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文娟
(湖北中醫藥大學,湖北 武漢 430061)
《本草綱目》是明代醫家李時珍歷經多年撰寫而成的一部醫藥巨著,對促進中醫藥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隨著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及人們生活方式的改變,我國痛風的發病率逐年上升,普通人群痛風患病率達1%~3%[1],且有年輕化的趨勢。筆者在閱讀《本草綱目》的過程中,系統學習了具有治療痛風功效的藥物,并將其總結如下,分析其規律,以期用于指導臨床,提高療效。
痛風屬中醫“痹證”“歷節病”等范疇。陶弘景在《名醫別錄》中記載:“獨活,微溫,無毒。主治諸賊風,百節痛風無久新者。”首次提出“痛風”一詞,但此處的痛風單指關節腫痛癥狀。隨后朱丹溪在《格致余論》中明確提出“痛風”病名,“彼痛風者,大率因血受熱已自沸騰,其后或涉冷水,或立濕地,或扇取涼,或臥當風,寒涼外搏,熱血得寒,污濁凝澀,所以作痛”。可見,當時對痛風的病因病機已有污濁瘀結阻滯的認識。近年來,許多學者對該病的病因病機進行了深入探討,多認為痛風病因與飲食不節、形體肥胖、起居不慎有關,病機關鍵為脾腎虧虛、清濁不分,主要病理產物是熱毒、痰濁、瘀血。但也有部分學者認為其發病與脾、肝、腎功能失調及氣血虧虛密切相關,日久可生濕、痰、瘀,濕邪痰濁是致病的主要病因,氣血經絡阻滯是發病的重要病機[2]。
筆者在閱讀《本草綱目》的過程中,將藥物功效及主治中出現痛風字樣的藥物進行了總結,基本概括了《本草綱目》中治療痛風病證的常用藥物,其中內服藥物76種,外用藥物9種,其中2種藥物(蠶沙、芥子)既可內服,亦能外用,共計83味藥。按照《本草綱目》的分類方法介紹如下。
草部:黃芩、秦艽、丹參、鎖陽、天麻、狗脊、防風、麻黃、羌活、蒼術、桔梗、茜根、紫葳(凌霄花)、蒼耳子、牽牛子、羊躑躅、芫花、草烏頭、烏頭、附子、百靈藤、石南藤、青藤、半夏、天南星、大戟、甘遂、大黃、威靈仙、龍膽、木通、防己、木鱉子、姜黃、紅藍花、當歸、川芎、芍藥、干地黃、牛膝、石斛、萆薢、土茯苓、蓖麻油。木部:枳殼、黃柏、茯苓、竹瀝、桂枝、蘇木、松脂、松節、乳香、沒藥、海桐皮、五加皮、枸杞根及苗。石部:滑石。蟲部:蠶沙、蝎梢、蚯蚓。谷部:薏苡仁、豆豉、罌粟殼。鱗部:白花蛇、烏蛇、穿山甲。介部:水龜。禽部:鵜鶘油、五靈脂。獸部:虎骨、羚羊角、羊脛骨、羊脂、野駝脂、牛皮膠、驢骨。菜部:芥子、白花菜。果部:桃仁、橘皮、檳榔。
中藥皆有氣味偏性,有寒、熱、溫、涼四氣,有酸、苦、甘、辛、咸五味。筆者總結了《本草綱目》中治療痛風的藥物,發現其氣味多為苦、甘、辛,藥性多為寒、溫、平。中醫認為,苦味藥物能燥、能泄,具有燥濕清泄的作用,《黃帝內經》中即有明確立法,如“治以苦熱”“平以苦熱”“以苦燥之”“治以苦溫”等。《本草綱目》在治療痛風病證中使用苦味藥物最多,共有32種。根據疾病寒熱性質的不同,燥濕法可分為苦溫燥濕與苦寒燥濕兩類。苦溫燥濕是用味苦性溫的藥物以祛除濕邪或寒濕病邪的治法,如蒼術、威靈仙、麻黃、當歸等;苦寒燥濕是用味苦性寒的藥物以祛除濕熱病邪的治法,如黃柏、松節、枸杞根、豆豉、龍膽、大戟、大黃、甘遂、牽牛子、茜根等。痛風病程日久,積濕成痰,氣血郁滯,痹阻經絡,不通則痛,病程時多出現關節腫痛的癥狀,且大多有正氣虧虛的虛證之候,甘味藥物能補、能和、能緩,具有補益和中、緩急止痛的功效,故臨床應用時多配伍甘味藥物。辛味藥能發散、行氣、行血,對于外邪侵襲、氣血郁滯所致痛風有治療效果。濕郁日久,易釀生濕熱,熱者寒之,故可配伍寒性藥物。溫可發散,對于風寒濕痹,可配伍溫性藥物。還有藥性平和的中藥,既不會溫燥傷津,亦不會寒涼礙胃,可隨證配之。
4.1 祛風燥濕 《素問·痹論》曰:“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也。”張仲景在《黃帝內經》論痹的基礎上,在《金匱要略》中提出歷節病,為臨床辨證論治提供了可靠的理論基礎,其中“內濕稽留,濕濁內蘊”為痛風的重要產生環節。因此,祛風燥濕為治療痛風的重要手段。根據辨證不同,可分為祛風散寒化濕、祛風清熱利濕兩種治法,并將其常用藥物介紹如下。
(1)祛風散寒化濕 用于治療風寒濕痹,常用藥物有麻黃、羌活、防風、蒼術、茜根、羊躑躅、芫花、草烏頭、烏頭、附子、百靈藤、石南藤、青藤、薏苡仁、豆豉、松節、桂枝、海桐皮等。麻黃苦溫,無毒,可祛營中寒邪,泄衛中風熱,治風寒、風濕、風熱痹痛。羌活為手足太陽經風藥,可逐風勝濕、透利關節,風濕相搏,一身盡痛,非此不除。防風為治風祛濕之要藥,身半以上風邪用身,身半以下風邪用梢。蒼術散風,除濕燥痰,解郁發汗,通治上中下濕氣。茜根為手足厥陰經血分之藥,可通經脈,活血行血,治寒濕風痹、骨節風痛。羊躑躅辛溫,有大毒,治風濕痹痛走注,與糯米、黑豆、酒、水煎服,取吐利之效,治風痰注痛,同生南星搗餅,蒸四五次收之,臨時焙丸,溫酒下三丸,靜臥避風。草烏頭、烏頭、附子皆辛溫,有大毒,可助陽退陰,除寒濕。百靈藤、石南藤、青藤皆需酒用,治一切風痛風瘡。薏苡仁屬土,陽明藥也,能健脾益胃,筋骨之病以治陽明為本,故拘攣筋急風痹者用之。豆豉、松節除筋骨痛,能燥血中之濕,歷節風痛,四肢如脫,浸酒日服。桂枝辛溫,無毒,引諸藥橫行手臂,同椒、姜浸酒,溫熨陰痹。海桐皮苦平,無毒,主腰腳不遂,血脈頑痹,腿膝疼痛,《本草綱目》曰:“海桐皮能行經絡,達病所,又入血分,及去風殺蟲。”
(2)祛風清熱利濕 用于治療風濕熱痹,常用藥物有大黃、威靈仙、黃芩、龍膽草、木通、牽牛子、防己、紫葳(凌霄花)、木鱉子、黃柏、茯苓、滑石等。大黃苦寒,為足太陰、手足陽明、手足厥陰五經血分之藥,可下瘀血,除下焦濕熱。威靈仙苦溫,無毒,朱丹溪曰:“威靈仙屬木,治痛風之要藥也,在上下者皆宜,服之尤效,其性好走,亦可橫行。”黃芩苦平,無毒,祛關節煩悶,解熱渴,祛風熱濕熱,祛上中二焦火。龍膽草苦澀,大寒,為足厥陰、少陽經氣分藥,張元素曰:“其用有四:除下部風濕,一也;及濕熱,二也;臍下至足腫痛,三也;寒濕腳氣,四也。”木通上能通心清肺,治頭痛,利九竅;下能泄濕熱,利小便,通大腸,治遍身拘痛。牽牛子除氣分濕熱,氣壅腰腳痛。防己苦寒,能泄血中濕熱,通其滯塞。紫葳(凌霄花)味酸,性微寒,可除風熱血滯作痛。木鱉子主濕熱腫痛,在下加之。黃柏苦寒,除下焦濕熱痛腫,下身甚者加之。茯苓滲利濕熱。滑石甘寒,李時珍曰:“滑石利竅,不獨小便也,上能利毛腠之竅,下能利精溺之竅,蓋甘淡之味,先入于胃,滲走經絡,游溢精氣,上輸于肺,下通膀胱,肺主皮毛,為水之上源,膀胱司津液,氣化則能出。”故滑石上能發表,下能利水道,為蕩熱燥濕之劑。
4.2 化痰 痛風病程日久,脾腎虧虛,體內津液代謝失調,容易釀生痰邪,李時珍在繼承總結前人醫學成就的基礎上,結合自己的實踐和認識,在其著作中對痰邪致病多有論述。《瀕湖脈學》中有“痰生百病食生災”之說,指出痰邪致病的廣泛性和復雜性。痰可分為寒痰、熱痰、燥痰、濕痰、風痰等,有研究者統計分析了《本草綱目》中輯錄的方藥后發現,其中用于治療各種痰證的方劑有300余首,用藥超過400味[3],如半夏、天南星并治風痰、濕痰、熱痰凝滯、歷節走注;大戟、甘遂苦寒,王好古曰:“大戟與甘遂同為泄水之藥,濕勝者苦燥除之也。”李時珍曰:“痰之本,水也,濕也。”故可祛除濕痰;芥子辛溫,辛能入肺,溫能發散,故有利氣豁痰、溫中開胃、祛痛消腫之功,痰在脅下及皮里膜外,非芥子莫能達,可治療寒痰;橘皮、枳殼行氣,燥濕痰;竹瀝甘寒,可祛風,化熱痰。
4.3 活血 瘀血阻滯經絡,氣血運行不通,不通則痛,故痛風患者多有關節疼痛癥狀。《本草綱目》在對痛風的治療上,常配伍具有活血功效的藥物,如姜黃可下氣破血,除風熱,消癰腫,治風痹臂痛。古方五痹湯中用片姜黃治風寒濕氣手臂痛。戴原禮《證治要訣》云:“片子姜黃能入手臂治痛。”紅藍花為肝經血分藥,佐當歸,生新血,多用破留血,少用養血,可活血潤燥,止痛散腫,通經;桃仁味苦甘、性平,為手足厥陰經血分藥,苦以泄滯血,甘以生新血,故破凝血者用之;蘇木為三陰經血分藥,破血之用;乳香、沒藥活血定痛;五靈脂甘溫,無毒,歸肝經,可散血活血,止諸痛,引經有效。
4.4 補虛 痛風后期,常有肝腎虧虛證候,在祛邪的同時需注意扶正,如當歸、川芎、芍藥、丹參、地黃皆可養新血,破宿血,止痛。牛膝補肝腎,逐惡血,治風寒濕痹,膝痛不可屈伸,且能引諸藥下行,痛在下者加之。土茯苓健脾胃,強筋骨,祛風濕,利關節,治拘攣骨痛。石斛除痹下氣,補五臟虛勞羸瘦,強陰益精;天麻入足厥陰肝經,可利腰膝,強筋力,主諸風濕痹、四肢拘攣;萆薢、狗脊補肝腎,治寒濕膝痛及腰背強直;五加皮辛溫,李時珍曰:“五加治風濕痿痹,壯筋骨,其功良深。”枸杞苗除煩益志,補五勞七傷,壯心氣,祛皮膚骨節間之風,消熱毒,散瘡腫。
4.5 重視動物藥的應用 《本草綱目》在對痛風的治療中還使用了蟲部、鱗部、介部、禽部、獸部藥物。動物藥為血肉有情之品,其獨特的治療效果是草木藥物達不到的。如蠶沙,李時珍曰:“蠶屬火,其性燥,燥能祛風勝濕。”故蠶沙主療風濕病;蝎梢入足厥陰肝經,為治風要藥;穿山甲微寒,有毒,可引經通竅,治風痹疼痛;白花蛇主治中風濕痹不仁,李時珍曰:“風善行數變,蛇亦善行數蛻,而花蛇又食石南,所以能透骨搜風,截驚定搐,為風痹驚搐、癩癬惡瘡要藥。”可治骨節風痛;烏蛇功同白花蛇,性善無毒;水龜無毒,除濕痹風痹;虎骨辛,微熱,無毒,能追風定痛;羚羊角入肝平風,舒筋,止熱毒風歷節掣痛效;羊脛骨除濕熱,止腰腳筋骨痛,浸酒服;蚯蚓咸寒,李時珍曰:“蚓在物應土德,在星禽為軫水。上食槁壤,下飲黃泉,故其性寒而下行,性寒故能解諸熱疾。”
4.6 重視痛風的外治療法 急性痛風發作時,可出現關節紅、腫、熱、痛癥狀,在使用內服藥物的同時,《本草綱目》也使用了許多外治藥物,內外標本兼顧,如白花菜、芥子、蓖麻油、鵜鶘油、羊脂、野駝脂、牛皮膠、驢骨、蠶沙等藥物,可制作成膏劑外用貼敷于局部疼痛處,可起到良好的止痛效果。
綜上所述,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總結了多種治療痛風的藥物,同時注重外治法、動物藥的應用,形成了比較完善的痛風病藥物論治系統,值得我們在臨床中借鑒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