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續建筑空間的愉悅性研究

高云庭

廣東白云學院藝術設計學院（510450）

0 前言

愉悅是出自內心的喜悅，是一種心情愉快之美。按照瓦拉的說法：“快感是美的最高標準”[1]。這里所謂的“快感”即是指心理上的愜意，愉悅性的美感，可見心理愉悅對人的生活而言有何等重要的地位和意義。心理學家讓·皮亞杰（Jean Piaget）和杰羅姆·布魯納（Jerome Seymour Bruner）的研究表明，通過視知覺獲得的建筑空間形式在人腦意識中進行積極組織和建構的結果是“完形”，當“自我獨立”的形式成為人心理整體中的“真正部分”時，我們便會產生心理愉悅。自然世界帶給我們的感官體驗是如此之豐富，大自然有喚起人愉悅感的強大感染力，可持續建筑設計從根本上將我們與自然世界重新聯系起來。建筑形態也存在一些悅心宜人的元素，其空間形式和意境必然產生許多異于以往的符合人們心理審美定勢的新的“真正部分”，它們舒暢我們的心情，還撩愉我們的觀感，也振煥我們的精神。

1 適切感之愉悅

英國哲學家大衛·休謨（David Hume）說：“看到便利就起了快感，因為便利就是一種美”[2]。“便利”因為其人本關懷的倫理美，而使我們產生心理舒適的感受，這種適切感受就是心理愉悅涌動的一個緣由。可持續策略在展現實用功能的時候，已經開始在撩撥我們感知適宜的種子，并在我們的心里設定了心理愉悅的潛在機制。事實上，很多功能實現的同時也就是在創造環境的心理愉悅感。

用綠色植物做分隔與導識，可凈化室內空氣，調控微環境濕度，使人流交通更加順暢。老人衛生間的扶手采用木質材料，生態環保，便于抓握，適合人的溫度。地下車位在電梯口附近設計，節約空間，降低成本、讓人的行動更加便捷。高技術的智能化溫度控制設備，節約能耗，減少污染，使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這些都是功能的便利性，能給人們帶來的心理適切感和情緒愉悅感。尼爾森和盧堡等設計的SOLTAG節能示范住宅的臥室南面，布置了一個閱讀壁龕空間，兩層高的天花板及淺色的表面增強了射入窗戶及天窗的日光的反射，白色墻面和充足的光線也為這個壁龕空間提供了一個寧靜舒心的閱讀環境。

2 舒暢感之愉悅

舒適情緒是可持續建筑空間及其環境帶給我們的基本心理感受。在夏日的清晨，我們被臥室窗外飄進來的芳香空氣從床上喚醒，太陽穿過薄紗窗簾產生了云紋效果，空氣像在陽光下微微浮動著……空間環境總讓我們感受到生活的紋理，在自然中體悟身心的暢快和愉悅。一個可觀、可游、可臥、可居的休閑游憩空間，可滿足勞動之余的輕松渴望，使緊張的身心得到松弛，這種自然釋放式的休閑能讓人玩味輕松感的美妙，領略愉悅自得的情趣。

菲利普·古姆齊德簡（Philip Gumuchdjian）等人在愛爾蘭科克郡設計了一個河畔度假寓所智庫。古姆齊德簡認為智庫在強烈地體現自然美景的同時，也感召著舒適靜謐的個人生活。它具有光滑的、水族館一樣的特質，又好像瑞士人眼中的牧人小屋，歐洲人眼中的日本亭廊。綠柄桑和雪松木是主要材料，一個透明、巨大、三面被玻璃包圍的玻璃墻讓室外環境的田園風光映入室內空間，這種一舉兩得的做法解決了人們長久以來既想要身處自然又想得到適度保護的矛盾。從內部看，地板延伸入水，建筑投影在水中，房屋仿佛一只隨意漂泊的船，給人以可以到達更遠處的戲劇感，這樣如詩如畫的建筑空間環境感受存在于世間才是可愛的。

3 新奇感之愉悅

舒適感的可持續空間及其環境同樣可以生成新鮮感、新奇感，它與眾不同的味道意趣天成，在空間環境中創造出幽默、戲劇化、驚喜等心理體驗元素，有深刻趣味內涵的情趣感空間，讓人忍不住要放聲大笑或是內心微笑。夸張、歪曲、錯覺、復構的形態和環境都會形成心理情緒體驗的觸發中心，表現突出的體驗效果，給人深刻的情感印象。

心理體驗越豐富、越深刻，想象和聯想就越積極地推動著心理審美情感的發展深化。蘭伯特·坎普斯（lambert kamps）用他所謂的“是”與“非”之間狀態的沖氣型收納式設計思維做成了一個空氣橋（Air Bridge），這種空氣橋設計完整和實用，其不規則形態，可伸縮、擺動的特質，使建筑空間比一般的空間環境有趣得多，視覺上和感受上好似身處一間娛樂室，讓人想起有意思的露天游樂場或戶外狂歡節。

坎普斯的空氣橋讓我們體驗到更合適的涉水方式，整個空氣橋在15 min內沖氣完成，創造的是一個3 m×3 m、跨度15 m的舒適行走空間，從柔軟而高低不平的通道走過，你會有一點不太腳踏實地的感覺，但它的美感正是來自于它的彈跳感及知道自己走過的空間原本是空無一物的事實。他的互動式帳篷結構的空間創造同樣具有心理愉悅的趣味。這是他“不被利用就是浪費”主張下的作品，這個帳篷可以在不被完全占有的時候部分折疊起來。空氣橋帶有沖氣的天花板，可以感應使用者的步伐。屋頂半懸在1.2 m處，當一個人走進時，會激發傳感器啟動鼓風機，將熱氣注入空間，帳篷的屋頂隨之上升到3 m高的舒適高度，并在來訪者離開后回到初始高度。這些搞怪歡樂體驗使這個狂歡帳篷被作為游戲的一部分在荷蘭被用作展覽和狂歡之用。

4 虛幻感之愉悅

在非有若是的信息確定中產生的虛幻效果和神秘感會撩起人內心的愉悅，這便是建筑空間及其環境可持續化產生心理愉悅的另一個原因。虛幻、神秘的奇妙幻象在本質上類似于述說一個美麗的傳說，捉摸不定的虛幻感是我們在建筑空間中所感觀的東西重新創造成心領神會的事物在意識中的思飛神緲，確定已知的空間環境生成的撲朔迷離表象會愉悅我們的心情。

愛斯基摩人(Eskimo)的冰屋igloo采用廉價而取用方便的天然材料和簡單技術建造，其冰塊墻結實而不透風，是一種保溫防寒效果很好的住宅形式。冰屋在陽光的照射下，大塊的白冰間隙中點點微暖而連續的光亮清晰可見，似乎在滲入又似乎在退縮，給人奇妙的聯想。內壁在晚上飄渺的油燈映射中，冰塊凹凸形成的陰影被來回扯動，燈光好似有了靈性，那連續又突變的影動使整個室內給人虛迷的幻象，這種已確定空間中略帶迷惑的虛幻意境直接撩起了我們內心的愉悅情感，這正是冰屋形式被重新發掘和運用于娛樂休閑型冰屋酒店的重要原因。

虛幻往往產生室內環境的神秘感，它的境界最能引起人的聯想，促使人去探索未來，思索過去。雷姆·庫哈斯（Rem Koolhaas）設計的波爾圖音樂廳，其舞臺背面飾有稍帶透明的斜向交織編結的薄紗用以遮陽，只讓適量微弱的自然光從窗外透進，既保證內部環境的白晝日光照明，又防止眩光和室內過熱。交織間隙的薄紗從觀眾位置望去卻是一片迷蒙和靜謐，模糊了大致輪廓的室外景象，這么一個舞臺的天然背景叫人陶醉、著迷。朦朦泛漫的光線散布在空間環境中，使兩側的紋理夸張流動的木實墻體更加唯美，光亮的波浪形中空玻璃在虛幻的背景中躍躍欲動，這種迷離的氣氛和動靜實虛的強烈對比烘托出薄紗籠罩之中的舞臺背景的神秘感。基于聲學的長方形縱向空間拉遠了觀眾與舞臺背景的距離，使空間背景更加泛出令人難以捉摸的神秘色彩，這種指示性象征讓人渴望那迷蒙之后的真相，愉悅之感自然而生。

5 力量感之愉悅

與情趣、虛幻相比，可持續建筑空間及其環境更深層次的心理愉悅則源于可持續技術力量的震撼美，那是一種以攝魄的氣勢取勝的意境。它首先是自然力與人力交合下的一種驚懼或痛感，但當威脅感不真正存在時，驚懼或痛感即轉化為愉悅快感，表現為沖突、激蕩、粗曠、剛健、雄偉的驚心動魄之審美感受。對大自然和人本質力量的理解越透徹，審美情感就越強烈，越深刻。

例如，UNStudio的Post Rotterdam升級改造工程，天庭頂部的光伏系統小原件可以追蹤太陽，所收集的太陽能可以為室內許多區域和設備提供額外的電力。中央玻璃天頂讓內部空間獲得充足的太陽光照，圓形的玻璃天頂還可以為上層留出活動空間，也為上層的人提供了良好的觀景視野。碩大的支撐拱是空間視線的焦點，它占據整個空間的跨度，并有力地向上躬起，讓建筑空間高聳破空。主支撐拱之間兩個輔助支撐節奏性重復，它們與水平走向的穩定結構縱橫交錯，形成主從明晰的嚴謹秩序感。天庭下方兩側支撐墻的表面裝飾強化了這種秩序感的厚實和嚴整，結構形式表現出堅實、雄厚、穩定的力量感。隨意垂下的幾根纖細的綠色植物條，更反襯出空間結構的力量美。

再如，法國植物學家帕特里克·布朗克（Patrick Blanc）在馬德里CaixaForum博物館入口廣場旁的臨近建筑外立面打造了一個植物墻，它的意義已經遠遠超過了室溫和微氣候控制，解決了生態環境、建筑環境及人之間的一些難題。這個大小為1 500平方英尺、24公尺高的巨型植物墻由15 000多株、250種植物組成。上部主要是體形較大的灌木，下部則主要是體形較小的草本植物。自身造型的變化和各種綠的統一與展館建筑上的暗紅銹墻皮形成強烈對比，墻面豐富的植物種類似乎向人們暗喻了館藏文化的豐富與多元。親見者不禁會為廣場旁矗立的巨大植物墻所吸引，并驚嘆于如此繁復、數量巨大的垂直花園。植物墻大體量的感觀沖擊，讓人聽到、感覺到自然在呼吸，這種心理的震撼給人精神和情感的愉悅。

6 結語

可持續建筑的空間感受是豐富多彩的，其中的愉悅意味非常濃厚，可以讓人感受到建筑環境的方便性、舒適性、新穎性、奇幻性、神秘性、力量性等空間氣氛。可持續建筑空間愉悅感的形成和消逝其實是一種能量的聚集、吸引、傳遞、衰減的過程。對于愉悅性創造，不僅僅是空間環境設計一個方面所能確定的，與所在空間的人當時生理狀態和心理情緒也有關系。在建筑可持續化的進程中，發掘空間環境愉悅性情感要素和設計的關鍵點，并非易事，將其具體化、細化、量化，進而轉化為設計依據，尋找出空間愉悅性的情感意象、基本類別、創意元素、設計手法等操作層面的方法論則更是難度，有待進一步研究。可持續建筑具有愉悅性情感特征，是未來可持續建筑深化發展、廣泛普及、為人們所接受的一個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