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梅丸加減治療熱淋驗案

于 杰,嚴 杏

(廣州醫科大學附屬中醫醫院,廣東 廣州 510407)

淋證是一種以尿頻、小便淋漓,伴有澀痛感、小腹拘急引痛為主癥的一種疾病,易反復發作,纏綿難愈。熱淋是下焦感受濕熱病邪、膀胱氣化不利所致,以小便頻急,解時滴瀝澀痛為主要表現。清熱祛濕是臨床治療熱淋的主要治則。筆者從厥陰論治,采用烏梅丸加減治療熱淋1例,療效顯著,現介紹如下。

1 病案資料

患者,女,60歲,絕經8年,2018年4月5日初診。主訴：尿頻、尿急、尿道灼熱感1個月余。伴有咽干,口鼻干燥,眠差,身體郁熱,面色暗黃,咽部稍紅,舌紅嫩,舌底絡脈瘀暗,苔白根黃稍厚膩,脈滑尺沉。查尿常規：尿白細胞(LEU)2+cells/μL,尿鏡檢白細胞128個/μL,余正常。西醫診斷：泌尿系感染。中醫診斷：熱淋,濕熱下注。西藥給予氧氟沙星片[第一三共制藥(北京)有限公司,國藥準字 H20023106,0.1 g/粒]口服,每次0.2 g,每日2次,服用5 d。中醫治以清熱祛濕、利尿通淋,予八正散加減：瞿麥10 g,萹蓄10 g,車前子15 g,梔子10 g,滑石10 g,甘草片6 g,燈心草2 g,玉米須10 g,淡竹葉10 g,生地黃10 g。每日1劑,水煎,分兩次溫服。第1日癥狀明顯好轉,第2日反復,多飲水后尿道灼熱感減輕,每日約15：00開始發作,未見好轉。

2018年4月10日二診：患者訴尿頻、尿急、尿灼熱感未見明顯好轉,服氧氟沙星約4 h后癥狀反復,詳細詢問患者病史,訴失眠近20年,長期口服酒石酸唑吡坦片助睡眠,有盤狀紅斑狼瘡病史40余年,近30年每年春季開始則出現夜間自覺全身灼熱,蓋被則熱,無被則冷,體內有蒸熱感,身體沉重,腰酸,煩躁易怒,納差,大便可,今年則伴有從15：00開始持續性全身發冷,自訴有冷氣外溢,偶有手腳、肩背部肌肉抽搐,時有胃脘部不適,反酸,舌紅嫩,舌底絡脈瘀暗,苔白根黃稍厚膩,脈滑尺沉。根據患者病史、體征、年齡,考慮以腎陰虛為主,肝腎虧虛,濕熱內困,下注陰器。從厥陰病論治,予烏梅丸加減。處方：烏梅30 g,黃連片8 g,黃柏6 g,干姜3 g,麥冬15 g,生地黃15 g,燈心草2 g,淡竹葉10 g,醋龜甲15 g(先煎),白薇10 g,鮮豬皮50 g。7劑,每日1劑,水煎,早晚兩次服用。

2018年4月18日三診：患者偶有尿道灼熱感,無明顯尿頻、尿急,可入睡,間斷醒來,全身冷熱感減輕,余癥狀同前,舌紅嫩,舌底絡脈瘀暗,苔白根稍厚膩,脈滑尺沉。處方：烏梅30 g,黃連片8 g,麥冬15 g,生地黃15 g,天花粉15 g,法半夏10 g,知母10 g,黃柏10 g,燈心草2 g,滑石30 g,鮮豬皮50 g。5劑,每日1劑,水煎,早晚兩次服用。

2018年4月23日四診：患者無尿道刺激癥,眠可,易醒,全身冷熱感明顯好轉,身體沉重感消失,無反酸,胃納可,自訴身體明顯輕松,舌紅,苔薄白,舌根稍膩,舌底絡脈瘀暗好轉,脈稍滑尺沉。復查尿常規正常。處方：烏梅30 g,黃連片8 g,干姜3 g,麥冬15 g,生地黃15 g,草果10 g,天花粉15 g,法半夏10 g,知母10 g,鮮豬皮50 g。7劑,每日1劑,水煎,早晚兩次服用。1個月后隨訪,患者癥狀無反復。

按語：本例患者腎陰虧虛是其主要病因,水為木之母,母病及子,肝血不足,肝主疏泄,促進津液輸布及脾胃運化。春天萬物復蘇,肝氣旺,肝條達受阻,肝疏泄失司,肝木克脾土,脾的運化功能失調,水濕停留體內,則身體重；陰虛火旺,上擾心神,則煩躁易怒；火與水相遇,日久濕熱下注膀胱,出現尿頻、尿急、尿灼痛。肝為風木之臟,主藏血而內積相火,性喜條達,主疏泄；厥陰生理為由陰出陽,和風以生,其應于肝,則陰陽相貫,陽輸陰布,風和木達,水火調勻。厥陰是指陰陽之間互為交通、陰盡陽復的相互維系、相互轉化的特殊關系,所謂“厥者,盡也”[1],因此厥陰病的基本病機特點在于陰陽之氣不相順接,午后即午、未兩時,亦是由陽入陰的時間階段[2]。若此時陽不入陰,陰陽不能相互轉化、相互維系,失于互根互用,可直接影響經絡氣血的平衡與交接,使其當升而不得升,當降而不得降,當變化者而不得變化,最終形成陰陽各走其偏之局面。因而,患者見午后、夜間身體冷熱交替,符合厥陰陰陽之氣不相順接的特點,臨證中可用烏梅丸化裁,以調和陰陽,使陰平陽秘。劉渡舟教授認為“厥陰疏泄不利,氣機失調,以致寒熱格拒上下,陰陽氣不相順接,并進而影響脾胃不和,升降失?！?。從臟腑及八綱辨證的角度分析,烏梅丸的病機主要為寒熱錯雜,偏于虛寒,濕熱、虛熱多見,主要涉及肝、膽、脾、胃、腎等臟腑。

本例患者從厥陰病機立法,因癥增減,諸藥相伍,搭配得當,故可奏效。治療處方中重用烏梅,入厥陰肝經,是伏其所主,主下氣者,得春生肝木之味,生氣上升,則逆氣下降[3],用之可使上下交通,陰陽調和,且其性酸斂溫澀,可制黃連之苦寒。黃連苦寒沉降,堅陰瀉火；炮姜辛溫發散,破陰溫陽；麥冬、生地黃養陰生津,補腎中之津液；燈心草、淡竹葉利尿通淋,清心降火除煩；醋龜甲滋陰潛陽,養心安神；白薇清熱涼血,利尿通淋,益陰除熱。方中加入豬皮同煮,取其養陰生津之效,《傷寒論》指出豬皮能“和血脈,潤肌膚”,有生津止渴的功效。《長沙藥解》曰：“豬膚,利咽喉而消腫痛,清心肺而除煩滿?！笨捎糜谥委熉匝恃譡4]?；颊叻幒蟀Y狀明顯好轉,二診、三診、四診隨癥加減。

2 討論

烏梅丸見于《傷寒論》《金匱要略》,是治療厥陰病的主方。厥陰證乃陰盡陽生,寒極生熱,處于陰陽轉換階段。劉渡舟教授在《傷寒十四講》中提到“凡臨床見到的肝熱脾寒,或上熱下寒,寒是真寒,熱是真熱,又迥非少陰之格陽、戴陽可比,皆應歸屬于厥陰病而求其治法”[5]。

現代藥理學研究表明,烏梅的化學成分主要為有機酸、萜類、甾醇、揮發性成分、氨基類、糖類、脂類、黃酮類、生物堿等,其中萜類、甾醇類、糖類、生物堿有抗腫瘤作用,有機酸、揮發性成分具有抗氧化、抗炎作用[6]。烏梅提取液對大腸桿菌、痢疾桿菌、傷寒桿菌、金黃色葡萄球菌、肺炎鏈球菌、溶血性鏈球菌等均有抑制作用[7]。研究發現,烏梅有降抗“O”作用,可作為治療過敏性風濕病的作用機制之一[7]。沈紅梅等[8]經體外抗腫瘤及體內免疫調節實驗表明,烏梅具有抑制人原始巨核白血病細胞和人早幼粒白血病細胞生長的作用。烏梅還有抑菌、抗腫瘤、抗變態反應、抗氧化等作用[9]。黃柏中含有生物堿類、檸檬苷素類、甾醇類等化學成分,具有抗炎、抗菌、抗病毒、抗潰瘍、抗氧化、抗癌、抗痛風、保護肝臟及胃腸道、增強免疫力等作用[10]。黃連含有多種異喹啉類生物堿,其抑菌的主要成分是小檗堿、黃連堿和藥根堿[11]。黃連具有抗菌、抗病毒、抗心律失常、降壓、強心、增加冠狀動脈血流量、利膽、抗潰瘍、抗腹瀉、抗炎、抗脂質過氧化、降低血糖、抗癌等作用[12]。干姜含有揮發油、姜辣素類、二苯基庚烷類等化學成分,具有抗氧化、解熱抗炎、抗病原體、保肝利膽、抗腫瘤、抗潰瘍、改善局部血液循環等藥理作用[13]?，F代藥理學研究證實,烏梅丸對控制炎癥、修復受損黏膜、調整脾胃功能等方面均有較好的效果[14]。本方配方精妙,臨床療效顯著,可用于外科、婦科、兒科、五官科等疾病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