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 凡
姜佳莉
李春青*
中國歷史悠久,人們在歷史的長河中發揮才智營建人居環境,留存下大量的歷史建筑、文物古跡和風景名勝,這些都是寶貴的文化遺產。中國1985年正式加入《保護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公約》,1986年開始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申報世界遺產項目,目前共有37項文化遺產、4項文化與自然雙重遺產列入世界遺產名錄。世界文化遺產申報不但促進了文化遺產保護,讓人們重新審視這些遺產的價值,也帶來了文化遺產研究的蓬勃發展。這些研究有些探討文化遺產的原真性與完整性問題[1-3],有些探討遺產保護的現狀與發展趨勢[4-7],以及遺產的申報策略[8-10]、活化與利用[11-13]、監測方法與技術[14-17]等。
文化景觀是文化遺產的一個特殊類型,是“人類與自然環境的共同作品。它們反映了因物質條件的限制和/或自然環境帶來的機遇,在一系列社會、經濟和文化因素的內外作用下,人類社會和定居地的歷史沿革”[18]。文化景觀類型的出現彌補了以往遺產分類中對文化價值與自然價值的割裂[19-20],也改變了以往從“靜態”“孤立”的視角保護遺產的問題[21]。中國歷史悠久、幅員遼闊、地貌多樣,在“天人合一”哲學觀的影響下,形成了眾多各具特色的文化景觀,目前已有5項文化景觀列入世界遺產名錄。根據福勒(Fowler)的觀點,中國具有眾多杰出的文化景觀,很多應該被提名的都沒有被提名,而已經作為其他類型進入世界遺產名錄的也有可能屬于文化景觀,包括泰山、避暑山莊、峨眉山和蘇州園林等[22]。自1996年廬山作為文化景觀列入世界遺產名錄以來,文化景觀遺產成為風景園林研究的熱點之一,有對文化景觀遺產概念的闡述[19,23-24],對發展趨勢和申遺策略的探討[21,25],對文化景觀遺產保護理論的論述[26-27],對管理制度的設想[28],也有對文化景觀案例遺產價值的論述研究[29-32]。
從“歷時性”與“共時性”的維度來看,可以發現,文化景觀是一個兼具歷史記憶發展與當下要素并置的綜合體。文化景觀中的各個要素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演化與更新,承載著過去的歷史文化和記憶的景觀要素語言會一直延續下來。但同時在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時刻都是呈現出各種類要素共時并存的狀態,這恰恰顯示出文化景觀本身的豐富性、價值和魅力所在。文化景觀作為歷史與當下的結合體,在價值認知中既要重視其歷史精神,又要看到其重要的時代精神。將文化景觀的“歷時性”和“共時性”辯證地結合起來,可以在價值認知中通過事物的表象去探索事物的本質,更好地去認知、利用和傳承。從這一方面看,具有悠久歷史和豐富內容構成的北京香山文化景觀是一個典型案例。
北京有著3 000多年的歷史,曾是六朝古都。山水城市是中國古代城市的典型特征[42],《管子·度地》說:“圣人之處國者,必于不傾之地,而擇地形之肥饒者。鄉山,左右經水若澤。”北京就處于這樣的山水格局中,北有燕山山脈,西有西山山脈,永定河、拒馬河、潮白河、北運河、泃河5條水系流經境內。西山山脈拱衛北京的西部邊界,有“神京右臂”之稱(《清史稿》)。西山余脈的香山是北京著名的風景區,據記載,金代李晏《香山寺碑》說香山“有二大石,狀如香爐、蝦蟆”,明代大學士商輅《香山永安寺記》沿用此說法作為香山得名的原因:“以山有大石如香爐,故名。”劉侗在《帝京景物略》中引用這種說法的同時又給了另一種說法:“香山,杏花香,香山也……而杏花天,十里一紅白,游人鼻無他馥。”
香山具有悠久的營建歷史,這與其自然與人文條件有著直接的關系:這里是距離城市最近的一處山地,前為平原,交通便利;后有西山層巒疊嶂,不但風景秀麗,小氣候條件良好,而且可以拱衛安全;香山及玉泉山、壽安山等西山泉水充沛,不但使山林茂盛,而且使山下平原成為良田,為香山的寺廟、行宮提供了經濟支持;魏晉以來“山寺”成為寺廟的重要類型,西山一帶頗受影響,到唐代已有潭柘寺、兜率寺(臥佛寺)、慧聚寺(戒臺寺)、云居寺等,香山也不例外。早在唐代,香山建有永安寺和妙高堂②(《宛署雜記》)。遼代有中丞阿里吉舍宅建香山寺,張從信建澄贊上人塔。金代香山的風景得以重視,“西山積雪”成為“燕山八景”之一。金世宗在香山營建行宮、重修香山寺,金章宗建會景樓、玩景樓、祭星臺、夢感泉、護駕松等景點,形成了香山營建的第一次高潮。元代香山持續營建,元仁宗“給鈔萬錠修香山永安寺”(《元史》),阿彌勒舍宅建碧云庵,形成了“香山八景”“碧云十景”。香山成為當時一處著名的風景區,帝王、名臣、雅士紛紛來此游玩,并有詩文傳世。從這些詩文中可以看出當時香山營建之盛,與金代詩文相比明顯增加了人文景物描寫,虞集還畫有《大都香山寺圖》。明代香山風景冠絕西山,明世宗評價說“西山一帶,香山獨有翠色”,劉侗稱“京師天下之觀,香山寺當其首游也”《帝京景物略》),陶允嘉稱“西山一徑三百寺,唯有碧云稱纖秾”(《紀游》)。明代香山興建、改擴建了眾多寺廟,如范弘擴建永安寺,韋敬建玉華寺,鄭同建洪光寺,于經、魏忠賢重修碧云寺。明武宗、世宗、神宗都曾來香山,文人騷客更是不計其數,著名的有王世貞、王穉登、文徵明、王守仁、李東陽、袁中道、王鏊等,留下眾多詩文,《帝京景物略》《燕都游覽志》《酌中志》等主要志書都有關于香山及廟宇的文字。在明代對于香山景物的突出描述主要有山林青翠、廟宇擅泉之勝,形成四月游山賞杏花、九月重陽登高的風俗。
清代香山營建達到鼎盛。康熙十六年(1677年)建香山行宮,雍正十三年(1735年)進行了擴建。乾隆八年(1743年),皇帝首次巡幸香山,十年(1745年)開始擴建行宮,翌年而成,命名為靜宜園,有二十八景。園外設有軍機處、六部朝房、靜宜園汛守備衙署等。乾隆十三年(1748年)建碧云寺行宮,此后的十四年(1749年)、十五年(1750年)、二十年(1755年)、二十四年(1759年)、二十七年(1762年)又對靜宜園、碧云寺進行了增建,四十五年(1780年)為迎接六世班禪來京在靜宜園外垣建昭廟。乾隆皇帝共來靜宜園84次,駐蹕227天,寫下詩文1 300多篇。根據《實錄》和《御制詩》,乾隆皇帝來靜宜園期間處理了大量政務,涉及農事、賑災、河務、軍事和吏治等方面。除了園居理政外,乾隆皇帝來此還有一個主要目的是到健銳營閱武。金川戰役期間,乾隆皇帝針對碉樓難攻的問題考慮組建新軍,于十四年在靜宜園東南設立健銳營,經過幾年建設,成為一支精銳部隊,其駐所也形成了衙門、演武場、八旗營房、官學、碉樓的格局。乾隆皇帝在健銳營附近還建有行宮和寶諦寺、寶相寺、實勝寺等寺廟,與碧云寺、臥佛寺一并交由靜宜園管理。香山靜宜園與萬壽山清漪園、玉泉山靜明園、圓明園、暢春園一起構成了“三山五園”,形成了紫禁城外的第二政治中心,近臣貴胄紛紛在此購置宅園,帶動了海淀三鎮的發展。自嘉慶朝起,清朝國力逐漸衰敗,靜宜園也受到影響,逐漸式微。咸豐十年(1860年)和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英法聯軍和八國聯軍2次焚毀靜宜園,僅余一片廢墟。
民國期間,一些教育家利用靜宜園遺址來興辦學校。馬良等人開辦靜宜女校;英斂之創立輔仁社(輔仁大學的前身);熊希齡發起創建香山慈幼院,并請德國建筑師羅克格負責設計和建造;李石曾等人在碧云寺創立生物研究所和中法大學西山學院。在這一期間,除了興建香山慈幼院校舍外,也有很多權貴、名流在此利用二十八景遺址興建別墅,如熊希齡、張謇、周作民、梅蘭芳等,靜宜園也對外開放,成為京郊的著名旅游區。1925年孫中山在北京逝世后停厝碧云寺,1928年遺體奉安南京中山陵后這里建有衣冠冢,從此香山具有了強烈的政治象征意義,也成為政要會談與民眾集會的場所。由于香山良好的環境,李石曾與貝熙業等人建立了天然療養院,開國人主辦肺病療養院的先河,促進了北京療養院的發展。1949年5月,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由河北的西柏坡來到香山,這里成為中共中央的臨時駐地,成為一系列政治、軍事決策的地點。
1956年香山作為公園正式開放,景區景點逐漸恢復。1982年貝聿銘設計了香山飯店,是改革開放初期建筑史上最為重要的事件之一③。2010年以來,香山寺、昭廟及部分二十八景得以復建。2019年香山革命紀念館建成、開放,香山公園內中共中央駐地相關建筑得到修復。
根據《實施<世界遺產公約〉操作指南》,文化景觀可以分為3個主要類別[38]:1)明確定義的人類有意設計及創造的景觀;2)有機演進的景觀;3)關聯性文化景觀。香山作為文化景觀覆蓋了這3個子類。歷代在香山的營建——寺廟、行宮、別墅,都充分地反映了中國園林的美學思想、造園原則和造景理法,表現出如何利用香山良好的自然環境來進行設計,巧于因借,使人工景物與自然景物相得益彰。特別是靜宜園,是北方山地造園的杰出代表,利用康熙行宮舊址和山上“佛殿琳宮,參錯相望”的環境,“峰頭嶺腹凡可以占山川之秀,供攬結之奇者,為亭、為軒、為廬、為廣、為舫室、為蝸寮,自四柱以至數楹,添置若干區”(弘歷《靜宜園記》),融人工與自然景觀于一體,形成以二十八景為代表的園林景觀,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充分體現了《園冶》所說的“自成天然之趣,不煩人事之工”的山地造園原則。香山的寺廟,如香山寺、碧云寺、昭廟等,都是因山構室,充分體現出“深山藏古寺”的意境,利用山地形成臺地式的布局,有登臨而豁然開朗的感覺。
目前,制藥、香料、食品工業等企業在實際生產中仍以傳統落后的提取設備為主,因此常出現中藥揮發油質量不穩定、提取效率低、能耗高等一系列問題[18]。提取過程中使用同一工藝參數不同提取設備,揮發油的得率、活性成分含量亦不同。秦嬌等[19]應用改良后的揮發油提取裝置提取毛竹葉揮發油,結果顯示,在最優工藝條件下使用改良后的提取裝置提取的揮發油得率明顯高于改良前的得油率。方茹等[20]多次改裝實驗室揮發油提取裝置,優化儀器設備,最終采用連續提取裝置提取荊芥揮發油,結果得油率較輪回提取法提高了1.13倍。揮發油提取小試中采用不同提取裝置提取,得油率相差較大,那么中試、大生產過程中的得油率差異就更顯著。
香山營建過程持續千年,自唐代以來,歷經遼、金、元、明,在清代達到頂峰,出現了香山靜宜園這一在園林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園林,在“山、水、寺、田”景觀的基礎上形成“山、水、園、營、寺、田”一體的景觀格局。即使在靜宜園被焚成為遺址之后,營建活動也沒有停止,民國時期仍然有香山慈幼院建筑群和眾多別墅建成。在香山作為公園開放之后,這里的建設也在持續進行著,新建了部分景點,興建了香山飯店,原二十八景部分景點也被重建。如果從一個更大的范圍看,這個演變的過程還伴隨著人口的變遷和周邊區域景觀的變遷,這些變遷與香山的營建和水系利用過程密切相關。
香山文化景觀體現了自魏晉以來逐漸形成的山水美學,以及這種美學影響下的園林美學。山水美學促使中國園林模山擬水,形成寫意山水園的藝術特征。借名山的自然、人文之宜造園,事半功倍,所以《園冶》說“園林惟山林最勝”;佛寺是在山水美學的影響下擇山林而建,形成了“天下名山僧占多”的局面。“園居理政”是古代帝王的一種政治生活,又稱“避喧理政”,是“仁智之樂”的一種反映,在清代最為典型。康熙皇帝開清帝園居理政的先河,在西苑避暑期間不忘聽政,并將聽政之所題名為勤政殿。雍正皇帝效仿他在圓明園設勤政殿,乾隆皇帝在靜宜園、靜明園、清漪園都設勤政殿,“與群臣咨政要而籌民瘓”(《靜宜園記》)。“問名心曉”也是中國園林文化的一大特點,以隱喻的方式通過景名表達園主的志向與意趣,靜宜園除勤政殿之外,還有致遠齋、虛朗齋、綠云舫、馴鹿坡等景名表達政治愿景。
“三山五園”文化景觀具有突出的遺產價值[43],作為其中的一個組成部分,香山具有重要的作用。香山的營建是“三山五園”所在地中最早的,可追溯至唐代,遠早于玉泉山和甕山(萬壽山)的營建。香山的泉水眾多,水量充足,與其他西山水系一同對該地區景觀產生巨大影響:碧云寺、臥佛寺的泉水通過石槽被輸送到玉泉山,形成涵漪齋、練影堂諸景;為治理西山水系,乾隆皇帝興修昆明湖水利,匯聚西山泉水,以此為因營建清漪園;京西稻作景觀也離不開香山及周邊的西山水系,而這些自然和人工景觀又支撐了這里寺廟和園林的興盛,并部分促成了“三山五園”的興建④。香山在“三山五園”中以山景勝,也為靜明園、清漪園(頤和園)、圓明園、暢春園提供了借景之資。
香山歷史上也對北京的區域景觀產生了影響。元代郭守敬引白浮泉水至西山,匯聚沿途泉水和西山諸泉到甕山泊,以濟漕運,為元大都的建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明代成化年間開金口河故道,匯西山之水濟漕運;乾隆時香山、櫻桃溝的泉水被引入靜明園,與玉泉山水一道經北長河到頤和園,再入長河,沿岸種桃栽柳,也灌溉兩岸稻田;乾隆時還新開河道引香山之水到玉淵潭,建釣魚臺行宮。
從共時性維度來看,香山在當下的價值主體是靜宜園遺址上建立的城市公園,而在歷史上它曾經是隱現古寺的山林(唐代、遼代、元代)、皇家行宮苑囿(金代、清代),或者是遍布寺廟的風景區(明代),以及教育、衛生事業的發祥地(民國時期)、革命圣地(中共中央駐地時期)。從某一歷史時期的共時性價值構成來看,香山靜宜園和中共中央駐地無疑是最重要的時期,但是也無法以其中一個時期的價值替代另外一個;其他歷史時期的價值也同樣不能忽略:明代眾多寺廟為清代香山行宮和靜宜園的營建提供了基礎,香山慈幼院的建立才能為中共中央提供駐留的可能。從共時性維度,香山的遺產價值構成呈現出層片狀,每一時期的共時性價值都是單薄的、片面的,無法表現出香山遺產價值的完整性。
從歷時性維度來看,香山的遺產價值構成存在著一個持續的層積過程。從唐代、遼代的佛教叢林到金代“明昌之治”時期的皇家行宮,再到元代“三教并興”國策影響下的京西名剎所在;從明代內監“借寺存祠”⑤,成為以寺廟著稱的西山名勝,再到清代乾隆時期達到營建頂峰,建成靜宜園,但又在清末淪為廢墟;從民國時期這里學校、療養院、別墅并存,到中國革命的工作重心從農村轉向城市時成為中共中央駐地,再到當下的城市公園。雖然其間幾經興廢,價值有大有小,但是各個歷史時期的價值構成存在著延續性,無論興廢都是價值的層積。從歷時性維度,香山的遺產價值構成呈現出層疊狀,每一時期相互之間都存在著關聯,是整體價值的組成部分。
雖然靜宜園是香山文化景觀發展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一個時期,但是不能以靜宜園的遺產價值作為香山文化景觀的共時性價值構成,必須要從歷時性的維度去進行分析,才能更加真實和完整地認識香山的遺產價值構成。
從共時性維度對香山遺產價值進行的研究比較廣泛,如對靜宜園的研究[44-48]、對近代建筑的研究[49-52]、對中共中央駐地的研究[53-55],但是從歷時性維度進行的研究較少[56-57],且并不以歷時性價值研究為主要目的,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對香山遺產價值的完整認知。香山文化景觀遺產價值的認知過程是與其遺產價值判斷由單一的共時性維度向共時性-歷時性維度轉變的過程相一致的。經歷了文物建筑價值、歷史名園價值、近代建筑價值、紅色遺產價值幾個價值認定階段。
20世紀50年代碧云寺、香山陸續開放,文物建筑得到修繕和保護,1957年碧云寺被列為北京市第一批文物保護單位(2001年晉升為國家第五批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但是香山(靜宜園)的遺產價值并沒有被確認,香山的總體定位是風景區和城市公園,其主要特征是山林環境與紅葉,因此直至1984年靜宜園(香山)才被列為北京市第三批文保單位,是“三山五園”或遺址中唯一一個市保單位,而靜明園、頤和園、圓明園遺址都是國保單位。作為香山文化景觀組成部分的健銳營演武廳于1979年成為市保單位,2006年晉升為國保單位。1990年北京市園林局審批通過的《香山公園及碧云寺總體規劃》將香山公園定位為“具有靜宜園特色的山林公園”,2003年《香山公園及碧云寺總體規劃修訂》定位為“融自然、歷史、人文、景觀于一體具有山林特色的皇家園林”,2006年《香山公園總體規劃》定位為“一個以山林為特色、具有皇家園林內涵、位于風景名勝區中的歷史名園。景觀典型特征為皇家園林、紅葉、古樹”[58]。隨著“海淀區西郊清代皇家園林”歷史文化保護區、“三山五園”歷史文化景區的確立,香山作為靜宜園遺址逐漸被重視,香山寺、昭廟、二十八景部分景區得到復原。
香山近代建筑的遺產價值被認識的較晚,且還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至今未列入“中國20世紀建筑遺產”。香山慈幼院建筑群部分建筑被作為辦公場所、庫房、餐廳、旅館等用途,一些近代建筑被拆除,如靜宜女校校舍、小學部校舍、玉華南院,或因年久失修而坍塌,如梅蘭芳別墅。特別遺憾的是在香山近代建筑的遺產價值開始得到認識的時候,玉華三院、玉華四院、芙蓉館為復建煙霏蔚秀、重翠庵、芙蓉坪而被拆除。其根本原因在于將靜宜園的遺產價值作為香山文化景觀的共時性價值,而忽略掉層積在靜宜園遺址之上的近代建筑的遺產價值。
作為香山文化景觀歷史價值中最重要的一部分,香山中共中央駐地的價值也是逐漸被認識的。1979年雙清別墅作為“毛主席居住辦公的地方”(周恩來語)被列為北京市第二批文物保護單位,但是其他中共中央駐地主要建筑沒有一同列入,也缺少相應的保護,如周恩來、劉少奇、朱德、任弼時四大書記居住的來青軒很長一段時間內被當作班部和宿舍使用。2009年雙清別墅才被列為“全國愛國主義教育示范基地”,晚于其他中共中央駐地。2019年雙清別墅晉升為第八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與其他7處修繕恢復的革命舊址、山下新建的香山革命紀念館一同組成香山革命紀念地。
持續千年的北京香山文化景觀提供了一個從共時性與歷時性維度分析遺產價值構成的樣本。從歷時性維度,香山文化景觀在不同歷史時期的遺產價值才能被充分認識,這些價值層積構成了香山文化景觀的完整價值,展現為完整的共時性價值。伴隨著歷時性分析的過程,層積的遺產價值逐漸被挖掘,對香山文化景觀遺產價值的認識也在發生改變,而這一過程必將對香山文化景觀的保護與利用,以及“三山五園”歷史文化保護區的發展產生積極的影響。
注釋:
① 《關于城市歷史景觀的建議書》中多次提到“層積”(layering)的概念。這種層積是多種文化在特定區域內不同時間維度上的積累,不僅城市歷史景觀是“文化和自然價值及屬性在歷史上層層積淀而產生的”[33],文化景觀同樣也是歷史層積的產物。
② 雖然《帝京景物略》稱香山有晉代葛洪“丹井”遺跡,但是史料上沒有葛洪曾到北京的記載,且其主要活動區域在南方,可知是訛傳。
③ 香山飯店是改革開放后北京第一個允許外商投資、外國建筑師設計的項目,而且貝聿銘的設計巧妙地結合了中國傳統建筑符號與現代主義建筑形式,并對施工工藝提出了高標準的要求,都具有深遠的影響。
④ 清朝入關后在京郊圈占莊田,京西遍布皇莊,西郊觀禾是清帝巡游過程中考察農事的一個重點,通過對西郊糧食長勢的觀察,判斷京畿糧食生產情況,這就有建立行宮的需求;同時皇莊的收益支撐著皇家園林的開銷。
⑤ 內監無子嗣,明代有權勢的內監通過出資修建寺廟,將之占為家廟,營造墳塋,以享受身后的香火,成為一種特殊的傳統,而西山寺廟遠離城市,可以避人耳目,如于經、魏忠賢等人興修碧云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