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她的隔離是海一樣地寬廣。”
“縱使是海一樣地寬廣,
我也要日夜搬運著灰色的磚泥,
在海上建筑起一座橋梁。”
“百萬年恐怕這座橋也不能筑起。”
“但我愿在幾十年內搬運不停,
我不能空空地悵望著彼岸的奇彩,
度過這樣長、這樣長久的一生。”
薦詩丨 李可以
偶然間翻到馮至的這首《橋》,在還未開始“讀”之前就被攫住。于我而言,詩先是“詞語”,再是“畫面”,最后才是“語言”。所以讀一首詩,風格是否偏好,從第一眼就注定了。
第一眼讀《橋》,感受到了巨大的、溫柔恒久的勇氣。再細讀,才發現,這無窮無盡的勇氣背后藏著深深的無力感。一個人努力久了,會感到疲憊,夏天一直熱烈下去,衰老就會加速。所以這首詩,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日夜搬運”“恐怕”,還有“空空地悵望”……幾個詞組,幾乎完全表達了無休止的努力背后深深的無望感。
我們終將面對一個事實:不論是愛情或是理想,即便鉚足了勁兒往前沖,面前仍是“海一樣地寬廣”,怎么都上不了岸。
這樣的無望,這樣的美麗,這樣的矛盾。
橋還用了獨特的對話形式,一人勸慰,一人堅定,更突出了這種追尋的極端。某種程度上,所有的“極端”都是浪漫的。像夸父逐日,精衛填海,愚公移山……明知是無望,但“我”也要在“幾十年內搬運不停”,這種追逐本身將灌溉滋養“我”的一生。有時候,我們只能想象,西西弗斯是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