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康應用滋潛通脈湯(膏方)治療陰虛陽亢型高血壓經驗

張鵬鵬，范麗娜，張 智，張永康

滋潛通脈湯是全國名老中醫原明忠為冠心病而創立的，創立之初主要用于治療陰虛陽亢、心脈瘀阻證之胸痹心痛。張永康作為原明忠的學術繼承人，中華中醫藥學會心血管病分會常委，在長期的臨床實踐中拓展了其應用范圍，將滋潛通脈湯加減用于治療陰虛陽亢型高血壓，收效甚佳，現將其經驗總結如下。

1 滋潛通脈湯的立方依據

高血壓屬于中醫“眩暈、頭痛”范疇。基于目前文獻研究及中醫流行病學調查表明，高血壓的中醫病機“虛”損在先，且以肝腎陰虛為本[1]，且高血壓病證型分布以陰虛陽亢最多見[2]，陰虛陽亢貫穿于高血壓發病全過程。

傳統中醫理論認為，40歲左右的男子腎氣漸衰，女子天癸竭，腎之陰陽漸衰[3]。腎中精氣衰少，元陰漸虧，又有不良生活方式以及生活、工作壓力增大等多種因素作用，損傷腎陰，使腎精愈虧，若再加之肝氣郁結，氣郁化火，肝火灼傷陰液，乙癸同源，病久則肝腎兩虛。《素問·至真要大論篇》云：“諸風掉眩，皆屬于肝”。《靈樞·海論》亦有云：“髓海不足，則腦轉耳鳴，脛酸眩冒”。一則腎陰虛不能涵養肝木，肝體陰而用陽，肝腎陰虛，肝陽上亢，肝風上擾，出現陰虛陽亢，發為眩暈、頭痛；二則腎精不足，髓海空虛，若精血不能上榮涵養滋潤，則容易導致肝陽上亢、頭竅失養，亦發為眩暈。

肝主疏泄，調暢全身氣機；肝藏血，腎藏精，精血互化，肝腎二者的關系體現著氣血是否調和。《黃帝內經》言：“氣血不和，百病乃變化而生”，氣血的變化在疾病的發生、發展及轉歸方面起著重要作用。如氣虛推運無力則氣血運行不暢，引起氣機功能的障礙，產生氣滯、血瘀等病理產物，眩暈可進一步發生中風、心悸、胸痹、水腫等疾病，也是高血壓的常見并發癥[4]。

滋潛通脈湯專為陰虛陽亢而設，主要脈證為：頭暈，頭脹痛，口咽干，耳鳴，心煩易怒，神倦乏力，腰膝酸軟，手足心熱，午后或午夜加重。舌質正常或偏紅，苔微黃，脈弦細或弦滑。肝腎陰虛則肝陽亢盛，上擾清竅，肝之經脈上行于頭，致使氣血上沖頭目，出現頭暈或頭脹痛；口咽干為肝陽盛傷陰，陰津不足；腎開竅于耳，腎陰虛肝陽上沖于耳竅則見耳鳴；肝在志為怒，肝陽亢盛，陰不斂陽，肝陽擾動心神則心煩易怒；腰為腎之府，腎虛出現腰膝酸軟；陰虛則內熱，輕則出現手足心熱，午后屬陰，陰虛不能制陽則午夜加重。

2 滋潛通脈湯藥物分析

滋潛通脈湯的組方思想源于《景岳全書》的豨薟丸和《醫林改錯》的血府逐瘀湯，由豨薟草、何首烏、生地、女貞子、赤芍、菊花、川芎、丹參、郁金、木香組成，以滋養肝腎、調和氣血立方，寒熱同用，標本兼顧。張永康加龜板膠將其制成膏方，用于治療陰虛陽亢型高血壓。

滋潛通脈湯方中豨薟草苦入肝腎，清肝熱抑肝陽，治肝腎風氣；何首烏性溫，味苦澀，能固精益腎，養血益肝，收斂精氣；生地為益陰上品，腎家要藥。三者共為君藥，滋養肝腎之陰，使腎陰上升涵養肝木，陽得陰涵則不能上亢。女貞子歸肝腎經，功能補益肝腎，清虛熱；赤芍入肝血瀉肝火；菊花疏風清熱，木平則風息，火降則熱除；川芎、丹參、郁金行氣活血；木香為三焦氣分之藥，能升降諸氣，一方面增強行氣功能，另一方面用于滋補藥中，防止滋膩；滋潛通脈湯諸藥合理配伍，共奏滋陰潛陽、調和氣血之功效。總觀全方，方中以滋陰養血藥物為主藥，性偏寒涼，陰精滋養形體。如果單用何首烏、生地、女貞子等滋陰養血之品，則過于滋膩，有礙脾胃之運化，在滋陰養血藥中，少佐溫藥，既可減少滋陰藥變生的濕邪等病理產物，又可助力維護陽氣氣化陰精的功能，整個方劑補而不滯，潤而不膩。運用膏方治療，于收膏時加入血肉有情之品龜板膠滋陰潛陽，助后天氣血生化，調諸虛勞損。

3 典型病例

病人，女，58歲，2017年9月12日就診。主訴：血壓升高10年，發作性頭暈、心悸1月余。現病史：病人10年前單位體檢發現血壓增高，先后口服替米沙坦、硝苯地平緩釋片、美托洛爾、氯沙坦鉀氫氯噻嗪片(海捷亞)等藥物降壓治療，平時未規律服藥，頭暈明顯時服藥后可明顯緩解。1個月前，病人自覺頭暈、心悸持續不緩解，于當地醫院急診行冠狀動脈造影檢查未見明顯異常。刻下癥見：頭暈、頭兩側憋脹痛，心悸，氣短，伴見五心煩熱，口苦，反酸，失眠多夢，二便正常，舌質淡紅，苔薄黃微膩，脈弦滑。當時血壓162/90 mmHg(1 mmHg=0.133 kPa)，既往最高血壓為190/100 mmHg。心電圖檢查顯示竇性心律，大致正常心電圖。同型半胱氨酸44 μmol/L。西醫診斷：高血壓；中醫診斷：眩暈，肝陽上亢。以滋陰清熱、平肝潛陽為治療原則。方藥選用滋潛通脈湯加減：豨薟草20 g，生地黃20 g，制何首烏15 g，丹參30 g，赤芍15 g，菊花10 g，郁金10 g，川芎10 g，木香10 g，葛根20 g，酸棗仁20 g，生梔子6 g。14劑，每日1劑，水煎服。并囑病人繼續規律口服海捷亞降壓治療，監測血壓。2017年9月29日二診：病人訴晨起無頭暈癥狀，下午至晚上仍有頭暈，口干口苦，夜間睡覺多夢，無頭痛，無心悸氣短，舌紅苔薄黃，脈弦滑。血壓146/88 mmHg，同型半胱氨酸32 μmol/L。上方去丹參、菊花，加鉤藤10 g。14劑，每日1劑，水煎服。2017年10月25日三診：頭暈明顯好轉，睡眠好轉，每日下午自覺乏力、口干，舌紅苔薄黃，脈弦細。血壓142/85 mmHg，同型半胱氨酸26 μmol/L。上方加生白術20 g，14劑，每日1劑，水煎服。2017年12月3日四診：偶有心悸，余無明顯不適主訴。近1個月血壓維持在140/80 mmHg，同型半胱氨酸16 μmol/L。上方加龜板膠6 g，14劑，制成膏方，每日25 g，繼服1個月鞏固療效。隨訪半年，病人血壓平穩，無不適主訴。

按：病人年老，腎精漸虧，加之平時生活欠規律，腎陰損傷加重，平時情志不定，郁則化火，肝火灼陰，日久發展為肝腎兩虛、肝腎陰虛、肝陽上亢，則發為眩暈、頭痛；肝陽亢盛，燒灼陰液，脈絡失養，瘀濁內生，浸淫脈道，漸及心脈，發為心悸。滋潛通脈湯方中豨薟草、何首烏、生地黃、女貞子益肝腎、清虛熱；赤芍、菊花、生梔子清熱平肝息風；川芎、丹參、郁金、木香行氣活血、榮養經脈；葛根生津升清陽；酸棗仁寧心安神。二診加用鉤藤，增強平肝潛陽之效。三診病人諸癥好轉，加生白術健脾實四肢，改善乏力癥狀。病人從就診到臨床癥狀消失，共3個月余，口服中藥40余劑，由此可見，辨證準確后，守方對療效至關重要。四診時病人癥狀改善，故加龜板膠制成膏方，一則增強滋陰潛陽療效，二則提高病人服藥的依從性。膏方善于滋補，對于高血壓肝腎陰虛最為適宜，腎水滋長，涵養肝陽，肝復條達，諸癥緩解。臨床證實高同型半胱氨酸血癥是動脈粥樣硬化、心肌梗死、腦卒中以及其他血管病變發病的獨立危險因素[5]。控制高血壓同時，降低同型半胱氨酸是有效控制高血壓并發癥的重要措施。研究表明，高血壓病人的血壓與同型半胱氨酸濃度呈正相關，同型半胱氨酸濃度的升高是引發高血壓的危險因素[6]。在病案通過持續監測發現，滋潛通脈湯在緩解高血壓癥狀同時，對緩解血壓波動、降低同型半胱氨酸方面亦有一定療效。目前已科研立項，由專業制劑機構根據2015版《中國藥典》制成膏方劑型用于臨床大樣本數據研究。

4 討 論

雖然高血壓指南與規范不斷更新，但是其治療仍以藥物嚴格控制血壓為主。目前臨床中高血壓的治療主要是西藥，中藥一般不作為首選。許多高血壓病人常需終生服藥以使血壓平穩達標，西藥能夠迅速降壓達到目標血壓，但對延緩或逆轉靶器官損害作用有所局限，此外，降壓藥的副作用也使病人用藥的依從性降低，例如利尿劑影響血鉀、血脂、血糖代謝；β受體拮抗劑使用的主要障礙是心動過緩和一些影響生活質量的不良反應；鈣通道阻滯劑雖然服藥依從性好，主要缺點是開始用藥時反射性交感活性增強，出現心率快、面部潮紅、頭痛、下肢水腫等[4]。中醫藥在降壓同時對改善頭暈、頭痛、睡眠障礙等癥狀以及提高生活質量方面有著明顯的優勢[7]。有研究表明，高血壓在治療之初加用中藥干預性治療，可取得較好的臨床效果[8]。

張永康對滋潛通脈湯的應用是立足于高血壓之本即肝腎陰虛，臨床中能夠以陰虛陽亢證出發細辨病因病機，加減用藥，合理配伍，療效甚佳。近代名醫秦伯未云：“膏方非單純補劑，乃包含救偏卻病之義”。由此可見膏方可滋補強壯，還能治病糾偏。高血壓病程遷延日久，肝腎陰虛與痰、濕、瘀等病理產物互為因果，諸臟虛損，即使血壓趨于穩定，病人也會因為諸癥影響生活質量。滋潛通脈湯膏方動靜藥物互相配合，通補聯用，沒有一味地運用補益藥蠻補、峻補，增加了膏方的靈動性，補益肝腎、調和氣血，進而平衡陰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