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血壓與陰虛體質的相關性研究進展※

●王 飛 謝宜靜 章 瑩

體質的特殊性，往往會導致個體對某種致病因子和疾病的易感性。不同體質的人對疾病誘發因素反應不一樣，發病亦有差別。高血壓與腦出血、腦梗死、冠心病等密切相關，是心腦血管疾病最重要的危險因素之一。但中醫學并無“高血壓”病名記載，歷代醫家根據高血壓的癥狀、體征等信息，將本病歸屬于“眩暈”“頭痛”“中風”等范疇。其中陰虛陽亢證的高血壓病主要以眩暈、耳鳴、腰酸膝軟、五心煩熱為主癥，兼見頭重腳輕、口燥咽干、兩目干澀、舌紅少苔、脈細數等癥，這與陰虛質群體的臨床癥狀有相似性。同時研究[1]表明，陰虛質較其他體質的健康人更易患高血壓病。因此，筆者認為探究陰虛質與高血壓病的關系對臨床可以提供有價值的參考。

1 陰虛體質的形成及影響因素

陰虛質是由于體內陰液虧少，以手足心熱、口燥咽干、大便干燥等陰虛內熱為主要特征的體質類型[2]。陰虛質在古代醫書中時有記載，但常以“素體陰虛”“陰虛之體”等為名概括。陰虛質以“干”和“熱”為主要特征，往往存在睡眠障礙、皮膚干燥、大便干結等問題，而這些也恰恰是機體衰老常見的問題。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不良生活習慣如熬夜、嗜酒等或緊張焦慮的情緒，使現代陰虛質的人群越來越多。體質與疾病的相關性認識最早始于《黃帝內經》，經后世醫家不斷完善與補充，對現今臨床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筆者團隊對陰虛體質進行了各個方面、不同層次的大量研究，發現陰虛體質因素對機體免疫、血液生化、細胞因子及基因水平等都有一定的影響。

2 高血壓的病因病機

高血壓的病因無外乎感受六淫、七情內傷、飲食失調、勞逸失度、稟賦不足及年老體弱等。病位多在肝、腎，常累及心等；病性多屬本虛標實，虛者責之于肝腎陰虛，實者乃風、火、痰、氣、瘀擾亂上竅。程苗苗等[3]進一步證實，隨年齡的增長、病程的進展、血壓的升高，高血壓的證型呈現由實致虛的演變過程，老年高血壓病患者證型以陰虛陽亢證多見。方顯明等[4]通過調查高血壓患者中醫證型與證素，發現證候要素以內風、陰虛為主。張進進等[5]則進一步證實陰虛證素在高血壓的發病中占據重要地位。長期較高的血壓水平易導致心、腦、腎等重要器官的損傷。有報道[6]稱，高血壓腎損害早期常以肝腎陰虛為主，同時夾雜痰瘀濕濁等標實之癥，濕濁日久損傷脾胃亦可損傷腎絡。更有實驗結果[7]表明：過度的腎素-血管緊張素-醛固酮(RAAS)系統激活可以導致高血壓的發生和靶器官損害；而RAAS 過度激活與陰虛體質相關，這就不難推出陰虛質可能是高血壓病的危險因素之一。

3 高血壓與陰虛體質的關系

3.1 流調研究近年來，有許多學者開展了對高血壓的體質調查研究。大部分的研究結果證實，高血壓病患者最常見的偏頗體質為陰虛、痰濕，或是陰虛為首[8]，或是痰濕為首[9]。由于選擇的研究病例類型不同，有的為住院病例，有的為社區人群，結論稍有差別；且不同地區的原發性高血壓患者體質類型存在一定的差異[10]，比如北京市高血壓患者的體質類型排前三的是痰濕質、陰虛質、陽虛質，而甘肅高校教師中高血壓患者的體質類型排前三的是痰濕質、陰虛質、氣郁質。民族差異對體質形成也有一定的影響，張麗萍等[11]在不同民族高血壓相關危險因素研究中，發現哈薩克族人群高血壓患病率高于維吾爾族。但目前并未有明確研究結論，值得深入探討。此外，隨著年齡段的改變，調查結論亦會有所差異。高紅勤等[12]的報道證實，高血壓病隨著年齡增長，由實轉虛、由陰虛轉陰陽兩虛甚或陽虛。與此同時，根據高血壓合并癥的不同，體質類型也不盡相同。韓淑輝[13]調查了糖尿病合并糖尿病患者共78 例，其中陰虛、痰濕、氣虛體質比例較高，分別為32.1%、30.8%、17.9%，符合中醫學消渴“燥熱為標，陰虛為本”的病機理論。范舜華等抽取廣東省佛山市三水區圍絕經期女性313 名作為研究對象，多因素Logistic 分析結果顯示，高血壓家族史、年齡、陰虛質、氣虛質為圍絕經期高血壓發病的獨立危險因素(P＜0.05)，平和質為圍絕經期高血壓的保護性因素(P＜0.05)[14]。至于高血壓患者靶器官的損傷程度，不同體質的影響也不盡相同。李建軍[15]發現在陰虛體質組原發性高血壓患者中，腦出血、慢性心衰的發病率遠大于痰濕體質組。許越[16]在對中風病一級預防中的理論進行研究后認為，中風好發的體質類型依次為陰虛體質、氣虛體質、血虛體質、陽盛體質、痰濕體質、瘀血體質。

由于陰虛證的形成可由陰虛體質調攝不慎而進一步發展導致，因此針對高血壓的臨床研究大部分還是提及陰虛證。馬金輝等[17]篩選了全國16 家三甲醫院，選擇既有高血壓疾病診斷又有中醫證候診斷的住院患者4199 例，結果表明中醫證候分布排名前六的是痰瘀互結證、肝腎陰虛證、氣血虧虛證、氣陰兩虛證、肝陽上亢證、痰濕壅盛證，且隨著年齡增長，肝腎陰虛比例不斷升高，而肝陽上亢逐漸下降。

3.2 實驗研究高血壓患者體質的不同會影響疾病的發展趨勢。陰虛質、痰濕質是高血壓前期的主要危險因素，同時與心血管危險因素有一定的相關性。有資料[18]證實，高血壓陰虛和痰濕體質人群在性別、有無吸煙史、有無飲酒史、年齡、身體質量指數(BMI)、血尿酸水平上存在顯著差異。有學者[19]認為相比非陰虛體質，高血壓患者中的陰虛體質與飲酒、高膽固醇(Tc)水平及高空腹血糖水平呈明顯相關性，而這些都是心血管疾病的高危因素。盡管狄秀華[20]的研究發現，高血壓患者中常見的體質類型為痰濕質、陰虛質，而且不同體質的高血壓患者左室舒張功能的分級存在一定的差異，但他只觀察到痰濕質體質的患者左室舒張功能減退的人數比例要高于其他體質者(P＜0.05)。宋銀枝等[21]則指出陰虛質頸總動脈的收縮期峰值血流速度(SPV)最低，頸動脈斑塊嚴重程度為陰虛質＞痰濕質＞氣虛質，檢測心臟左室射血分數(LVEF)、左室質量指數(LVMI)、左室舒張功能(E/A)發現左室功能改變為陰虛質＞氣虛質＞痰濕質，說明原發性高血壓病患者靶器官損害或并發癥的發生與中醫體質相關。除臨床常規醫學檢查外，還有研究[22]驗證了高血壓患者典型體質與其十二原穴電學特征之間存在相關性。結果發現高血壓陰虛質患者十二原穴中太溪穴阻抗值異常增高，太沖穴阻抗值增高顯著，并且左右腕骨穴處于失衡狀態，太淵、神門、京骨穴處于嚴重失衡狀態，進一步解釋了高血壓發生的機制與陰虛陽亢有關聯。雷貽祿等[23]對高血壓血栓前狀態(PTS)的中醫體質研究發現陰虛質、氣虛質、痰濕質最常見，三種體質與血管性血友病因子(vWF)、11-去 氫 血 栓(11-DHTXB2)、血漿血小板ɑ-顆粒膜蛋白(GMP-140)、纖維蛋白原(FIB) 正相關，與人抗凝血酶(AT)負相關，隨年齡增長vWF、11-DH-TXB2、GMP-140、Fib水平逐漸增高，可見中醫體質與PTS存在相關性，體質影響疾病演化。

4 高血壓陰虛體質的調攝

由于陰虛質為陰虛內熱發生的病理基礎，故該體質的養生保健應遵循滋陰、清熱、生津的法則。梁曉雅[24]通過研究中醫綜合干預對改善高血壓病患者陰虛體質和降低血壓的作用后發現，干預后實驗組患者陰虛體質表現明顯改善，收縮壓及舒張壓均下降，其中舒張壓干預前后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李艷等[25]的研究結果顯示中醫食療可以改善陰虛體質癥狀和生活質量，但對血壓的影響效果不明確。有資料表明，在高血壓陰虛體質患者的基礎治療中配合中藥調護，能顯著改善血壓控制狀況與陰虛體質狀況[26]。陸周翔[27]等發現，熱敏灸也能降低陰虛質人群正常高值血壓及高血壓發病率，并可有效糾正偏頗體質。沈翠珍[28]則為高血壓陰虛體質患者制定針對個體差異的耳穴貼壓方案，結果證實該方案確實有助于提升高血壓陰虛體質患者的生活質量。周國鋒[29]認為如果將運氣理論與體質特點結合，為高血壓患者提供個體化診療方案，更能取得突出療效。

5 問題與展望

高血壓的證型以陰虛和痰濕[3，30]為多，此與體質調查的結論大體一致，再次證明了證候與體質的相關性。從古代的文獻記載到現代的臨床或實驗研究，針對陰虛質與高血壓發病的關系研究框架基本完善，但尚存在一些缺陷：（1）不同種族、不同地域的高血壓發生與體質的關系尚不明確；（2）部分研究對于陰虛證和陰虛質界定并不十分明確，故研究結論的真實性有待進一步考證；（3）目前試驗研究的指標不能完全說明高血壓與陰虛質的相關性，有必要從中醫角度深入挖掘高血壓的發生機制。盡管存在以上問題，筆者還是相信隨著專家學者對高血壓及陰虛質關系研究的深入，高血壓病與陰虛質相關性的內在機制會越來越清晰。若能夠結合中醫體質及時對高血壓各期患者進行有效的干預，將會使更多的人群獲益，這也是完全符合《健康中國行動（2019-2030年）》的戰略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