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斌運用花類藥臨證經驗探析

蔡群慧,指導老師：徐 斌

(1.浙江省金華市磐安縣人民醫院,浙江 金華322303;2.浙江省金華市中心醫院,浙江 金華321000)

徐斌主任是金華市名中醫,第1、2批金華市名中醫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從事中醫臨床工作30余年,經驗豐富,用藥輕靈,強調治病必求于本,重視辨體、辨病、辨證為一體的診療思路。徐斌主任在臨床中善用花類藥治療婦科病、脾胃病、郁證等,獲得良好的療效。花類藥物是取植物的花蕾、花朵入藥,具有解表散邪、辟穢解毒、清熱解毒、涼血止血、疏肝和胃、下氣化痰、活血化瘀、通利經脈的功效[1]。在《神農本草經》中就有10余種花類藥材的記載。眾藥皆具有四氣五味之性,而花類藥有質輕氣香、辛以發散、苦泄清熱、甘緩不補的特點[1]。在中醫辨證論治的同時合理配伍花類藥,能為婦科病、脾胃病及郁證的治療提供新思路。

1 婦科病

婦女以血為本,有余于氣,肝藏血,主疏泄,氣血的運行和調節離不開肝的正常疏泄。肝的疏泄功能失常,或肝氣郁滯,血行不暢,胞絡受阻,或肝郁日久化熱而肝火亢盛,火熱之邪下擾沖任血海,可導致各種婦科病。葉天士提出“女子以肝為先天”,《婦人大全良方》指出：“婦人以血為基本。”《金匱要略》記載：“婦人……及腹中血氣刺痛,紅藍花酒主之。”“婦人則半產漏下,旋覆花湯主之。”《本草綱目拾遺》提到玫瑰花可“和血,行血,理氣”,《本草再新》言玫瑰花能“舒肝膽之郁氣,健脾降火。治腹中冷痛,胃脘積寒,兼能破血”。《神農本草經》言凌霄花“主婦人產乳余疾,崩中,癥瘕血閉,寒熱羸瘦,養胎”。

徐斌主任認為,婦科病的主要病機是氣血失調,治療應以調氣血為主,常用花類藥治療婦科病,如玫瑰花、月季花、合歡花、凌霄花、木槿花、扁豆花等。其中用玫瑰花、凌霄花治療痛經、月經不調,常配伍香附、川芎、澤蘭、牛膝、白芍等。《本草綱目》記載葵花“治帶下,目中溜火,和血潤燥,為末,酒服,隨赤白用”,又載木槿花“煎酒,止帶下,隨赤、白用”。徐斌主任常用木槿花、葵花配伍白毛藤、臭椿皮治療帶下病。婦女因有經、孕、產等特殊生理時期,用藥須謹慎,而花類藥大多質輕主升,藥性柔和,故徐斌主任治療婦科病喜用花類藥,若用到藥性稍猛的凌霄花、紅花,則會嚴格控制用量。

病案：患者,女,32歲,因“產后4個月,不寐3個月”于2018年10月11日就診。曾尋西醫治療,診斷為產后抑郁癥,予以抗抑郁藥物治療1個月,因不良反應大而自行停藥,后尋多處中醫治療,療效不佳。癥見：徹夜不寐,或寐淺易醒、似睡非睡,肢體關節疼痛,項背怕冷,五心煩熱,經期延后,舌紅,苔黃厚膩,脈細弦。中醫診斷：產后抑郁,證屬肝氣郁結。治以疏肝解郁,除煩安神。徐斌主任以五花飲(菊花、綠梅花、玫瑰花、厚樸花、合歡花)為主方治療,處方：百合12 g,菊花、厚樸花、玫瑰花、綠梅花、琥珀、甘草片各6 g,炒白芍、珍珠母(先煎)、葛根各15 g,合歡花、紅棗、郁金各10 g,生龍骨(先煎)、生牡蠣(先煎)、首烏藤各30 g,桂枝、川芎、石菖蒲各9 g,柏子仁12 g,生姜2片。7劑,水煎服,每日2次,每次200 mL。二診：患者訴夜寐改善,肢體關節怕冷、疼痛消失,用藥后月經來潮,每晚能睡4 h左右,五心煩熱減輕,多汗,月經色暗、淋漓不易凈,舌尖紅,苔薄黃膩,脈細弦。上方去石菖蒲、郁金、桂枝、生姜、紅棗,改生龍骨、生牡蠣為煅龍骨、煅牡蠣(用量不變),加蒲黃炭6 g。患者服藥2劑后月經干凈,服藥7劑后上述諸癥消失,寐如常。

按語：徐斌主任認為該患者素性憂郁,產后思慮太過,所思不遂,陰血暗耗,復因情志所傷,魂不守舍導致產后抑郁。徐斌主任用厚樸花、玫瑰花、綠梅花疏肝理氣,菊花清肝平肝,合歡花解郁安神,諸花合用起到疏肝解郁安神之功。柏子仁、首烏藤養心安神;龍骨、牡蠣、珍珠母重鎮安神,合石菖蒲、郁金、琥珀、百合共奏安神之功。郁金行氣解郁,涼血活血,玫瑰花、綠梅花疏肝調經,配伍川芎、桂枝活血溫經通絡,促進月經來潮。患者產后關節疼痛,項背怕冷,用桂枝加葛根湯解肌祛風,調營衛。患者復診時訴月經色暗、淋漓不易凈,徐斌主任用蒲黃炭化瘀止血。

2 脾胃病

脾胃互為表里,五行屬土,位居中焦,交通上下。李東垣認為清氣上升、濁氣下降才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但凡氣機升降失司,均能引發疾病。《黃帝內經》云：“百病生于氣也。”《素問·至真要大論》云：“諸濕腫滿,皆屬于脾。”徐斌主任認為,脾胃病無論是感受外邪、飲食不慎、七情不和還是正氣虧虛所致,病機上均有氣機不暢的表現。因此,在治療脾胃病時,非常重視調節氣機升降。花類藥具有芳香化濕、調暢氣機、消脹除痞的功效,徐斌主任常用厚樸花、扁豆花、佛手花和代代花治療脾胃病。扁豆花可以消暑化濕和中,且無溫燥傷津之弊。厚樸花芳香化濕,理氣寬中,用于脾胃濕阻氣滯、胸脘痞悶脹滿等癥療效甚好。

脾屬土,肝屬木,肝木克脾土。肝主疏泄功能正常,脾胃氣機升降有權,則脾胃運化如常。徐斌主任治療脾胃病常用歸肝、胃經的玫瑰花和綠梅花。玫瑰花理氣解郁,和血止痛;綠梅花疏肝解郁,醒脾,理氣和中,兩者均可治療肝胃氣滯之脅肋脹痛、脘腹痞滿、噯氣、納呆等癥,且藥性和而不猛,宣通滯澀而無辛溫剛燥之弊[2]。噯氣頻者,徐斌主任常加用旋覆花,一取旋覆代赭湯之義,二為郁久則瘀,故配伍旋覆花。《神農本草經》言旋覆花“主結氣,脅下滿,驚悸,除水,去五臟間寒熱,補中下氣”。此外,徐斌主任認為脾胃病的發生發展與情志因素關系密切,脾胃病患者多伴有焦躁、抑郁等表現,而在治療上經調暢情志、養心安神后,脾胃病癥狀可明顯減輕,故臨證時常配伍百合、合歡花、柏子仁、茯神、石菖蒲、遠志等調暢情志,養心安神。

病案：患者,女,45歲,因“胃脹1個月”于2019年2月28日就診。患者1個月前因工作壓力大出現胃脹,噯氣頻頻,口干,大便秘結,夜寐不安,胃腸鏡檢查無特殊情況,西藥治療無明顯療效,故來徐斌主任處就診。診見舌質偏紅,舌體偏胖且邊有齒痕,舌苔薄白,脈細稍弦。中醫診斷：胃痞,證屬肝胃不和。治以疏肝解郁,理氣和胃。處方：柴胡、天花粉、炒白芍各15 g,桂枝、黃芩片各10 g,煅牡蠣(先煎)20 g,菊花、綠梅花、厚樸花、玫瑰花、甘草片各6 g,白術30 g,茯苓12 g,旋覆花(包煎)9 g,干姜4 g。7劑,水煎服,每日2次,每次200 mL。二診：患者自述服上藥后胃脹明顯減輕,噯氣減少,口干減輕,大便欠暢,舌脈同前。前方去厚樸花,加香茶菜30 g,川厚樸10 g。服7劑后胃脹、噯氣消失,病愈。

按語：該患者因“胃脹1個月”就診,伴噯氣頻頻,屬于中醫“胃痞”范疇。胃痞是臨床常見的脾胃系病證,以心下(指胃脘)痞塞、胸膈脹滿、觸之無形、按之柔軟、壓之無痛為主要癥狀。患者因工作壓力大出現胃脹、噯氣頻頻,證屬肝氣橫逆犯胃,胃失和降,治以疏肝和胃之法,方用五花飲加減治療。方中綠梅花、玫瑰花疏肝解郁;菊花清熱平肝;厚樸花寬中利氣,化濕開郁;旋覆花消痰降氣,平逆散結;甘草益氣祛痰,調和諸藥。諸藥合用,共奏疏肝解郁、利氣散結之功。此外,根據患者的臨床癥狀,徐斌主任認為該患者平素思慮過多,思傷脾,脾虛則出現肝郁化熱之象,故合用柴桂干姜湯加減治療,共達調暢氣機、平衡陰陽之功。

3 郁證

郁證是以心情抑郁、情緒不寧、胸部滿悶、脅肋脹痛,或易怒喜哭,或咽中如有異物梗塞等為主要臨床表現的病證。肝氣郁結是郁證的關鍵病機。肝主疏泄而藏血,體陰用陽,其氣升發,喜條達而惡抑郁,人的情志與肝的疏泄功能密切相關。《丹溪心法·六郁》提出“人身諸病,多生于郁”的著名論點,首創氣、血、火、食、濕、痰六郁之說,指出以氣郁為先。張景岳提出“因病而郁”“因郁而病”“郁由于心”等觀點。

徐斌主任認為,郁證的實證多為肝氣郁結,虛證多因肝郁日久化火灼傷肝陰肝血,母病及子,導致心血虧虛,心神失養,所以治療郁證的關鍵在于疏肝。徐斌主任治療郁證善用五花飲(菊花、綠梅花、玫瑰花、厚樸花、合歡花),并配伍百合、白芍調節情志,補養心肝。五花均有調暢氣機之功,相須為用,且藥力和緩,但均不燥,合用時理氣作用倍增而無傷陰之弊。

病案：患者,女,47歲,因“乏力數月”于2019年5月16日初診。癥見：神疲乏力,喜靜懶動,身體沉重,足底心熱,心煩寐差,舌紅苔少,脈細偏數。中醫診斷：虛勞,屬郁證型。擬五花飲加味治療,處方：百合、黨參片各12 g,菊花、玫瑰花、綠梅花、厚樸花各6 g,炒白芍、黃芪、合歡花、懷牛膝各15 g。7劑,水煎服,每日2次,每次200 m L。患者服藥后心煩消失,乏力明顯改善,夜寐好轉。效不更方,繼續服用14劑,后電話隨訪,患者自述服藥后精神飽滿,睡眠好轉。

按語：虛勞是由多種病因導致的以臟腑功能衰退、氣血陰陽虛耗為主要病機,五臟虛候為主要臨床表現的多種慢性虛弱證候的總稱,可由先天稟賦不足及后天飲食起居失調、勞倦過度、情志失調、大病久病、失治誤治所致[3]。其中由七情五志所致虛勞者,謂之郁證型虛勞[4]。該患者屬于郁證型虛勞,神疲乏力、喜靜懶動、身體沉重皆為氣虛之象。患者平素焦慮易怒,日久耗傷肝血,肝血不足則陰虛陽亢,表現出足底心熱、心煩寐差、舌紅苔少、脈細偏數等陰虧血虛之癥。五花飲可疏通氣機,因諸花皆升,故用懷牛膝來降,有升有降,使全身氣機通暢;炒白芍養肝血肝陰;百合清心安神。上藥合用,共奏疏肝解郁、養陰、清心安神、除郁的功效。再加黃芪、黨參健脾補氣以補虛,通補并用。徐斌主任認為,治療郁證型虛勞患者,在使用藥物時應以通補為主,重視通法在治療中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