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這樣平凡的人

李漫

像我這樣平凡的人，足夠安穩，沒有經歷過什么大風大浪，偶爾免不了被小浪朵掀得一個趔趄，偶爾會操作失誤跌入水中。我高高揚帆，卻只是在淺水區沖浪，跌倒了再爬起來，不需要承受太大的壓強，奮力掙扎后繼續爬上船，一身狼狽被風干。風不知道從哪個方向來，風暴可能一生也難見得一次。每日我只是向著深海前進，多前進幾米都是意外之喜。大概，這就是平凡人的快樂，有安穩的幸福，也有普羅大眾的煩惱，但只要認真生活就能得到回饋。

在有限的平凡生命中，我能回味的東西顯得太少、太淺薄。學習、閱讀、寫作以及追趕遙遠的人，它們幾乎升華了我所度過的淺薄生命的大部分，是歡愉與悲傷交織進行的音樂水柱，在眼前倏地冒出又落回，清涼的感覺與視線一觸即離。當回憶起來時，那就是快樂。

最好、最快樂的學習是在高三。那時我已經進入了我能力所及的最好狀態，我克服了莫名其妙的瓶頸，心態變得輕松而自然。

那時，一天開始得很早。太陽在云后模糊，睡眼惺忪，掙扎著想要升起。朦朦朧朧的天色中，已經有很多黑影在往教室走。教學樓臨河，從窗口看過去有橋，有早行的車輛。有時，朝霞格外明艷地橫亙在橋上，于是那一處都是亮堂堂的，河里滿是細碎的金光，隨著水波輕輕地漾。沒有手機，沒有相機，我貪婪地看著，想著不遠的以后。

至于傍晚，晚霞日日造訪，很少失約。紫粉的云堆滿天，在橋上最濃烈，延及地平線漸漸成了白。橙紅的光如片片扁舟，游走在天際、河上。忽然，紫調光線就斜斜地瀉入窗子，目光所及都是溫柔的波光，我屏息看著波光似有若無地在四處游弋。就一會兒，紫粉連帶著玫紅被抹勻，世界好像是奇異的世界，在暮色里，車輛、人流，還有呼吸，仿佛都慢下來了，只余頭頂的一方溫柔天空。

如今，場所、內容、身邊的人都變了，但朝與暮的儀式還在。從日出到日暮，其間有很多言辭、事件如飛蛾般撲朔，但至少一天忙碌的開始和結束都擁有快樂。

儀式間隔的空白中，閱讀和寫作是能讓人忘記時間快慢的事情。

溫柔的字句、犀利的字句、隱晦的字句，輕輕地讀，魂從腦海、胸腔飛出，想去撓不知從何而起的癢。

癢會勾起寫的欲望。

對于我這種有寫作興趣的平凡人來說，獲得快樂很容易，也很不容易。靈感通常如疾風之下的草團，若不及時抓住，很快會被吹得無影無蹤。被記下的靈感是寶貴的快樂。下筆的那一刻，無論是流暢還是難產，都帶著一種難言的愉悅，僅僅是因為我是自由的，我能夠寫下想寫的故事。

寫作時，我像待在平靜的空房間。永遠有陽光懶懶地待在窗臺上，靠著墻壁，手指去追逐空氣里的透明影子，然后將它深深淺淺布滿稿紙，用亮晶晶的眼睛去看。

除了這些，很奇妙，我的生命還會因為一個與我毫無交集的人而愉快。念他名字時，每個字都是不一樣的微笑模樣，閉上嘴巴，眉眼也會順從地向下飛行。

就像春天照耀著我的苗圃，將寄托、力量慷慨贈予。我在天空的詩篇上另起一行，填上擁擠的更美好的希望，祝他健康快樂平安。

在追趕他的路途中我滿心歡喜，用沿途的花裝點房間。他在光芒下繼續前行，我也擁有了馨香的一片天地。

這世界饋贈許多快樂與我來往，有三四件快樂的事就足夠我平凡地生活，去騰起身，努力觸碰不平凡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