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貴陽,丁斐
(1.中國社會科學院生態文明研究所,北京 100028;2.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北京 102488)
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論述,深刻揭示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本質屬性,闡明了生態文明建設與經濟社會發展之間的辯證關系,提出了生態保護和經濟發展相互協調的方法論,彰顯了保護生態環境就是保護生產力、改善生態環境就是發展生產力的重要意義。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發展理念,必須保護呵護“綠水青山”,充分利用“綠水青山”的商品屬性和經濟價值,讓“綠水青山”釋放更多生態紅利。
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經濟快速增長,逐漸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與此同時也產生了嚴重的環境問題、生態安全問題,為可持續性發展帶來了隱患。“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作為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的核心理念,是發展觀的一場深刻革命,已成為新時代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統籌環境保護與經濟發展關系的戰略思維[1]。
“綠水青山”有著強大的生態功能和豐富的自然資源,是人類生存的根本保障,是人類發展的物質基礎,在推動綠色發展方面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生動形象地描繪了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價值取向,具有深刻的經濟學內涵。單從字面上來看,“綠水青山”指的是清新空氣、清潔水源、宜人氣候等良好生態環境。“金山銀山”則是物質財富的具體象征。“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真正含義在于:在不破壞生態環境的基本前提下,實現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的“雙贏”局面。
從經濟學角度講,“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分別代表了兩種財富,即自然資源財富和物質財富。關于“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的關系,人們的認識存在四種情況[2]。
第一種情況,在經濟發展較為落后的初期階段,用“綠水青山”去換“金山銀山”。只要經濟發展,能夠產生GDP,就不去過多考慮資源環境承載能力。此時,在人們的心目中自然財富的效用價值小于物質財富的效用價值。
第二種情況,當生態破壞和環境污染到了不可逆轉的階段,人們開始被動地治理生態破壞和環境污染,對于“綠水青山”有著強烈的訴求,寧要“綠水青山”,不要“金山銀山”,這時自然資源財富的效用價值大于物質財富的效用價值。
第三種情況,既要“金山銀山”,又要“綠水青山”,表明人們既需要自然財富的效用價值,也需要物質財富的效用價值,既需要自然資源轉化為自然資產、自然資本,也需要人造物質財富,人們對財富的需求不是單一的。
第四種情況,“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表明自然資源財富可以轉換為人造的物質財富,“綠水青山”可以源源不斷地帶來財富,藍天白云、青山綠水是長遠發展的最大本錢,生態優勢可以變成經濟優勢、發展優勢,這是一種更高的境界。
前兩種情況,說明自然財富和物質財富是替代取舍關系,后兩種情況說明自然財富和物質財富是共生關系。保護生態環境就是保護生產力,改善生態環境就是發展生產力。正是基于這種認識,追求可增值的自然資產,促進人類文明從工業文明向生態文明轉型,成為發展的趨勢。
“綠水青山”是人類社會生存和發展所必需的物質資料,是產生經濟價值的根本物質保障。但要想從根本上實現“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僅有良好的生態環境遠遠不夠,還需要與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相互配合,共同作用[3-4]。
自然資本可以被定義為一切土地、空氣、水源、生物等生態系統產品與服務的總和。這些自然資本不僅為人類提供食物、能源等物質產品,也提供了維持生態系統穩定等服務。自然資本的存在是人類經濟活動的根本物質前提。在自然資本日益匱乏的當代,重視自然資本、發掘自然資本、主動供給自然資本是未來經濟增長的動力之一。
物質資本是維持人類經濟社會活動所必需的生產資料,包括機械設備、建筑廠房、交通通信等設施。物質資本的形成為經濟社會的發展提供了客觀的物質條件。實現“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不能脫離物質資本的積累,但在物質資本積累過程中也要避免破壞生態環境,避免形成高污染高排放的鎖定效應。
人力資本是現代經濟增長中最重要的源泉動力,表現為勞動者身上的資本——科學知識、文化水平、技術能力、身體健康狀況等。“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離不開勞動的參與,另一方面,人力資本形成過程中所創造出來的知識、科技、管理經驗能極大地提高“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效率。
社會資本是指社會成員之間的社會認同、社會聯系、社會互惠、社會信任、社會共識、社會道德、社會整合,是人與人之間交往過程中所形成的一系列制度集合。一個社會只有實現有機整合,經濟社會發展才可以真正迸發出勃勃生機。社會資本能夠有效地將整個社會凝聚起來,認可“綠水青山”的價值,為“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提供制度保障。
由此可見,自然資本不是實現“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轉化的唯一要素和決定性要素。實現“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關鍵還要看自然資本與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之間的協調關系。如果四種資本的比例不協調,經濟社會也不可能實現可持續發展。在現代經濟社會發展實踐中,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的作用越來越大,特別是人力資本,優質的人力資本為社會發展提供了先進的思維方式、科學技術和管理經驗,并且優質人力資本也有助于物質資本和社會資本快速積累,為“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提供智力支持。
“綠水青山”是自然資源和生態環境的綜合體,“金山銀山”則是人類物質財富的集合體。“綠水青山”“金山銀山”分別體現資源環境的生態屬性和經濟屬性,是推動人類社會可持續發展的兩個重要因素[5]。因此,“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本質是如何使生態產品轉化為生態資產,如何評估生態資產的生態價值,如何使生態價值帶來經濟價值。
“綠水青山”具有以下價值。一是為物質產品的生產提供原材料生產要素,例如土地、森林、礦產資源等,這種產品化程度已然成熟的“綠水青山”可以直接在產品市場中進行銷售。二是可以通過排他的生態消費品媒介,將優質自然資本轉化為生態消費品的生產要素,從而直接進入市場體系,用價格衡量,借助市場經濟手段實現價值。第三類是無法直接創造金山銀山的公共性生態產品,例如生態保護區、國家公園等等,其價值難以直接通過市場手段進行核算,必須借助影子價格法、條件價值評估法等價值評估手段核算其價值。
《生態文明體制改革總體方案》中提出的自然資源資產產權、資源總量管理、資源有償使用和生態補償等制度設計,為搭建“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的價值轉換通道指明了方向。一是明確自然資源產權,產權明晰是市場交易的根本前提。二是借助現代化的價值核算手段,科學測算生態系統貨幣價值。三是探索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找到生態農產品、生態旅游產品等“橋梁媒介”,實現生態價值向經濟價值的轉化。四是對不能體現市場經濟價值的生態服務進行補償,最后通過制度保障、技術保障實現生態價值提升,從而提高社會整體福祉。
首先,建立“綠水青山”價值評估核算機制,將生態產品價值進行貨幣化計量,為實現生態產品價值提供客觀參考依據,解決生態產品值多少錢的問題。貨幣化的核算要建立在實物量的基礎之上,根據其使用價值和稀缺程度對其定價。在此基礎上,編制自然資產負債表,摸清生態家底,完成生態產品“算成錢”的步驟。
其次,健全“綠水青山”市場交易機制。近年來,我國的碳排放權交易市場、水權交易市場等生態資產市場發展呈現良好態勢。事實證明,市場這只“無形的手”有能力實現“綠水青山”資源的有效配置。為此,應當進一步加快培育生態產品市場交易體系,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實現生態產業化和產業生態化經營,探索作為生產要素的生態產品市場化進程,實現“綠水青山”的市場價值。
第三,完善生態產品價值補償機制。在缺少政府干預的情況下,生態補償由于利益主體數量龐大而難以達成最終協議,因此,需要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建立起一系列生態補償制度,以財政轉移支付的方式,購買生態產品,激發生產和保護生態產品的積極性。按照“誰保護、誰受益”的原則建立起系統完善的生態補償機制,使生產“綠水青山”和創造“金山銀山”的兩大分工群體的利益趨于公平合理,激發人民群眾生產積極性。
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既是使用價值與價值在買賣雙方之間相反方向的轉移,也是一個完整的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的過程。通過探索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有助于實現“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辯證統一,進一步縮小區域之間、城鄉之間發展差距。由于各地區氣候、水文、地質等自然條件存在差異,生態資源稟賦存在差異,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也就不盡相同,在探索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過程中也就存在一定差異性。
在生態系統嚴重失衡的地區,生態產品供給相對不足,需要考慮提高生態產品供給能力,打通社會財富向生態財富轉化的價值實現路徑,為經濟社會發展提供一般生產條件。探索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既有共性、又有個性,需要根據本地區實際情況制定相應對策。主要包括四種情形。
第一種情形,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積累了足夠多的社會財富,能夠為生產生態產品提供充足的物質保障,但生態本底狀況不佳,自然資本相對缺乏,這種情形主要出現在生產力發展水平較高但生態失衡狀況較為嚴重的地區,例如京津冀地區的霧霾治理工程。這種情形下,當地政府應該努力消除生態負債,扭轉生態環境惡化的局面。
第二種情形,對于生態本底比較脆弱的國家重點生態功能區,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所積累的社會財富不足以滿足生產生態產品的需要,需要借助外部力量,為提供生態產品提供資金、技術上的支持。這類生態產品的生產具有公益性,通常由上級政府牽頭統籌安排,比如在三江源地區開展國家公園試點工作。
第三種情形,對于那些生態本底良好的地區,資源開發風險較小,收益可觀。對于此類生態產品,應在保障生態系統安全的情形下,合理規劃布局相關產業,將其轉化為實實在在的經濟收入。例如在海南省開發生態旅游業、熱帶經濟作物等相關產業,對繁榮當地經濟社會事業具有重要意義。
第四種情形,產品同質性較高,當地基礎設施薄弱、開發存在一定經濟風險。對于此類生態產品,需要加強交通通信等基礎設施建設力度,合理布局產業,開發具有地方特色和比較優勢的產業,推廣自身品牌,提高產品知名度。以浙江麗水為例,近年來,通過互聯網+,依托“麗水山耕”這一品牌,實現了“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的雙贏。
補強基礎設施。缺少良好的基礎設施支撐,“綠水青山”往往只能變為無人問津的“世外桃源”,難以實現“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價值轉化。加快基礎設施建設力度有助于拉近“綠水青山”與經濟發達地區的距離,有助于引導人才、技術、產業的流入,推動產品走出去,打造具有地域特色的品牌,讓生態產品真正走向市場,這是縮小區域發展不平衡的重要手段,可以實現公共服務均等化,促進社會公平。
發揮比較優勢。特殊的地理、氣候、水文特征,鑄就了一個地區所特有的自然稟賦和風土人情。探索“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要盡可能地圍繞具有地區特色的比較優勢做文章。通過專業化分工提升生產效率,依托“綠水青山”這一具有地方特色的比較優勢構建多層次、高質量的產業鏈。 從而實現“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
延長產業鏈條。傳統的生態產品,主要以農林牧漁產品為主。這些產品直接放到市場上銷售,附加價值小,產品同質問題嚴重,難以賣出好價錢。并且受其生產方式限制,產品生產周期長、抗風險能力差,在市場競爭中難以占據優勢。為此,必須通過延長產業鏈條的方式進行資源整合,實現一二三產業聯動,提高生態產品附加值。在傳統農林牧漁產業基礎之上挖掘生態旅游、休閑康養、文化創意等產業開發潛力,實現整個產業布局的合理化與規范化。
形成品牌效應。近年來,在各地黨委和政府的大力倡導下,探索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的實踐活動逐漸增多。僅有這些有形生產要素的投入并不夠,還應當重視生態產品“無形資產”的建設,打造具有地域特色、有效對接市場需求的品牌,避免同質化競爭和擁擠效應。通過品牌在消費者心中建立對產品的認知和態度,從而形成消費習慣、消費記憶,提高消費者重復購買的概率。并且優質品牌本身也是生態產品的“無形資產”,有助于進一步提高產品溢價。
借助外部力量。實現“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是一項艱巨的工作,需要多主體、各部門的通力合作。應當充分發揮政府“看得見的手”和市場“看不見的手”的各自優勢,提高“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轉化過程中的資源配置效率。近年來,一些地方借助知名企業雄厚的資本實力、先進的技術以及成熟的商業開發模式,開創了“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轉化的路徑。
構建產權清晰、多元參與、激勵約束并重、系統完整的生態文明制度體系,是促進“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價值實現的制度保證。
產權問題是市場交易的核心問題,明確產權是一切市場行為的先決條件。近年來,隨著制度和科學技術的進步,基礎設施不斷完善,明確產權所需要的成本也在不斷降低,這使得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作用,進一步創新商業模式成為可能。明確的產權有助于生態資源能夠作為生產要素形成自然資本。當前,自然資源所有權與經營權并未實現有效分離,要素市場潛力沒有得到有效激發,大量優質生態資本尚未被喚醒。應該通過進一步簡政放權的手段激發要素市場活力,保護產權和投資者利益,做到物盡其用。
創新商業模式,讓生態產品有效對接市場需求。自然資源是有價值的,并且價值量相當可觀。然而,目前國內除了個別地區已經形成了良好的商業模式和成熟的品牌外,大部分地區的生態產品價值轉化機制還不成熟,市場依然處于藍海市場階段。特別是許多優質生態資源為生態公共產品,難以直接形成價值,必須以生產要素的形式投入其他客觀載體的生產過程中。因此,創新商業模式極為關鍵。目前,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商業模式依然比較單一,如果能夠找到有效對接市場需求的商業模式,必然會極大促進生態產品價值實現。
在“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過程中,政府的作用毋庸置疑。政府可以通過前瞻性布局,有目的、有意識地布局,倡導綠色生產意識,通過制度建設提高各級政府官員對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視程度。實現各部門齊抓共管,發揮政策合力。對于某些承擔著重大生態職能的生態保護區、國家公園等生態脆弱地區或開發收益較低的地區,不宜大規模進行包括開發生態產品在內的經濟活動。對于此類地區,有必要通過建立生態補償機制,加強財政轉移支付在生態環境領域內的補償力度,特別是要積極探索跨區域、跨流域的橫向生態補償機制。
實現“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關鍵在于人,在于喚醒最廣大人民群眾的生態意識,在于將生態文明建設落實為全民自覺行動,這是實現“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轉化的長期保證。當前,人民群眾已經意識到了優美生態環境是美好生活質量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改善生態環境質量的訴求也在與日俱增。但另一方面,公眾為生態付費的理念并未形成,生態文明建設領域內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格局尚未形成。為此,必須進一步強化公眾在環境保護中的作用,既要發揮人民群眾的主人翁意識,又要建立起現代化的生態文明價值觀,為構建政府、企業、社會共建共治共享的環境治理體系打下良好的社會基礎[7]。
狹義來看,生態產品是清潔的水源、宜人的氣候、宜居的生態環境等自然要素,具有公共物品性質,以滿足人們身心健康和提高生活品質的需要。廣義來看,生態產品既包括上述公共生態產品,也包括生態農產品、生態旅游產品等經營性生態產品[6]。生態產品大多具有公共產品和經營產品雙重屬性。經營性生態產品具有與傳統農產品、工業產品基本相同的屬性特點,公共生態產品除具有公共產品都具有的非排他性、非競爭性等特點外,往往還具有多重伴生、自然流轉和生產者不明等特性[7]。因此,生態產品的價值實現與一般的商品或者公共物品存在較大差異。
一是對生態產品的價值實現機制存在認知偏差,沒有認清生態產品的價值屬性。要么是只認識到了生態產品的公共產品屬性,把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簡單狹隘地理解為生態補償和轉移支付,沒有充分調用各類生產要素進行生態產業化經營;要么是將生態產品當成完全的商品,對自然資源盲目過度開發,忽視了生態產品的公共產品屬性,過分強調其經營屬性。還有一些地方干部把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膚淺地理解為開采有形的自然資源,忽視了對良好生態環境的開發利用。或者基于粗放發展階段破壞“綠水青山”的教訓,形成把“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對立起來的錯誤認識,認為保護“綠水青山”就是不能發展經濟,將保護生態環境作為經濟發展不力的理由,缺乏主觀能動性。
二是目前生態產品價值轉化機制還不成熟。“綠水青山”是人類社會生存和發展所必需的物質資料,是產生經濟價值的根本物質保障。但要從根本上實現“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僅有良好的生態環境遠遠不夠,還需要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之間的相互配合,共同作用。在現代經濟社會發展實踐中,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的作用越來越大,特別是人力資本。優質的人力資本為社會發展提供了先進的思維方式、科學技術和管理經驗;并且優質人力資本也有助于物質資本和社會資本快速積累,為“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提供智力支持。
三是在生態脆弱地區或者國家重點生態功能區,當前“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轉化的通道尚不暢通。生態補償的目的就是要保護好“綠水青山”,讓受益者付費、保護者得到合理補償,可有效增加生態產品和服務,是一種可持續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有助于實現“金山銀山”和“綠水青山”的有機統一。從目前國內生態補償實踐經驗來看,生態補償主要基于政府主導下的財政轉移支付,補償方式以政府主導型為主,多元化的生態補償機制尚未建立。流域補償涉及流域上下游利益相關者之間的關系,以政府主導的生態補償機制存在資金來源渠道過于單一、補償的覆蓋范圍有限、補償數額不足等問題,生態系統服務價值、生態保護成本、發展機會成本等在生態補償中的價值核算缺乏科學的考慮。
生態文明建設融入經濟建設集中體現在“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的理論與實踐中,“兩山”轉化路徑與機制這一重大現實問題不突破,生態文明建設的內生持續動力就會不健全。所以,從理論和實踐的角度,推動各地正確處理好“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的關系,有利于推動形成綠色發展的內生機制,促進地方尤其是經濟欠發達地區協同推進生態環境高水平保護和經濟高質量發展。
國內外一系列的生態環境治理經驗和典型案例表明,實現生態產品價值,最關鍵的環節在于激發勞動者的潛力,充分激發最廣大人民群眾創造財富的主觀能動性[8]。為此,必須加快思想認識上的轉變,正確認識“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的具體內涵。“綠水青山”是一種形象的表達,不僅是優美的生態環境,從更廣義的角度來看,可以泛指一切具有地方特色,具有經濟發掘價值的生態環境。習近平總書記說“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銀山”。國內外在冰雪旅游方面有很多成熟的案例,得益于成熟的商業模式,做到了經濟發展和環境保護的激勵相容。
從“兩山”理論的建設實踐來看,可復制的經驗并不多。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在于生態產品的市場風險很大,商業模式不夠活,沒能有效對接市場需求。考慮到生態產品的公共屬性較強,必須將生態產品以生產要素的形式加入其他商品或服務生產過程中來,使之成為綠色產業發展必不可少的生產要素,才有可能在商品經濟下實現生態產品價值。近年來,已有一些地區將生態產品與互聯網、傳媒等第三產業相結合的商業模式取得了成功。例如,浙江省麗水市建立“生態+”“品牌+”“互聯網+”機制,探索生態產品價值轉化的有效路徑。在全國首創以政府所有、協會注冊、國資公司運營的模式,覆蓋全市區域、全產業、全品類的農產品區域公用品牌“麗水山耕”。同時麗水是全國第一個農村電商全域覆蓋的城市。具有地區特色的生態產品,借助互聯網電商平臺推廣,走向全國,走向世界。
盡管近年來,“兩山”理論建設取得了一定成就,但也存在一些問題值得警惕,特別是政府的一些短期行為所導致的問題,從而出現了“失位”和“越位”,扭曲了原本的生態資源配置。例如,有些地區探索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的過程中急功近利或者誤解了相關政策,在核心保護區、國家公園內探索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既有悖于中央相關政策精神,也有悖于經濟發展客觀規律。抑或是矯枉過正,將原本合情合理合法的經濟項目以生態環保的名義“一刀切”,給人民群眾的日常生活帶來了不便。也有一些地區,一些好的轉化途徑被誤解甚至叫停,這些與政府的短期行為有關。在“兩山”理論轉化過程中,還是應當以“試點+推廣”的形式穩中求進探索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克服政府短期行為帶來的影響。
隨著鄉村振興、扶貧攻堅等戰略的大力實施,貧困或邊遠地區迫切需要找到經濟發展的出路,自然資源資產作為該類地區重要或唯一的資產,充分挖掘其生態價值并轉化為經濟價值,已經成為大部分地方的發展之道[9]。然而,重點生態功能區的生態產品具有典型的公共物品屬性,政府有必要通過生態補償彌補生態產品勞動者的勞動耗費,從而建立起生態產品長效供給機制[10]。傳統的由政府主導的生態補償往往并不規定受償者義務,難以充分調動起農牧民主動參與生態保護的積極性,并且,生態補償資金來源分散、多頭實施和管理等問題也降低了生態補償的實際效果[11]。因此,有必要整合各種生態補償資金,建立通過財政轉移支付為主體的體現生態保護成本、發展機會成本和生態服務價值的生態補償政策體系,促進生態保護落到實處。并在此基礎上,探索市場化的生態補償方式,鼓勵跨行政主體橫向生態補償以及社會資本參與生態補償,拓寬生態補償資金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