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民警對修改《監獄法》的認知與期待
——以全國監獄系統139名民警問卷調查為視角

楊木高（江蘇省監獄管理局）

2019年4月下旬，中國監獄工作協會教育改造學專業委員會在江蘇鎮江舉辦了第三屆教育改造業務高級研修班，來自全國25個省（自治區、直轄市、新疆生產建設兵團）134所監獄的163名從事教育改造的民警參加研修。期間，教育改造學專業委員會秘書處設計了調查問卷，對《監獄法》修改開展問卷調查。現根據調查問卷情況進行分析研究，對《監獄法》的修改提出一些建議和意見，供決策參考。

一、關于調查樣本和問卷設計

（一）調查樣本

本次調查對象為參加研修班的全體民警，共163人，其中省級監獄管理局民警13名，司法警官學校教師2名，其余148名為基層監獄一線民警，最終收回有效問卷139份。139名民警中，副處級以上領導（包括副監獄長、副處長、處長、副調研員和調研員等）21人，教育改造科（含心理健康指導中心）領導（正副科長、主任）58人，監區領導（正副監區長、教導員）22人，非領導職務民警（含主任科員、副主任科員、科員）38人。139名民警來自全國25個省（自治區、直轄市、新疆生產建設兵團）122所監獄（海南、黑龍江、天津、福建、浙江、西藏沒有學員參加研修）。因此調查樣本一定程度上能夠代表全國監獄系統民警尤其是基層民警對修改《監獄法》的認知和期待。

（二）問卷設計

問卷依據現行《監獄法》的基本內容，結合近年來的監獄工作實踐，共設計23道題目，內容包括監獄管理體制、刑罰執行、獄政管理、教育改造、勞動改造等內容。對目前《監獄法》中沒有規定但需要明確的內容，也設計了部分題目。問卷采取單項選擇題的形式，易于填寫和統計，可供選擇的答案3個，即“贊成”“不贊成”“說不清”，由填寫人根據自己了解和掌握的情況如實填寫，采取無記名方式，體現真實性。填寫問卷的時間確定為30分鐘左右。

二、對調查問卷的初步分析

（一）關于《監獄法》的修改、監獄管理人員和監獄管理體制等問題

本部分問卷調查主要涉及到對《監獄法》修改的看法、《刑事執行法》的制定、監獄管理人員是否要單獨立章、監獄是否設立政委、市屬監獄管理等問題，主要回答情況如下：

說不清（%）你是否贊成《監獄法》做全面較大的修改？ 97.12 1.44 1.44你是否贊成制定一部包括所有刑罰執行在內的《刑事執行法》（包括所有主刑和附加刑）？問卷題目回答情況贊成（%）不贊成（%）91.36 2.88 5．76你是否贊成《監獄法》規定“政委”這一職務？ 62.59 19.42 17.99你是否贊成省轄市的監獄一律收歸省管？ 82.74 6.47 10.79你是否贊成《監獄法》中單列一章“監獄管理人員”？79.14 10.79 10.07

1.關于《監獄法》“大修”和“小修”問題。進入新世紀以來，隨著監獄體制改革的不斷推進、監獄布局調整步伐的不斷加快，監獄內外部環境都出現了新的變化，罪犯結構和民警隊伍出現了許多新情況、新特點，“監獄法實施條例”由于各種原因一直未能出臺，監獄管理的許多方面缺少法律調整，迫切需要加強監獄立法工作。2012年10月，全國人大常委會曾對《監獄法》部分條文進行了修改，但基本框架沒變。2019年，司法部將《監獄法》修改提上議事日程，并開展了多次立法調研。許多監獄民警獻言獻策，期待對《監獄法》進行系統地修改，把多年來監獄管理的成功經驗和做法上升為法律，規范監獄工作實踐。從本次問卷調查來看，97.12%的民警贊成對《監獄法》做較大的修改，而不能“修修補補”。

2.關于制定《刑事執行法》問題。學術界經過多年的研討，就制定一部完整的《刑事執行法》已經達成共識，該法與《刑法》《刑事訴訟法》構成統一完整的刑事法律體系，成為刑事基本法。目前刑罰執行有多個機關負責執行，權力較為分散，執行機關之間缺少溝通協調，導致刑罰執行不夠統一。從調查問卷來看，91.36%的民警贊同制定《刑事執行法》。目前全國人大常委會正在審議《社區矯正法》，《監獄法》修改也在進行之中，如果能夠制定一部完整的《刑事執行法》，將是最好的選擇。

3.關于《監獄法》規定“政委”職務問題。我國監獄機關設立“政委”這一職務始于上個世紀50年代初期。1952年6月，《第一次全國勞改工作會議決議》提出：“必須在農場、勞改工程隊，工廠、礦場中，按照需要分別設立政治委員、政治教導員、政治指導員以及其他必要的政治工作人員”。在此后的幾十年時間里，“政委”一直是監獄單位的主要領導，是單位的黨委書記、一把手。《中國共產黨政法工作條例》第16條規定：“政法單位黨組（黨委）應當建立健全在執法辦案中發揮領導作用制度，黨組（黨委）成員依照工作程序參與重要業務和重要決策制度，增強黨組（黨委）及其成員政治領導和依法履職本領，確保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和憲法法律正確統一實施。”總結幾十年的監獄工作經驗，有必要在《監獄法》中明確政委的職能和任務。從問卷調查情況來看，有62.59%的民警贊同《監獄法》中規定“政委”這一職務。

4.關于市屬監獄收歸省管問題。目前全國市屬監獄僅有幾十所。從實踐來看，一個地級市的市屬監獄一般僅有一所，有的財政保障力度較好，有的保障力度不足。有的管理規范，有的管理混亂，市屬監獄發展不夠平衡。由于市屬監獄的人財物由地級市管理，省級監獄管理局對其僅僅是業務指導，可能會導致在一個省范圍內執法標準的不統一。2018年6月召開的全國監獄工作會議提出要逐步將市屬監獄收歸省管，這樣就理順了全國監獄管理體制。本次問卷調查顯示，82.74%的民警贊成市屬監獄收歸省管。

5.關于“監獄管理人員”單獨立章問題。現行《監獄法》將監獄管理人員規定在“監獄”一章中，僅有3個條文。“監獄管理人員”是監獄得以順利運行的最重要的因素，多年來，監獄管理人員分類管理顯得粗放，全部使用政法專項編制，全部納入公務員隊伍管理。監獄管理是一項專業性比較強的工作，需要專家治監。對監獄管理人員必須按照職責和任務實施分類管理，既要有負責行政管理的人民警察，也要有醫療衛生、心理矯治、信息化等專業技術人員。《監獄法》必須明確規定各類監獄管理人員編制、權利和義務，包括監獄長的職權范圍、監獄管理人員違反法律應該承擔的責任等。因此，有必要單獨設立專章來規定“監獄管理人員”。從問卷調查來看，79.14%的民警持贊同意見。

（二）關于刑罰執行問題

刑罰執行貫穿罪犯服刑的全過程，涉及到罪犯收監、減刑假釋、暫予監外執行、申訴控告檢舉以及釋放等問題。本次問卷調查就收監、釋放（特赦）、“必接必送”等問題設計了題目，具體回答情況如下：

問卷題目 回答情況贊成（%）不贊成（%）說不清（%）你是否贊成有嚴重疾病的罪犯（符合保外就醫條件）由監獄收押后再辦理暫予監外執行手續？23.02 73.38 3.60你是否贊成將罪犯刑滿釋放時的“必接必送”寫進《監獄法》？ 31.65 64.75 3.60你是否贊成將特赦寫進《監獄法》？ 74.10 15.83 6.47

1.關于嚴重疾病罪犯的收押。在2012年10月《監獄法》修改之前，監獄對有嚴重疾病的罪犯可以“拒收”。《監獄法》修改以后，監獄不得“拒收”，因此大量病犯被投送到監獄，甚至少數地方發生用擔架將病犯抬進監獄收押的情形，極個別的病犯收押以后，需要立即啟動暫予監外執行程序。取消監獄“拒收權”以后，給監獄帶來的主要問題是：大量病犯涌入，增加了監獄的醫療經費支出，增加了監獄處理病犯死亡的困難，加上監獄醫療條件有限，相當一部分病犯需要外出到社會醫院就醫，監獄要安排大量的警力押解和看管，不但增加了監管安全風險，而且使監獄的警力更加緊張。按照現行法律規定，人民法院、公安機關均有權決定和提請嚴重疾病罪犯的暫予監外執行，但實踐中，絕大多數暫予監外執行均由監獄提出，無疑增加了監獄的辦案負擔。本次調查問卷顯示，73.38%的民警不贊成由監獄先收押病犯再辦理保外就醫。筆者也建議恢復監獄的“拒收權”。

2.關于罪犯刑滿釋放時的“必接必送”。罪犯刑滿釋放時的“必接必送”是近年來社會管理制度創新的重要內容，目的是加強社會管理，防止有一定現實危險性的刑滿釋放人員脫管失控，危害社會穩定，收到了比較好的效果。但由于缺少法律規定，部分罪犯刑滿釋放時拒絕地方有關部門的“接”或者監獄的“送”。在“接”的問題上，有關部門因人力有限、經費有限，對跨省的“接”存在為難情緒，有時落實不到位。在“送”的問題上，部分刑滿釋放人員認為自己已經不是罪犯，民警身著警服“送”，有“押解”嫌疑，甚至認為民警侵犯其“自由權”。從問卷調查情況看，64.75%的民警不贊成將“必接必送”寫進《監獄法》，這個問題還需要進一步調研。

3.關于特赦問題。特赦是我國《憲法》規定的法律制度，在《刑法》和《刑事訴訟法》中也有一些規定。新中國成立70年來，一共進行9次特赦。從1975年到2015年的40年時間里，一直沒有實施特赦。從目前的刑事法律體系來看，特赦制度很不完善，應該從立法的角度完善特赦法律制度，包括特赦的對象、提請的程序、審理的方式等。從監獄的角度來看，特赦是釋放罪犯的一種形式，應該在《監獄法》中有所體現。從本次問卷調查的情況看，74.10%的民警贊成將特赦寫進《監獄法》。

（三）關于獄政管理問題

現行《監獄法》對獄政管理的規定相對比較完善，執行的也比較到位，近年來司法部也出臺了一些相應的規章制度，確保了監所的安全穩定。本次問卷設計了5個題目，涉及罪犯會見、武裝看押和獄內偵查三個問題，具體回答情況如下：

問卷題目回答情況贊成（%）不贊成（%）說不清（%）你是否贊成罪犯可以會見親屬、監護人以外的公民（同學、朋友及遠方親戚等）？53.96 44.60 1.44你是否贊成罪犯會見物品“零帶入”（即不準罪犯親屬會見時送給罪犯物品）？81.29 14.39 4.32你是否贊同未成年犯管教所實施武裝看押？ 79.14 18.07 2.16你是否贊成女子監獄實施武裝看押？ 82.73 14.39 2.88你是否贊成獄內案件的偵查權移交監獄所在地公安部門？41.72 53.96 4.32

1.關于罪犯會見問題。現行《監獄法》規定罪犯會見的范圍是親屬和監護人。實踐中，監獄會見制度中的“親屬”僅限于因婚姻、血緣、法律擬制與罪犯形成的社會關系，包括配偶、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等，而不是法律詞語“親屬”的范圍。罪犯親屬、監護人以外的人能否會見，《監獄法》沒有規定。實踐中的做法也不夠統一，有的監獄經過一定的程序批準，可以會見親屬、監護人以外的人。在審批權方面，有的監獄規定分管副監獄長審批，有的規定監獄長審批，甚至有的地方規定由省級監獄管理局的分管局長、局長審批。從問卷調查來看，罪犯會見親屬、監護人以外的人，贊成和不贊成分別為53.96%和44.60%，差別不是很明顯。筆者認為，從有利于罪犯改造和構建罪犯社會支持系統的角度出發，應該允許罪犯會見親屬、監護人以外的人，如同學、朋友、律師等，可以從程序上進行嚴格規定，法律應該將此項的審批權授予監獄長行使。

2.關于罪犯會見物品“零帶入”問題。近幾年來，為了強化監獄管理，杜絕違禁品流入監內，規定了罪犯會見物品“零帶入”。罪犯生活物品“零帶入”意味著要么由監獄“統配”，要么由罪犯在獄內超市購買。監獄“統配”的標準目前全國還沒有統一，也很難統一，加上各省財政保障力度也不完全相同，因而執行起來很困難。罪犯在獄內超市購買生活物品，需要監獄提供必要的貨源，在價格上不能超過當地的零售價格。監獄的超市如果自己經營，則違反政法機關經商辦企業的有關規定；如果引進社會超市，社會超市以盈利為目的，管理上也存在一定的困難。罪犯購物從本質上講是一種民事行為，強制要求罪犯必須在監獄超市購物，是否屬于“強制消費”，還有待研究。調查問卷顯示，81.29%民警贊成“零帶入”，但也有14.39%不贊成“零帶入”。對罪犯學習用的書籍、部分罪犯購買的必要藥品，經過批準還應該允許帶入，筆者認為，現行《監獄法》規定的“罪犯收受物品和錢款，應當經監獄批準、檢查”內容應予保留。

3.關于未成年犯管教所和女子監獄的武裝看押問題。現行《監獄法》第41條規定的“監獄的武裝警戒由人民武裝警察部隊負責”，按照字面的理解，所有的監獄都應該有武裝看押，未成年犯管教所和女子監獄也不例外。從有關規章和文件來看，未成年犯管教所和女子監獄可以不要武警警戒。1999年12月司法部發布的《未成年犯管教所管理規定》第17條規定：“未成年犯管教所建立警衛機構，負責警戒、看押工作”。1988年6月司法部勞改局印發的《全國女犯工作座談會紀要》規定：“女監或女分監的武裝看押部隊，可由女看守替代。原有武警都隊需要保留的，只限于外圍警戒和門衛，不得在女犯監舍區設居高臨下的哨位。”2010年《監獄建設標準》（建標139-2010）中對新建監獄的圍墻崗樓建設標準作了規定，并沒有明確未成年犯管教所和女子監獄不建崗樓，言外之意必須按照標準建設崗樓，建設崗樓就需要安排武警上崗。從實踐層面來看，目前全國的未成年犯管教所和女子監獄，既有武警看押的，也有沒有武警看押的，很不統一。從問卷調查來看，贊成實施武裝看押的分別達到79.14%和82.73%，不贊成的分別為18.07%和14.39%。這一調查結果可能與參加調查的民警有關，139名參與問卷調查的民警來自未成年犯管教所和女子監獄的分別為3名和18名，其他成年男犯監獄的民警對未成年犯管教所和女子監獄情況不太了解，即使未成年犯管教所和女子監獄的民警對前期規定也有可能不熟悉。未成年犯管教所和女子監獄關押的對象比較特殊，也很少發生重大監管安全事故，從節約武警人力資源等角度來看，筆者贊同未成年犯管教所和女子監獄不設武裝看押，可適當增加民警編制，安排內看守，解決警戒問題。

4.關于獄內偵查權問題。1983年6月之前，監獄一直隸屬于公安機關，對獄內案件一直擁有偵查權。1983年7月以后，監獄由司法行政機關管理，監獄繼續行使獄內案件偵查權，并且得到《刑事訴訟法》的確認。從多年的監獄工作實踐來看，獄內發案數量較少，一年破案的數量（含破獲預謀案件）不及一個縣級公安局刑警大隊的破案數量，案件大多為盜竊、故意傷害、破壞監管改造秩序、脫逃等幾類犯罪，破案相對容易，獄內偵查部門的主要精力在預防上，而獄政管理、教育改造、心理矯治等工作也具有預防功能，自上而下建立獄內偵查部門，似無必要。如果將獄內偵查權移交監獄所在地公安部門，監獄配合偵查，可以合理調配和使用有限警力。從調查問卷來看，41.72%的民警贊成偵查權移交，53.96%的民警不贊成移交，這個問題有待進一步調研論證。

（四）關于教育改造問題

現行《監獄法》對教育改造的規定，比較周全，體現了“教育改造為本”的理念。但在監獄工作實踐中，踐行“以改造人為宗旨”還存在不少困難和矛盾。本次問卷涉及罪犯心理矯治、教育時間、文化教育和職業技能培訓等問題，具體回答情況如下：

說不清（%）你是否贊成將“罪犯心理矯治”寫進《監獄法》？ 77.70 19.42 2.88你是否贊成將罪犯接受教育的時間寫進《監獄法》？ 80.58 17.98 1.44你是否贊成罪犯的文化教育移交給罪犯所在地的教育部門實施？問卷題目回答情況贊成（%）不贊成（%）79.14 18.70 2.16你是否贊成罪犯職業技能培訓移交給地方有關部門實施？88.49 10.07 1.44

1.關于罪犯心理矯治問題。監獄對罪犯開展心理矯治已經有30多年的歷史，應該說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實踐也充分表明，罪犯心理矯治工作在維護監獄安全穩定、提高罪犯改造質量等方面發揮了應有的作用。現行《監獄法》中尚沒有罪犯心理矯治的規定，但2012年頒布的《精神衛生法》明確將罪犯心理矯治寫進了法律條文，可以認為是開展罪犯心理矯治的法律依據。該法第18條規定：“監獄、看守所、拘留所、強制隔離戒毒所等場所，應當對服刑人員，被依法拘留、逮捕、強制隔離戒毒的人員等，開展精神衛生知識宣傳，關注其心理健康狀況，必要時提供心理咨詢和心理輔導。”《監獄法》作為規范監獄管理的專門法，理應將罪犯心理矯治寫進去。從問卷調查的情況來看，77.70%的民警贊成將罪犯心理矯治寫進《監獄法》。值得注意的是，還有19.42%的民警持“不贊成”觀點，可能這部分民警對罪犯心理矯治不熟悉，或者部分單位罪犯心理矯治工作開展薄弱，民警還沒有認識到這項工作的重要性。

2.關于罪犯教育的時間。現行《監獄法》對罪犯教育的內容和方法作出了具體規定，但是教育時間沒有作出規定，這是一大缺憾。如果沒有時間做保障，內容和方法都是虛的。盡管《監獄教育改造工作規定》（司法部79號令）明確“成年罪犯的教學時間，每年不少于500課時；未成年犯的教學時間，每年不少于1000課時。”但由于僅僅是部頒規章，法律效力等級較低，而且“課時”不是一個非常準確的時間計量單位。《曼德拉規則》強調“有足夠時間依規定接受教育和進行其他活動，作為對囚犯所施待遇及其恢復正常生活的一部分。”從本次問卷調查來看，80.58%的民警贊同將教育時間寫進《監獄法》。從外國的情況來看，很多國家的監獄立法是寫明罪犯教育時間的。結合我國監獄工作實際，筆者建議《監獄法》作出明確規定，罪犯每天接受集體教育的時間不得少于1小時（不含個別教育和其他輔助性教育時間）。

3.關于罪犯的文化教育。現行《監獄法》雖然規定“罪犯的文化教育納入監獄所在地的教育規劃”，但是多年來除了未成年犯的文化教育納入地方教育規劃以外，成年犯文化教育很少納入所在地區的教育規劃，也無法納入。罪犯文化教育是成人教育，現在社會上已經很少搞成人文化教育了，既沒有教材，也沒有師資。成年罪犯的文化教育發展也不夠平衡，很多監獄除了掃盲和小學教育以外，文化教育基本上開展不了，原因無非是師資、場所和時間問題，當然罪犯的學習態度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本次問卷調查顯示，79.14%的民警贊成將罪犯的文化教育移交給罪犯所在地的教育部門實施。愿望雖好，實施的難度很大。罪犯文化教育問題，筆者認為尚需要進一步深入調研。

4.關于罪犯的職業技能培訓問題。現行《監獄法》明確規定將罪犯的職業技術教育納入所在地區的教育規劃，和罪犯文化教育一樣，除了少數地區納入規劃以外，絕大多數監獄的罪犯職業技能培訓由監獄負責。監獄主要依據產業結構和勞動項目，對有勞動能力的罪犯進行崗位技術培訓。針對罪犯刑滿釋放后就業需求的職業技能培訓很少，罪犯刑滿釋放后沒有職業技能，無法重新選擇職業。將罪犯職業技能培訓移交給地方有關部門，具有可行性，也是實現社會治理創新的重要舉措，應該在修改《監獄法》時予以考慮。問卷調查也顯示，88.49%的民警持贊成態度。

（五）關于勞動改造問題

現行《監獄法》將勞動改造的條文規定在“對罪犯的教育改造”一章中，共有5個條文。本次問卷就勞動改造單獨立章、罪犯勞動時間進行提問，回答情況如下：

說不清（%）你是否贊成在《監獄法》中將“勞動改造”單列一章？ 87.77 10.07 2.16你是否贊成將罪犯勞動時間寫進《監獄法》？問卷題目回答情況贊成（%）不贊成（%）78.42 15.82 5.76

1.勞動改造單獨立章問題。組織罪犯勞動是世界各國的普遍做法，勞動改造罪犯是中國特色監獄制度的重要內容，是我國改造罪犯的基本手段，勞動改造的立法需要加強。從國外的監獄立法來看，不少國家的監獄法里對勞動是單獨立章。《曼德拉規則》也單獨用一章“工作”規定囚犯的勞動，共有8條規則。我國1954年的制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改造條例》第3章的題目是“勞動改造和教育改造”，第4章的題目是“勞動改造生產”。從問卷調查情況看，87.77%的民警贊成將“勞動改造”單列一章，筆者也贊同這一觀點。

2.罪犯勞動時間問題。現行《監獄法》對罪犯勞動時間的規定是“參照國家有關勞動工時的規定執行”。有人認為，罪犯勞動不適用《勞動法》，勞動時間也就不能適用《勞動法》的規定。罪犯參加勞動是法律規定的義務，必須履行，但是享受休息權也是法律予以保障的。《曼德拉規則》強調“囚犯每日及每周最高工時應由法律或行政條例規定，但應考慮到當地有關雇用自由工人的規則或習慣”“所定工時應準許每周休息一日”。從國外的監獄立法實踐看，主要有“原則性規定”“明確具體規定”兩種。“原則性規定”主要是規定罪犯的勞動時間和社會人員的勞動時間一致，“明確具體規定”則是具體規定罪犯每天勞動的時間數量，比如8小時。本次問卷調查有78.42%的民警贊同將罪犯勞動時間寫進《監獄法》，筆者也贊同這個觀點，并建議作“原則性規定”，將《監獄法》第71條的“參照”改成“按照”。

三、關于現行《監獄法》沒有涉及的幾個問題的探討

進入新的世紀以來，監獄工作出現了許多新情況、新特點，需要我們研究解決。在《監獄法》修改過程中，要針對新的情況，進行科學立法，盡量使有關工作做到有法可依。根據本次問卷調查，對現行《監獄法》中沒有涉及的問題，做一個初步的研究和探討，以期給《監獄法》修改建言獻策。

（一）特殊群體罪犯問題

現行《監獄法》對特殊群體罪犯中的未成年犯作了專章規定，體現了對未成年罪犯特殊的法律權益保障。在罪犯群體中，還有一部分特殊群體，如何管理和改造亟需作出法律上的規定，比如精神病罪犯、艾滋病罪犯和外國籍罪犯等。近年來，精神病罪犯呈現逐年增加的趨勢，限于監獄的醫療條件和精神科醫生的缺乏，精神病罪犯的收押、治療以及康復問題亟待引起重視。2012年《精神衛生法》頒布實施，規范了精神病人的治療和管理，《監獄法》修改需要與《精神衛生法》相銜接，為精神病罪犯的關押、管理、治療等作出相應的規定。艾滋病罪犯在收押、管理和治療的過程中，也是需要關注的特殊群體。目前國家層面的《艾滋病防治法》尚未出臺，艾滋病人的管理和治療由行政法規層面的《艾滋病防治條例》規范。監獄艾滋病罪犯的管理、治療等要在《監獄法》修改過程中予以重視和考慮，要結合《曼德拉規則》以及聯合國關于監獄艾滋病防控領域的一些要求，根據《艾滋病防治條例》等法規，在修改《監獄法》的時候予以借鑒和吸收。外國籍罪犯雖然數量較少，但事關司法主權和人權保障，目前在《監獄法》中還是一個盲點，隨著我國加入的國際條約的增多，以及與有關國家簽訂的雙邊移管條約的增加，《監獄法》中有關外籍犯的通訊會見、移管、驅逐出境等相關內容都應該考慮其中。在本次問卷調查中，筆者設計了“你是否贊成對特殊群體罪犯（精神病犯、艾滋病犯、外國籍罪犯）單獨設章規定”的題目，92.81%的民警選擇“贊成”，6.47%的民警選擇“不贊成”，0.72%的民警選擇“說不清”。筆者贊成單獨設章規定，即使不能單獨設章，至少在有關章節和條款中要做出相應的規定。

（二）罪犯使用互聯網問題

現行《監獄法》頒布實施的時候，中國的互聯網還處在初步發展階段，進入新的世紀以后，互聯網發展日新月異，不僅改變了世界，而且改變了人們的生活，可以說目前人人離不開互聯網。監獄中的罪犯能否使用互聯網成為監獄管理者關注和研究的話題。由于互聯網的開放性、登錄的隱蔽性、發布信息的及時性，如果允許罪犯使用互聯網，會給監獄管理帶來很大困難，因此從世界范圍來看，絕大多數國家禁止罪犯使用互聯網，我國也不例外。為了利用網絡傳播知識，促進罪犯改造，國內部分省份的監獄局和監獄建設了供罪犯教育使用的廣域網或局域網，廣域網、局域網類似互聯網，但與互聯網物理隔離，便于管理，因而受到罪犯的歡迎。由于現行《監獄法》對罪犯能否使用互聯網沒有規定，因此修改《監獄法》的時候，建議做出規定：“罪犯在監獄警戒設施內嚴禁使用互聯網。監獄根據改造罪犯的需要，可以建設供罪犯使用的局域網或者廣域網”。之所以限定“監獄警戒設施內嚴禁使用互聯網”，因為罪犯經批準離監探親或者其他特殊情況，離開監獄，這種情況下，還是可以利用互聯網的。此外，在社區服刑的人員，身份也是罪犯，社區服刑人員是可以使用互聯網的。本次問卷調查也顯示，61.87%的民警贊成“嚴禁監獄罪犯使用互聯網”，26.62%的民警回答“不贊成”，還有11.51%的民警回答“說不清”。

（三）罪犯納入全民醫保問題

現行《監獄法》規定“監獄應當設立醫療機構和生活衛生設施，建立罪犯生活衛生制度。罪犯的醫療保健納入監獄所在地區的衛生、防疫計劃”，該規定從法律層面確立了罪犯醫療保障制度。但是在監獄工作實踐中，限于監獄醫療機構等級、醫務人員的技術水平、醫療保障經費短缺等困難，罪犯外出就診數量龐大，罪犯過度醫療問題突出，在社會深化醫療制度改革、全面建立城鎮職工醫療保險和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背景下，罪犯享受“全額免費醫療”有失社會公平正義。目前全國監獄罪犯醫療保障大體有全額保障、建立大病統籌、加入新農合、納入城鎮居民醫保等模式，大多數省份都存在醫療經費不足等現實問題。本次問卷調查顯示，87.05%的民警贊同罪犯納入全民醫保范疇，10.07%民警不贊同，2.88%的民警回答說不清。由于各地情況不同，短時間內可能難以將罪犯納入全民醫保范圍，但從長遠來看，是大勢所趨。建議在修改《監獄法》的時候可以做如下表述：“國家建立罪犯醫療保障制度，具體辦法由國務院另行制定”。

（四）軍事監獄問題

軍事監獄是監獄的一個特殊類型，是指由軍隊管理的監獄，軍事監獄的管理也應該由《監獄法》進行規范。我國現行刑事法律對軍人犯罪的種類、軍隊的偵查權等作了具體的規定。《刑法》第10章專門規定了“軍人違反職責罪”，2018年修改的《刑事訴訟法》第308條規定了“軍隊保衛部門對軍隊內部發生的刑事案件行使偵查權。軍隊保衛部門辦理刑事案件，適用本法的有關規定”。《人民法院組織法》第15條規定：“專門人民法院包括軍事法院和海事法院、知識產權法院、金融法院等”。《人民檢察院組織法》第12條規定：“人民檢察院分為：（1）最高人民檢察院；（2）地方各級人民檢察院；（3）軍事檢察院等專門人民檢察院”。《看守所法（征求意見稿）》第120條規定：“軍隊保衛系統根據需要，可以設置看守所。軍隊看守所管理規定由中央軍事委員會依據本法制定”。對軍人犯罪后的刑罰執行自然由軍事監獄執行。本次問卷調查在問及“是否贊成《監獄法》中規定軍事監獄”這一問題時，58.27%的民警“贊成”，17.99%的民警“不贊成”，23.74%的民警“說不清”，這個結論可能與相當一部分民警對軍事監獄不了解有關。建議在修改《監獄法》的時候，增加軍事監獄的有關規定，可以表述為“軍事監獄的設置、撤銷、遷移由中央軍事委員會決定。軍事監獄的管理規定由中央軍事委員會根據本法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