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君 謝慧
變應性鼻炎是由特異性個體受變應原刺激后,免疫球蛋白E(IgE)介導的介質在體內釋放,并有多種免疫活性細胞和細胞因子等參與的鼻黏膜非感染性炎性疾病,臨床主要表現為鼻塞反復不斷、流清涕、噴嚏連連等。現代醫學對于的AR治療手段主要包括抗過敏藥物或激素藥物治療、特異性免疫的治療、相關手術治療、患者健康教育等[1]。上述治療方法短期效果雖然明顯,但對于AR的反復發作性沒有很好的療效,并存在不良反應及風險性[2]。
AR屬于中醫學“鼻鼽”的范疇,最早提出“鼻鼽”一詞,見于《素問·脈解篇》,其記載“所謂客孫脈,則頭痛、鼻鼽、腹腫者,陽明并于上,上者則其孫絡太陰也,故頭痛、鼻鼽、腹腫也。”謝慧教授總結認為[3],中醫對AR發病機制的認識主要有體質差異和天運地氣的影響,并在眾多治療手段選擇中遵從“有是證,用是法”的原則,根據患者具體體質及疾病所兼挾癥進行辨證施治。中醫外治法治療AR方法多種多樣,如普通針刺、撳針、穴位貼敷、埋線、刃針、艾灸等,通常AR急性發作期,可選用刃針、埋線、撳針解除鼻塞、流涕、噴嚏等癥狀,緩解期及發作期應加強自身體質調護,可選用艾灸、穴位貼敷、穴位按摩等調理氣血、激發正氣、扶正祛邪[4]。中醫外治法治療AR療效顯著。
1.1溫針灸
溫針灸又稱針柄灸,是針與灸結合在一起的一種治療方法,在留針過程中,將艾條截取小部分,點燃后掛與針柄之上,通過針體的導熱性,將溫熱之氣傳入穴位。對于肺脾氣虛、衛陽不足的鼻鼽患者,多選用此法。主取足三里、下關穴,配百會,合谷等穴,并于足三里處施用艾灸。謝慧教授在用此法治療時,尤重視下關穴的選擇,下關穴對頭部氣血,尤其是陽明經氣具有調節作用,故能疏利清陽之氣以走清竅,因此深刺下關能調動面部之陽氣,加強通絡利竅的作用。現代研究認為[5]深刺下關穴可刺激至蝶腭神經節,可調節改善鼻部的局部血液循環,提高機體免疫能力,降低機體過敏狀態。下關、合谷四個關口上下相配,以達宣肺通腑、理氣通竅之功。足三里為足陽明胃經之合穴,循行走面部至額顱,與督脈相交會于發際處。故此穴施用溫針灸,能溫補脾腎陽氣,培土生金,以養先后天之氣。百會穴屬于督脈,定位見于《針灸大成》,其記載“在頂中陷中,容豆許,去前發際五寸,后發際七寸。”謝慧教授認為此穴平刺0.5~0.8寸,具有醒腦開竅,升舉陽氣的作用,能有效緩解鼻塞引起的頭部不適。以上諸穴同用,上下相配,遠近相宜,針灸結合,共達“健脾益氣,升陽固本”之效。
1.2撳針(埋針治療)
撳針又稱皮內針療法,是將微小的圖釘型針具刺入皮內,固定后留置約72小時,利用其持續刺激作用,來治療疾病的一種方法。此法可以減少反復針刺的麻煩,病人亦可自行按壓所埋針具以加強刺激,此法多用于年齡較小、病情輕微及懼怕針灸的患者。謝慧教授主取迎香、合谷、足三里、關元等穴,多用于AR緩解期,特別是體虛元氣不足者。《素問·玉機真臟論》記載“脾為孤臟,中央土以灌四旁…….其不及則令人九竅不通。”故合谷、足三里、關元等穴共奏健脾益肺,培土生金之功。《針灸甲乙經》記載“鼻鼽不利,窒洞氣塞。”迎香穴為手陽明大腸經之腧穴,陽明經多氣多血,肺與大腸相表里,因此可調理鼻腔局部氣血運行,宣發肺氣。現代研究認為[6]人體存在著“迎香穴—三叉神經—蝶腭神經節—鼻粘膜”通路,針刺迎香穴可以調節AR鼻粘膜神經肽含量,從而緩解炎癥反應。
1.3腹針療法
腹針療法為薄智云教授所創,主要在傳統針灸與中醫神闕的理論基礎上,把以神闕穴為主的腹部作為一個系統來研究,而提出的一種新的針灸療法[7]。謝慧教授認為[3]雖然AR是由于先天稟賦異常引起的,但可以通過調節臟腑功能從而達到防治AR的目的,因為腹部與全身臟腑經絡均有密切關系,如足陽明經別“入于腹里”,足陽明之筋“上腹而布”,足太陰經“入腹”,足厥陰經“抵小腹”,任脈“循腹里”,任脈絡“下鳩尾,散于腹”等,因此腹針療法結合中醫整體觀念為AR治療提供了新思路和新方法。
謝慧教授在臨床上治療AR時,主取引氣歸元(中脘、下脘、氣海、關元),配以中脘下(中脘下0.5寸)、中脘旁(中脘左右旁開0.5寸)、滑肉門、上風濕點、章門、期門等穴位,并用TDP照射腹部。筆者分析認為,鼻鼽發病之內因多責之肺脾腎三臟,在謝慧教授治療方案中,中脘、下脘可起到理中焦、調升降的作用。《靈樞·脈度》有云:“肺氣通于鼻,肺和則鼻能知香臭矣”,手太陰肺經又起于中焦,故兼有調理肺氣之功,且按照腹針腹部神龜圖理論,中脘對應鼻,因此選用中脘下、中脘旁以加強疏通經氣,通絡止鼽之效。氣海為一身元氣集聚之所,有補調全身之氣的功用。關元為“腎間動氣”之處,腎又為先天元氣之本,故有培腎固本,調理五臟功能。滑肉門、上風濕點位居于神闕之上,可治軀體上部疾病,具有通調氣血,疏理經氣之功。章門為脾經之募穴,期門為肝經之募穴,兩穴相配可健脾疏肝,理氣活血。上穴諸用,有益氣固表,振陽理氣,通利鼻竅的作用。
伏九貼是中藥外治與針灸療法相結合的一種特殊外治法,它是將刺激性藥物研末,然后調和成糊狀后貼敷到穴位皮膚處,從而達到刺激穴位的作用。此法一方面通過刺激性藥物對穴位的刺激,調整人體陰陽平衡,達到改善體質目的。另一方面,藥物的有效成分滲透過皮膚,隨氣血直達病所,從而發揮藥物治療作用。現代研究表明[8],穴位貼敷主要作用人體內分泌系統、免疫系統等發揮作用。謝慧教授強調“天人合一”的整體觀思想,“三伏”系指一年中氣溫最高的時段,“三九”則系指一年中氣溫最低的時段,穴位貼敷在“三伏”“三九”兩個特定時令進行,是因為此時有助于協調人體陰陽與天地相應,從而達到激發臟腑功能,增強體質的作用。臨床上針對肺衛不固,陽氣不足,臟腑功能虛弱的患者,多在緩解期選用此法調理。貼敷藥物組成為白芥子、細辛、干姜、延胡索、王不留行、桔梗,將其按比例混合后,研末蜂蜜調糊,貼敷于大椎、肺俞、膈俞、腎俞、膏肓穴、足三里處,貼4~6 h后取下。上述藥物都具有辛散溫通的作用,選取上述穴位進行貼敷,以達到溫肺散寒,溫經振陽,健脾益氣的作用,對人體呼吸系統、消化系統等良好的調理和預防作用。
3.1穴位埋線
穴位埋線是根據針灸學理論,將可吸收羊腸線埋植于穴位內,利用羊腸線對穴位的持續性刺激作用,從而達到治療目的的一種方法。有研究認為[9],穴位埋線有助于改善鼻黏膜顏色、鼻分泌物以及治療前后血清特異性 IgE 的表達情況。本法適用于肺脾氣虛型鼻鼽患者,謝慧教授在應用此法時,強調局部與整體相結合,調理脾胃貫穿始終。主要取迎香、印堂、風池、合谷、足三里、血海等穴位,再根據具體兼挾癥候配相應穴位。迎香為手足陽明之會穴,為治鼻病之要穴;印堂為經外奇穴,為督脈所過之處;合谷為大腸經原穴,與肺經相表里;此三穴合用具有通鼻竅之功。足三里位屬胃絡脾,可補養后天之本。血海為足太陰脾經腧穴,《金針梅花詩鈔》血海條載“緣何血海動波瀾,統血無權血妄行”,因此可以補血調血,引血歸經。以上諸穴埋線后,通過長時間羊腸線刺激,從而達到治療疾病的作用,但此法穴位刺激固定,不能隨病證變化治之。
3.2自血穴位注射
自血穴位注射療法是指通過穴位注射將患者自體靜脈血注入相應穴位中,使自身組織在吸收自體血液的相關有效部分后所產生的效應,從而可以調節自身機體免疫功能的一種將穴位刺激與血液中有效物質結合為一體的現代新型中西醫理論相結合的療法,多適用于變應性鼻炎伴哮喘患者[10]。謝慧教授主取肺俞、膈俞、足三里,每穴注射約0.5 mL自體靜脈血。肺俞、膈俞均為足太陰膀胱經腧穴,前者為肺之背俞穴,后者為八會穴之血會,有益氣固表,調理氣機,增強人體免疫力的作用;足三里為足陽明胃經之合穴,有扶正氣、調理脾胃的功效;加之穴位組織吸收血液的產生的效應,更良好的保證了針刺治療的作用。此法是治療AR的有效方法,尤宜于伴哮喘發作的AR患者,能明顯改善其臨床癥狀,有效控制發病率。
患者:女,54歲,2016年7月16日初診。主訴:鼻癢、噴嚏、流清涕反復發作十余年,加重4天。4天前因天氣突然轉涼,上訴癥狀加重,鼻塞清涕不止,曾服用抗生素(頭孢克肟分散片)、感冒靈顆粒、抗組胺藥(鹽酸氮卓斯汀鼻噴劑)等癥狀均無緩解,于外院就診,診斷為“變應性鼻炎”,建議其用糠酸莫米松噴霧劑(內舒拿)等激素治療,患者拒絕后,遂來尋求中醫診治。局部檢查示:鼻部外觀正常,雙鼻腔粘膜顏色淡、腫脹,下鼻甲稍大,鼻腔內有較多水樣分泌物;咽稍充血,雙側扁桃體不大,鼻咽部光滑對稱;舌質淡,邊有齒痕,脈沉細。刻下癥:鼻塞、噴嚏、鼻癢流清涕,偶有頭部昏沉感,嗅覺無明顯下降,平素怕冷,動則汗出,納差,小便正常,大便偶溏。中醫診斷:鼻鼽(變應性鼻炎),辨證為肺脾氣虛,衛氣不固。治法:健脾補肺,收斂止涕。處置:溫針灸1次,刺百會、下關,針柄灸足三里;撳針7顆貼于迎香、印堂、合谷、足三里。并囑患者勿貪涼,避風寒,進行自我按摩導引。
2016年7月20日二診:治療后鼻塞、噴嚏癥狀較前有很大改善,但仍有清涕,鼻癢也時有時無,甚為苦惱。局部檢查示:雙鼻腔黏膜顏色有所好轉,鼻腔水樣分泌物較前有所減少,其他同前。刻下癥:頭部昏沉感消失,其他同前。辯證肺衛不固,脾腎不足。治法:溫肺補腎,健脾益氣。處置:溫針灸1次,刺印堂、迎香、下關、合谷、風池,針柄灸足三里;腹針療法1次,取引氣歸元、梁門、商曲、氣穴;穴位貼敷(三伏貼)1次,取肺俞、大椎、脾俞、腎俞。并囑患者忌食生冷油膩海鮮等,進行自我按摩導引。
2016年7月25日三診:治療后覺清涕明顯減少,鼻部癥狀改善,鼻通氣良好。局部檢查示:鼻腔黏膜淡紅,僅晨起有少許清涕,鼻甲無腫大,舌淡,脈細。處置:穴位貼敷3次,取肺俞、脾俞、腎俞、足三里。并囑患者每年伏九天時,進行穴位貼敷,此后患者病情穩定,隨訪過程中未有復發。
按語:本患者為老年女性,以反復鼻塞、流涕、噴嚏為主癥,結合現代醫學檢查和中醫四診合參,此病符合中醫學“鼻鼽”范疇,西醫診斷為“變應性鼻炎”。謝慧教授在診斷時,通過癥狀結合患者稟賦特異,辨證為肺脾氣虛,衛外不固,正如《素問·玉機真臟論》曰:“脾為孤臟,其不及則令九竅不通”,又因其病史較長,久病及腎,故亦有腎陽不足之證。治療此病時,謝慧教授遵從“急則治其標”的原則,取百會、下關以達到醒腦開竅,提升陽氣,從而緩解鼻塞、頭昏沉等癥狀。足三里施用針柄灸能溫補脾土,以達到“培土生金”之功,因患者首診,自述未受過針灸治療,恐不耐受,故在溫針灸后,用撳針刺激相應穴位,以緩解其他癥狀。當急性期癥狀緩解后,主要以“緩則治其本”為原則,調理患者體質,在溫針灸的基礎上配合腹針及穴位貼敷調理肺脾腎三臟功能。溫針灸取印堂、迎香、風池使鼻部不適癥狀得到進一步改善,下關、合谷上下氣血關口相配,以起到調理局部氣血作用。腹針療法取引氣歸元主要有“以后天養先天”之意。《難經·四難》曰:“呼出心與肺,吸入腎與肝”,因此具有調理肺脾,補肝腎的功能。取梁門與商曲、氣穴以加強引氣歸元四穴調理肺氣與脾腎的功效。穴位貼敷主要取對應的肺脾腎三臟的背俞穴,以加強調理體質與穩固病情的作用。
謝慧教授臨證時,尤為注重辨證論治,在眾多的中醫外治方法中選擇最符合實際病情證型及最優的方案十分重要,靈活熟練的駕馭各種中醫外治法,既不“病重藥輕”,也不“病輕藥重”,做到有的放矢,以免耗傷正氣,貽誤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