態）只能是45°，如果前屈幅度達到30°時，就會影響到頸椎。如果頸椎長期處于極度前屈的異常穩定狀態，就會對頸椎造成傷害。

心靈的傷害，看不見，但能感受到。過去人們沒有手機的時候，面對面聊天，心貼得很近，每個人的面部表情、氣息、眼神，都很親切。但是現在，人坐在一起，心卻不在一起，看著很近，其實很遠。我想起了顧城的詩《遠和近》：“你，一會兒看我，一會兒看云。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云時很近?！?/p>

手機的存在，讓人與人交流的溫暖感蕩然無存。無論是座談會、研討會，還是朋友聚會，甚至是戀人約會，許多人感覺和坐在身邊的人沒什么話說，反而對網絡上陌生人的一個帖子或是某位名人的微博更感興趣。平心而論，這些網上的即時信息，是“兩薄”，一是稀薄，二是淺薄。主要是垃圾信息充斥著，也沒有必須急著要辦的事情，但就是有那么多人對此愛不釋手。

想遠離手機很難，怎么辦呢？能不能嘗試著跟手機保持一定距離呢？有一陣子，我周日關機一天，躲在家里或電影院，誰也找不到我，我看一本小說，或看一部大片；有一陣子，我出門不帶充電寶，自斷后路，沒電了，就不指望，也就不聯系了；有一陣子，我爬山鍛煉，不帶手機，一開始魂不守舍，老覺得有人找，后來用一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把自己說服了。嘗試著這樣做了，也沒影響跟朋友的交往，頂多被埋怨兩句，有時他們氣不過了，罵兩聲，日子照過。

我的老師、詩人孔德平先生拒絕手機，拒絕了好多年。最后，家人受不了，硬逼著給他買了手機，但是他也不常開。他說，手機簡直就是干擾機、催命機，聽著手機響心發慌，手機就是心銬，把人的心銬住。

2003年底上映的電影《手機》，講述了事業如日中天的電視主持人嚴守一因為手機給他的生活帶來快樂、帶來愛情的同時，也使他的婚姻遇到了很大的危機。時間過去了十幾年，圍繞手機發生的故事更多了，也更撲朔迷離了。一部手機，承載了人間多少悲歡啊。因為報道娛樂新聞，我曾梳理過《手機》的臺詞，其中有這么三段：“手機，原來就是為了方便人的，沒它的時候，人挺自由，有了它，人成風箏了。別怪手機，還是人的事?！薄皠e打開那匣子（手機），打開那匣子你魂都不安了?！薄艾F在是哪兒還有凈土呢，是一機在手，在劫難逃。”

黎 青//圖

人與人之間，有時還得保持一種距離，生活有點兒懸念，有點兒神秘感反而更好，不能太透明。不要老是處于焦慮狀態，老是處于等待手機的狀態。手機老是在催人，催著你跑，逼著你跑，能不能慢下來呢？

很懷念沒有手機的時候。記得36年前的國慶節，我去海邊的叔叔家，沒有電話，只是提前半個月寫了封信。我倒了兩次車，終于在暮色中看到鹽堿灘上的小屋了。我敲門，正在灶下忙活的叔叔看到我，驚訝地問：“你咋來了？”我說：“我寫了信，您沒收到？”他說：“好！沒收到更好。”遠方的侄子來了，他一臉驚喜?，F在這樣的驚喜，越來越少了。

挺起胸來，抬起頭來。閑暇時多參加集體活動和戶外運動，拓寬視野和興趣，你會發現外邊的世界遠比手機有趣得多，精彩得多。放下手機，讓我們一起迎接意外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