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雜貨鋪

雷文

黑豹先生開著一間雜貨鋪，不大也不小，里邊不能說應有盡有，卻總有一些新奇而有趣的玩意兒。

比如，黑豹先生自己做的小木馬，上了發條，它就會走上好幾里路，還會自己走回來。比如，有一條帶褐色條紋的大浴巾，能夠在空中飄浮著，誰如果站在它的下邊，哪怕驕陽似火，也是涼絲絲的，甚至讓人起雞皮疙瘩。

再比如，放在一只大玻璃瓶子里的一些黑曜石圓球，你沖它說一句“了不起的球球”，它就會給你講笑話。如果你不打算買，也可以交一角錢，黑豹先生會拿出一個來讓它給你講個笑話，“包笑，不笑退錢。”

有一次黑豹先生翻檢他的雜貨，把一些暢銷的擺在顯眼的位置，不那么受歡迎的就打折出售或者干脆搬到倉庫去，畢竟店面有限。在一堆亂七八糟的儲物罐之間，他發現一個生銹的鐵皮盒。鐵皮盒里，放著一顆心，它顯然因為某種原因受傷了，難受地蜷縮在盒子的一角。

看到它，黑豹先生隱約回想起來，好像是在一年多以前，有個供貨商豪豬先生把它帶來的。黑豹先生買進他不少東西，他說，這個心就只當送給黑豹先生了。豪豬先生也忘記了這顆心是怎么落到自己手里的，可能是他的職員收廢品時收來的，又或許是哪個路人丟棄在他的貨場的。“我留著也沒用，”豪豬先生說，“無償奉送了……”當時黑豹先生忙著清查和驗收貨物，就隨手把鐵皮盒放在一邊，就這么把它給忘記了……

再一次看到鐵皮盒里的這顆心臟，黑豹先生不知拿它怎么辦。把它擺在外邊，似乎沒有顧客對它感興趣。放在倉庫里……黑豹先生把它放在那些生銹的金屬貨物和一些發霉的飾物之間，可是晚上睡覺時不知怎么有點不安心——它成功地破壞了黑豹先生一躺下來就酣然入眠的習慣——于是又把它拿出來放到一個貨架上……

一位顧客，土撥鼠先生偶然看到了它，他想買回家當枕頭，因為他頸椎不好，換了各種枕頭仍覺得不舒服。而這個心，軟綿綿、滑嫩嫩的，他一看就覺得是個可心的枕頭。土撥鼠先生出了五元，真是個不錯的價格。

可是黑豹先生仍然睡不著，翻來覆去的。后來他連夜起了床，來到土撥鼠先生家，給了他六元錢。

土撥鼠先生盡管不樂意，但還是把那個心還給了黑豹先生。

它可是個挺精巧的東西呢。黑豹先生把鋪子交給店員打理，花了一個月時間，待在他的工作間里，動用了平時做手藝的各種工具，把那個心修好了。

然后他帶著它出了門。黑豹先生的鼻子極其靈敏，他到處嗅著與那個心相同的氣味，在這兒嗅嗅，到那兒嗅嗅，四處尋找它的主人。就這樣黑豹先生走了三十五座城市，數不清的街道和鄉村。

在第三十六座城市里，黑豹先生找到了心的主人——鴿小姐。她仍住在城外一座荒廢的高塔上。當時，鴿小姐正躺在一把舊躺椅上，生命處于彌留之際。她的氣味與心完全一樣。

當黑豹先生把那顆完好的心放回鴿小姐身體里的時候，奄奄一息的鴿小姐蘇醒了，它好像帶著一種魔力，使她很快變得容光煥發。

后來鴿小姐就住在黑豹先生隔壁的閣樓上，每天都能看見黑豹先生在鋪子里忙忙碌碌。

繼續前進//摘自《賣星星的人》，新華出版社，夏希_xs/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