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發忠,涂慧娟
(1.江西理工大學,江西 南昌 330013;2.江西財經大學,江西 南昌 330013)
托·斯·艾略特(Thomas Stearns Eliot)是世界聞名的現代詩人、劇作家、文學批評家。除了詩歌創作外,戲劇創作亦自成一格。艾略特不僅專注于戲劇理論的研究,更是大力進行戲劇實踐創作和展演。其先后出版并上演了五部劇:《大教堂兇殺案》(The Cathedral Murder,1935年上演并出版)、《家庭聚會》(The Family Reunion,1939出版)、《雞尾酒會》(The Cocktail Party,1949年上演1950年出版)、《機要秘書》(The Confidential Clerk,1953年上演1954出版)和《政界元老》(The Elder Statesman,1958上演并出版),各部皆為精品,無論語言層面還是創作手法都值得讀者品鑒探討。[1]《大教堂兇殺案》是艾略特最早且最重要的劇作,是專門為“坎特伯雷藝術節”創作的一出歷史和宗教題材的劇目。
劇中人物有坎特伯雷合唱團婦女(A chorus of Women of Canterbury)、三個大教堂教士(3 Priests of the Cathedral)、一個信使(A Messenger)、大主教托馬斯·貝克特(Archbishop Thomas Becket)、四個誘勸者(4 Tempters)、四個騎士(4 Knights)和教會群眾(Attendants),場景設在大主教的府邸(第一場)和大教堂(第二場)。劇本講述了發生在1170年英國國王亨利二世繼位時,英國處在封建割據、宗教壓迫的混亂狀態中。為鞏固中央集權,擺脫羅馬天皇的壓迫,整頓國內政治秩序,亨利二世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國王的寵臣和朋友,兼任英格蘭樞密大臣的托馬斯·貝克特在亨利二世的改革過程中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1162年坎特伯雷大教主逝世,亨利二世希望借機將英國的宗教大權從天主教皇的手中奪回,于是任命托馬斯·貝克特為坎特伯雷大教主,準備推行英國的宗教改革。可是,托馬斯·貝克特就任伊始便讓國王措手不及。他辭去樞密大臣職務,轉而全力維護教會利益,反對強勢的君權凌駕于教會權力之上,后來被亨利國王請回了英國。由于他繼續反對國王,亨利二世為了拉攏收買托馬斯·貝克特,先后派遣了信使、誘勸者和騎士進行誘導勸說,但貝克特忠于教義不為所動,最后被亨利二世殺死在坎特伯雷大教堂而殉道。
艾略特在劇中集中敘述了謀殺案發生前后幾天的事情,突出描寫了托馬斯大主教所面臨的兩難抉擇,揭示了他舍身殉道的意義,借此以昭示世人正義終將戰勝邪惡,而直面苦難、追求真理才是人生的真諦。一些學者限于對謀殺這一中心事件的常規認識,將此劇視為悲劇,或認為它是“關于個人榮耀感而發生的罪過的悲劇”,[2]或稱之為“關于托馬斯·貝克特被出賣的悲劇性詩劇”。[3]然而,無論是從該劇的人物塑造、社會背景,還是從思想主題和創作動機視角觀察,與其說為悲劇,不如說此劇乃一曲頌揚虔誠基督教信仰者舍身取義、救世濟人的英雄贊歌,是一篇關于文學倫理中人性因子戰勝獸性因子的光輝篇章。
在希臘神話里,斯芬克斯是最著名也最具象征性的人獸一體形象。與其將斯芬克斯看成一個怪獸,不如將她看成古代人類認識自己的一個象征,看成理解人的本質的一把鑰匙。斯芬克斯的特點是人頭和獸身合體,說明人在形式上最重要的特點是頭腦,實際上這是人類經過長期進化而出現的最初的理性象征。同時說明人是從獸進化而來的,人的身上在當時還保留著獸的本性,我們可把這一特點稱為斯芬克斯因子。所謂“斯芬克斯因子”,其實就是由兩部分組成的,即人性因子(human factor)和獸性因子(animal factor)。這兩種因子有機結合在一起,其中人性因子是高級因子,獸性因子是低級因子,因此前者能夠控制后者,從而使人成為有倫理意識的人。斯芬克斯因子是理解文學作品的核心,它的不同組合和變化,將導致文學作品中人物的不同行為特征和性格表現,形成不同的倫理沖突,表現出不同的道德教誨功能。[4](P20-21)
人性因子即倫理意識,主要是由人頭體現的。人頭是人類從野蠻時代向文明進化過程中進行生物性選擇的結果,出現的意義雖然首先是人體外形上的生物性改變,但更重要的是象征倫理意識的出現。人頭對于斯芬克斯而言是她身上具有了人的特征,即人性因子。人性因子不同于人性。人性是人區別于獸的本質特征,而人性因子指的是人類在從野蠻向文明進化過程中出現的能夠導致自身進化為人的因素。正是人性因子的出現,人才會產生倫理意識,使人從獸變為人。倫理意識的最重要的特征就是分辨善惡的能力,即如同伊甸園里偷吃了禁果的亞當和夏娃那樣,能夠分辨善惡。沒有人頭,就不可能有人的倫理意識;沒有倫理意識,就不能分辨善惡,不能成為真正的人。正是因為人頭體現的人性因子的出現,人才能借助最初的倫理意識分辨善惡,從而使自己從野獸中解放出來,倫理意義上人才能得以誕生。[4](P21)
在倫理學中,共同滿足為“善”,具體指的是在被動個體自我意識出于自愿或不拒絕的情況下,主動方對被動個體實施精神、語言、行為的任何一項的介入,皆為善。“倫理上的善則是對象與人的關系合目的性。”[4](P19)“惡”在倫理上被認為侵害他人正當權益的行為,強調人的自由不應被暴力干涉。例如不應認為同性戀是罪惡,因為他們的行為并不侵害他人的自由,對他們橫加干涉屬于對弱勢群體的迫害。《大教堂兇殺案》劇本提供的倫理語境(ethical context)是基于宗教與政治,呈現了當時歐洲社會(主要是英國、法國和德國等)封建統治下王權與教皇權力之爭的社會生態。其中以托馬斯·貝克特為首的教會一方為了維護自身對基督耶穌和上帝的忠誠與信仰,不愿與亨利二世國王為代表的一方積極倡導的“政教合一”改革合作而被政府當局認為異端和惡勢力,最終宗教領袖托馬斯·貝克特以身犯險,殉道成仁。劇中,貝克特所言所行體現的是一位信念堅定、衷心虔誠的基督徒。在第一幕開啟時,借合唱團和教士之口交待了劇情的前因,即英國國王因害怕遭到羅馬教廷的懲罰而與教皇妥協,貝克特在外流亡七年后終于回到英格蘭,受到了信徒們夾道熱烈的歡迎。
合唱團:七年又一個夏天已經過去,七年了,自從大主教離開我們,他一直待他的信眾那么慈祥。不過倘若他回來結果怕是不會美妙。國王在統治,領主們在統治;我們承受著種種壓迫,不過主要還是受著自己心計的支配,倘能無人管束,我們便會心滿意足……活著,湊湊合合地生存著。這里確實有壓迫與窮奢極侈,這里確實有貧窮與種種限制……我們的心被撕裂,我們的頭腦像剝洋蔥一樣被層層剝卻,我們的自我也迷失……[5](P5-11)
教士:在這樣一個時刻,善良的大主教,任何一分鐘都會來到,街上的群眾將會一陣陣地歡呼,對我們的好大主教做出一次象樣的歡迎……[5](P12)
托馬斯:其實行動即是忍耐,忍耐即是行動。間諜不會忍耐,同樣,病人不會行動。大家都必須同意要服從它的支配,都必須忍耐這樣才能把它支配。只有這樣體制才得以維持,因為體制既是行動,又是忍耐,這樣時代之輪才能轉了又停,直到永遠停歇。[5](P12-13)
劇本中類似場景與表達還有更多,這足以表明貝克特在眾教友心目中的崇高地位,也說明了他和藹慈愛、忠貞不渝的良好人性品質。在倫理環境中,這也證明了貝克特在對象與人打成了合目的性,象征著“善”,使他在這洶涌澎湃的暗流之中具有把握自我,引領眾人虔誠歸教,信仰基督,保持內心平靜,從而克服內心權力貪欲等獸性因子的能力,即人性因子。這一點尤其體現在四個誘勸者對貝克特輪番煽情和巧舌引誘的劇情發展中。
對于四位誘勸者百般花樣、層層深入的引誘勸導,托馬斯·貝克特皆能通過自身的理性意志泰然處之,化險境為坦途,轉利誘為徹悟,完成了一次轟轟烈烈的倫理選擇,實現了一個真正的人在人性因子主導下所追尋的夢想。“理性意志是人性因子的核心和外在表現。在文學倫理學批評中,理性指的是人關于善惡的高級認知能力,與人的動物性本能(自由意志)相對。”[6]貝克特首先相信了眾生的意愿,感知到了人間的善,其次通過自己內心宗教信仰、道德原則、倫理規范來取向,引導自己棄惡從善,最終理性意志戰勝了自由意志,讓人性因子主導了獸性因子。這種經受住考驗、抵擋了誘惑的勝利讓貝克特擺脫了初始的不安與焦慮,獲得了心靈上的永久安寧。這不同于世俗的安寧,不是戰后或爭斗后暫時的平靜,而是一種讓貝克特獲得了坦然面對苦難與死亡的內心力量。他相信自我殉道是在拯救大眾,完成心靈的凈化與升華。
劇本中蘊藏的人性因子除了主人公托馬斯·貝克特外,還有追隨其左右的坎特伯雷大教堂婦女合唱團成員、教士以及其他云眾(信徒)。他們與貝克特之間是被領導與領導、保護與被保護的唇齒關系。在整個劇情發展過程中,正因為他們極力歡迎和擁護貝克特,貝克特才能越來越有信心和能量對抗象征動物性的本能和原欲,如誘勸者。與此同時,這些耶穌或上帝的追隨者也虔誠接受貝克特的教化與開導,從最初的恐懼和不安到逐漸變得勇敢與鎮定,從一開始的不解與觀望到慢慢站在貝克特一邊。“(教士)教會將為此事而愈益堅強。在逆境中取得勝利。迫害只會使教會愈加堅強;而且崇高,因為有人愿意為他殉難。”到了劇情結束時,他們看到貝克特為了基督和他們的意愿而舍身殉道,內心充滿了憤怒悲痛,但卻為新圣徒的誕生和心靈的安寧而鼓舞歡欣,并為此向上帝真誠懺悔,表示感激。貝克特殉道的目的讓他們心中充滿了敬畏。
我們贊美您,哦,因為您的光輝普照著地上所有的生物……我們感謝您,是您將這樣的祝福賜給坎特伯雷……我們畏懼上帝的賜福,畏懼上帝之夜的孤獨,還有迫不得已的屈服,牽連而至的匱乏,對于人的不公正的畏懼相比,我們更加害怕上帝的公正。(合唱團用拉丁語誦唱《感恩贊》)[5](P63-64)
在文學倫理學批評意義上,貝克特與他們象征著理性意志下的人性因子。由于他們的存在,以國王為代表象征著自由意志的信使、誘勸者和騎士則無法獲得完全自由,受到貝克特等的理性意志的約束與控制。自由意志沖擊著理性意志,理性意志鉗制著自由意志,兩者之間影響、牽制,使得人在倫理選擇時避免了極端傾向。正因如此,國王心中的“政教合一”理想一時難以實現,讓更多的基督信徒得有時間和空間延續信仰、擴大力量;同樣地,通過與誘勸者、騎士為代表的國王一方的斗爭,貝克特與信徒們更加了解上帝帶給他們力量,甚至不惜舍身信仰。當托馬斯·貝克特直接面對死亡威脅時,信徒們向基督祈禱:
不是我們稱為死亡之物,而是死亡之外的,我們畏懼,到時我們最需要您的時候,誰將為我們祈求,為我們說情?我的救世主,莫讓您的勞苦付諸流水;幫幫我們,主啊,在我們最后一次畏懼之時。我是塵土,正趨于回歸塵土,從那臨近之中的最后毀滅,幫幫我們,主啊,因為死亡已經來臨。(合唱團用拉丁語唱著《末日經》)[5](P51)
顯然此刻受到死亡威脅的并非眾信徒,他們如此祈禱只是寄望上帝拯救貝克特大主教,把自身命運與貝克特的生死聯系在一起,與貝克特一起承受著這次精神考驗與磨難。此時此刻,合唱團婦女、眾教士和其他信徒已經與貝克特合為一體,共同承載著理性意志的人性因子,維護著社會本有的道德原則和倫理規范,成就了一方的安寧與穩定。
獸性因子在文學倫理學批評中是個非常重要的學術術語,與上文中的人性因子相對,是人的動物性本能。動物性本能完全憑借本能選擇,原欲是動物進行選擇的決定因素。獸性因子是人在進化過程中的動物本能的殘留,也是人之所以歸根結底屬于動物類范疇的根本原因,是人身上存在的非理性因素。獸性因子屬于人身上非人的一部分,但并不等于獸性,人身上還有人性因子,自始至終都在約束、控制著獸性因子,而動物身上不存在理性意志,其獸性屬性得不到鉗制,是純粹的獸性,也是獸區別于人的本質特征,所以獸性因子也是人身上獨有的特征,與人性因子共存于人身上。獸性因子在人身上的存在,不僅說明了人是從獸進化而來的,而且說明人即使脫離野蠻狀態之后變成了文明人,身上也還存在動物特性。人同獸的區別,就在于人具有分辨善惡的能力,因為人身上的人性因子能夠控制獸性因子,從而使人成為有理性的人。[4](P21)人同獸相比最為本質的特征是具有倫理意識,只有當人的倫理意識出現之后,才能成為真正的人。從這個意義上說,人是一種倫理的存在,具有倫理身份。
劇中文本不僅重點呈現了以托馬斯·貝克特為主要代表的人性因子在體現主題思想時的作用,而且也讓讀者在領略劇情矛盾沖突時見證了代表動物性因子即獸性因子的誘勸者們,尤其是第二部中出現的四個騎士所凸顯的獸性因子形象。正因為四個騎士受國王貪念和欲望的驅使成為國王的鷹爪工具,而這種動物性的原欲又沒有受到貝克特為代表的人性因子的約束得以膨脹,直至完全失控:自由意志戰勝理性意志,獸性因子主導人性因子,最終的結局就是出現了“大教堂兇殺”一幕。雖然劇情表面結局體現了悲劇性,失去了一個大主教活生生的性命,但從宗教信仰忠誠和國王目的未遂上,這悲劇性結尾實為非悲劇因素,更是一首宗教宣揚的英雄贊歌。所以《大教堂兇殺案》的最后結局是人性因子的勝利,是一次倫理選擇上善對惡的勝利。誘勸者作為斯芬克斯因子中獸性因子,“誘”反映的是動物性特征的原欲,即本能,在倫理學中體現的是自由意志,往往受到理性意志的控制,但如果擺脫了控制,那后果將很微妙。“在文學作品中,自由意志容易擺脫理性意志的束縛,表現出非理性的傾向,往往導致的結果是非善即惡。”[6](P282)劇本中四個騎士由于無法控制自身的自由意志,成了“大教堂兇殺案”的真正兇手,犯下了滔天罪行。其實四騎士弒殺大主教貝克特這一罪行的發生過程是有鋪墊的,不是一出現就是手起刀落。劇本第二部開始通過合唱團婦女和四個教士之口表明了“(教士一)圣誕日已過去,今日就是圣斯蒂芬,第一位殉道者的忌日。”這似乎注定了“今日”終將是不平凡的一天。隨后“國王奴仆”的四個騎士一齊登上舞臺,戎裝束身、面露殺機,威風凜凜,拉開了這血雨腥風的序幕:
騎士一:今天事情緊急,我們把馬狠狠驅策,因為有事要與大主教“接洽商榷”。
騎士二:事情異常緊迫。
騎士三:國王吩咐得速辦。
騎士四:欽命豈敢違背。
騎士一:大隊人馬就在門外……①
此等場面讓人頓感緊張,似乎隱約迷離地看到四位騎士血液里一股暴風雨來臨前的動物性欲望正在蠢蠢欲動,欲泄口迸出之景。關鍵時刻,代表著獸性因子的自由意志能否受到人性因子的約束將決定了大主教的性命去留:
大主教:你們所需的文件我已簽字,皆已備好……在我接受戒指前后我始終是國王的忠實臣民。除去圣職相關事務我皆悉聽指揮,能算是國王他最忠心的家臣。①
但騎士們并未就此打住:
騎士一:你的意思只能更加昭然你的勃勃野心、你的傲慢、你的嫉妒甚至你的不滿和怨氣。①
其余騎士:你是個背叛國王的大主教,背叛了法律;你是他的仆人,他的工具,他的雜役……你這人坑蒙拐騙、無惡不作,既違背了誓言又出賣了國王……上帝保佑國王。①
(四騎士開始攻擊大主教,但是教士們與隨從回來,平和地用自己的身子將騎士與大主教隔開)
劇情發展至此,顯而易見,一場暴風雨驟至,大主教貝克特的生命走向終點。獸性因子的肆意狂虐終究突破人性因子的阻擾,潛意識里那股黑暗的欲望終將破門而入,理性意志敗給了自由意志;原欲得到滿足的同時意味著道德規范被鞭笞得遍體鱗傷,肉身的軀體將從此消失殆盡。然而,獸性因子暫時的勝利換回來的卻是倫理原則的重建,人內心里的欲望將會得到更嚴格的鉗制,使人類走出倫理困境,獲得新的倫理選擇,建構一個更加符合人類發展規律的倫理語境,推動社會前進。
艾略特出生在美國一個宗教家庭,早年受其信奉唯一神教(Unitarianism,強調“上帝一位”)的祖父威廉·格林里夫·艾略特(William Greenleaf Eliot)熏陶與影響而成為唯一神教教徒。“唯一神教否定了‘三位一體’、‘道成肉身’等基督教的傳統學說,同時唯一神教對‘道德品行’推崇又使得艾略特努力探究道德理論和宗教信仰。”[7]后來隨著時間變化,艾略特愿接受上帝的“三位一體”學說,開始尋找其他宗教信仰,如印度教、佛教、基督教。20世紀20年代后期,艾略特結交了很多宗教朋友,如牛津的基督教神父威廉·弗斯·斯泰德(William Force Stead)、基督教哲學家保羅·艾爾·瑪摩爾(Paul Elmer More),受這些宗教有志之士的教育與洗禮,使他最終轉向了基督教。1927年,斯泰德為艾略特洗禮使他正式加入英國國教圣公會(Anglo-Catholic Church),艾略特在其文集《給朗斯洛·安德魯斯》中稱自己為“文學中的古典主義者,政治上的保皇主義者,宗教上的英國天主教教徒”。[8]之后,艾略特的文學創作多與宗教有關,如《三賢哲之旅》《圣灰星期三》《巖石》。在這些創作前后,艾略特結識更多大主教,參加坎特伯雷大教堂舉行的蘭伯斯會議(Lambeth Conference),為教會頌贊,為基督宣揚。《大教堂兇殺案》作為艾略特第一部真正意義的戲劇,不僅體現了歷史意識,而且彰顯了基督教信仰。文本中的人物、場景和語境等皆反映了基督教內容,如上帝、大主教、殉道者等。這些戲劇元素的精心設計與艾略特本人的宗教信仰有著必然聯系,映照了其內心的宗教倫理關懷。“《大教堂兇殺案》中的四個誘勸者是泛濫的罪與惡的化身,飽含了作者對于社會倫理和道德缺失的痛心與諷刺。”[9]由此可見,《大教堂兇殺案》的醞釀與成形離不開作者所處的社會背景,也離不開作者的主觀思想意識。作為一部宗教題材的戲劇作品,其中不同的倫理身份在復雜的倫理困境中通過人性因子與獸性因子的激烈沖突最終都做出了各自的倫理選擇,詮釋了自由意志與理性意志在動物欲與道德原則較量中發揮的作用,突出了當時社會的宗教倫理關懷,體現了作者推崇的基督信仰和價值追求,反映了斯芬克斯因子對文學作品批評運用的重要作用,彰顯了現實社會“公平、正義、平等、友愛”的核心價值觀思想。
注釋:
①筆者所譯,原語內容(英文版)出自1969年由Faber and Faber公司出版的“The Complete Poems & Plays”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