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品有魚或涉傳銷，小米電商游走在灰色地帶

李曉光 石丹

“這是一個抱團的商業模式，也是時代的趨勢?！蓖鯊娫谖⑿派蠈Α渡虒W院》記者如是說。

他來自廣西，自稱是有品有魚的一名“見習顧問”。公開資料顯示，有品有魚是小米有品旗下的社交驅動型的精品生活會員電商平臺，2019年4月正式上線。

在“雙11”結束不久后，王強花了396元在有品有魚上購買了一個創業禮包。從此他成為了有品有魚的會員，享受“自購省錢”“分享賺錢”“暢享包郵”“專屬折扣”等諸多權益。

他透露，有品有魚為他提供了一條誘人的上升通道，即見習顧問、推廣顧問、高級顧問，級別越高所獲得的物質回報就越豐厚，要想升級需要完成一定“裂變”用戶數量和銷售額。

在法律界人士看來，這套多級分銷體系很有可能被認定為涉嫌傳銷。此前，與之模式相似的云集就曾因“違反禁止傳銷條例案”被浙江杭州濱江工商罰款958萬元。

有品有魚是否會重蹈云集的覆轍呢？

背靠小米

“做社交電商的那么多，為什么選擇有品有魚？”

“因為有品有魚是世界500強企業小米公司旗下的社交電商平臺，公司實力強大，品牌知名度極高，我們去推廣這樣的平臺會非常簡單！”王強自問自答道。

不止是王強，在《商學院》記者接觸到的多名推廣有品有魚的見習顧問或者推廣顧問中，他們不約而同地都拿小米作為背書。小米究竟與有品有魚有怎樣的關系呢？

據天眼查數據顯示，小米有品有魚商標屬于小米科技有限責任公司，即大眾熟知的上市公司小米。在有品有魚的APP中，也提到有品有魚是“小米旗下的社交驅動型精品生活會員電商平臺”。

“有品有魚是依托小米生態鏈體系，用小米模式做生活消費品，將小米的‘極致性價比延伸到生活家居領域的方方面面，同時基于會員電商機制，將入駐商戶的返傭及返利代付給產生購買與分享行為的會員，實現會員自購省錢，分享賺錢。”有品有魚的APP這樣介紹。

在小米官方給《商學院》記者的回復稱，有品有魚是小米有品旗下的會員制精品電商平臺，隸屬于有品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主要是為入駐平臺的商戶對接，撮合專業的推廣公司與消費者。

與云集的模式類似，有品有魚采用的S2b2c模式。簡單來講就是，由S（Supplier）大供應商幫助小b（business）商家，銷售商品給c（customer）顧客，S和小b共同服務c，供應鏈和工廠則直達消費者。

有品有魚總經理馬晨飛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有品有魚的供應鏈體系還是依托于有品。“小米生態鏈產品是有魚平臺上眾多商品的一部分，平臺中還有非常多第三方合作企業所提供的優質商品。”他解釋。

站在有品有魚另一邊的是推廣公司，他們手握推廣資源，可以幫助有品有魚進行社交“裂變”。在王強的介紹中，他所隸屬的非凡團隊就是有品有魚合作的推廣公司之一。

作為平臺方，有品有魚試圖為供應鏈企業和推廣公司搭建起有效通路，并提供物流、客服、品控等全方位的支撐，讓雙方的需求都能夠得到最大化滿足。

然而在推廣過程中，有品有魚也引來了巨大的爭議，尤其是王強口中所說的多級模式，使得有品有魚在快速獲得客戶的同時，備受“傳銷”模式質疑。

多級分銷體系

2019年11月25日晚8點，王強組織了一場直播，在一個將近百人的微信群里，分享嘉賓自稱是有品有魚全國排名第二位的高級顧問。他分享到，在接觸有品有魚后，自己從一個互聯網小白成為月入10萬元的“金領”。

近乎每天，王強都要組織這樣的活動，分享嘉賓除了介紹自己的高收入外，也會著重介紹有品有魚和小米的關系，以及選擇成為有品有魚會員的原因。

這是王強進行社交“裂變”的一種方式，盡管群內應者寥寥?，F如今他依舊只是一名見習顧問，享受的權益包括分享或者自購普通商品可以獲得3%～30%的傭金。此外，每銷售出一個創業大禮包可以獲得100元的獎勵。

他給記者算了一筆賬，如果每天能拉到3～5個新用戶，再加上銷售業務提成，每個月的收入可以達到9000元～15000元。然而，見習顧問只是這座金字塔的最底端，要想實現躍升就必須拉到新用戶，增加銷售額。

在見習顧問之上的是推廣顧問，李琳就是其中的一員。她向《商學院》記者透露，要想成為推廣顧問需要直推15個會員，團隊規模達到50人。

除了自購或分享有3%～30%的商品返利管理獎外，推廣顧問的權益還包括直接推廣一個會員，獎勵150元；團隊見習顧問推廣一位會員，獎勵50元；團隊見習顧問任意消費一單獎勵20元；團隊見習顧問消費累積200元獎勵40元，以及團隊商品利潤的30%；平級推廣顧問團隊銷售一個會員獲得20元禮包以及平級消費利潤8%等。

在這座金字塔的最頂端是高級顧問?！渡虒W院》記者拿到的資料顯示，高級顧問每月收益可以達到96000元。李琳向記者透露，要達到這一層級需要直接拉到15個推廣顧問，并且團隊規模達到1263人。

高級顧問的收益來源與其發展的推廣顧問，及推廣顧問發展的團隊見習顧問消費和拉新業績直接相關，并且獎勵額度比推廣顧問更高。比如直接推廣一個會員獎勵180元；團隊見習顧問推廣一位會員獎勵80元；團隊推廣顧問推廣一位會員獎勵30元等。

根據官方公布的數據顯示，有品有魚剛上線一個月GMV就突破了1億元。

涉嫌傳銷？

福建瀛坤律師事務所蘇奕欣律師對《商學院》記者表示，傳銷的主要特點是“交入門費”“發展下線獲利”“多級分銷，按團隊計酬”等。

北京志霖律師事務所副主任、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產權研究中心研究員趙占領則告訴《商學院》記者，傳銷主要有兩個構成要件，其一是組織要件，即發展人員，組成網絡。這也是俗稱的“發展下線”，下線還可以再發展下線，以此組成上下線的人際網絡，形成傳銷的“人員鏈”。其二是計酬要件，以參加者本人直接和間接發展的下線人數為依據計算和給付報酬，或者以參加者本人直接和間接發展的下線的銷售業績為依據計算和給付報酬，形成傳銷的“金錢鏈”。

網經社-電子商務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北京盈科（杭州）律師事務所方超強律師則表示，事實上刑法意義上的“傳銷”與工商行政執法層面的“傳銷”有很大區別，商業行為即便被認定為《禁止傳銷條例》所規定的“傳銷活動”，也不一定構成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

“因此，社交電商平臺要從商業模式上規避傳銷的刑事風險相對容易，但要徹底與傳銷切割干凈，不被視為傳銷，從操作層面很難實現。”方超強說。

趙占領表示，如果有品有魚真的采取拉人頭獲利、多級分銷，以及團隊計酬等方式進行裂變獲客，被認為是傳銷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不過，小米方面則向《商學院》記者給出了否定的答案?！坝衅酚恤~為電商平臺，商戶入駐后直接銷售商品，而不是商戶的采銷渠道，所以不存在分銷，所有商品的訂單都是由終端消費者購買，平臺物流發貨，不存在所謂的‘一級代理‘二級代理等多級的情況?！毙∶追矫婊貜偷馈?/p>

對于多級計酬，小米也予以了否認?！坝衅酚恤~是嚴格按照CPS（按推廣業績付費）模式，入駐商戶給予個人與企業推廣用戶推廣服務費，每個訂單產生的推廣服務費只有一個收款主體。 ”

小米還稱“網絡上流傳的所謂制度解讀，并非有品有魚平臺制度，我們也與各推廣公司進行了相關了解，各個推廣公司均制定了以團隊推廣商品銷售額為導向的公司績效管理制度，是公司內部推廣團隊管理的績效工具，流傳的制度與各推廣公司的實際制度存在較大差異?！?/p>

與傳統傳銷不同的是，社交電商發生了基于正常商品的真實消費行為，并非僅僅是基于“人頭費”發展下線，難以直接定性為傳銷。雖然監管層面對社交電商模式沒有明確定義和規范，但諸如云集因涉嫌傳銷被罰，也可以看到社交電商游走在法律法規的灰色地帶。

互聯網的夢

盡管爭議依舊存在，小米的有品有魚還是如火如荼地發展著。王強依舊在微信群里組織直播分享，李琳的朋友圈里也不斷轉發著有品有魚的內容。

作為一家明星級的公司，小米為什么要推出有爭議的有品有魚呢？針對這一疑問，小米方面并沒有給出明確的答復。但眾所周知，一家互聯網公司所能帶來的溢價能力要遠高于硬件公司。

在招股書中，小米曾這樣介紹自己：小米集團是一家以手機、智能硬件和 IoT平臺為核心的互聯網公司。但是雷軍又在隨后上市路演中說：“我真的不在意小米是不是互聯網公司，有人問我應該給騰訊的估值還是蘋果的估值，我說應該是‘騰訊×蘋果的估值，因為小米是全能型的?！?/p>

這里其實有一個簡單的邏輯：如果小米不是一家互聯網公司，那么它的先進性和創新性到底體現在哪里？如今的手機廠商隨意列舉一家，很可能都是“小米模式”，或者稱這是智能手機發展趨勢的必然。

基于此，在外界看來，小米需要在互聯網中探索出更多的盈利模式。最新財報顯示，2019年第三季度，小米的互聯網服務收入達到53億元，同比增長12.3%，占總收入的9.86%。

其中，最為核心的廣告與業務收入為29億元，同比降低9%?；ヂ摼W增值服務收入達16億元，同比增長78.2%，小米在財報中解釋稱，主要原因是金融科技業務和有品電商平臺收入的迅速增長。

隨著手機銷量下滑，小米加速電商布局和發展也就不難理解。2019年第三季度財報顯示，小米來自智能手機業務收入同比減少7.8%至323億元，智能手機出貨量由2018年第三季度3330萬臺，下降到2019年第三季度3210萬臺，相比同期減少120萬臺。

但此前，與小米有品有魚模式類似的云集、未來集市先后遭遇監管部門的處罰，有品有魚未來又會何去何從呢？《商學院》記者將持續關注。（文中王強、李琳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