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婷
近代以來,隨著西方資本主義的興盛,社會意識形態隨之發生轉變,古典和寫實的審美觀念岌岌可危,新的審美觀念正在確立。從60年代開始,工業化大生產和高新科學技術的發展推動著波普藝術,達達主義等藝術流派的不斷興起。當這一批藝術家們不斷地探索新的藝術樣式,并且有意識地尋求傳統作畫方式之外的表現手段時,傳統的架上繪畫的體例必然被沖破,就連現成品也被他們當做藝術品來展出。這樣的嘗試無疑是粉碎了藝術品與非藝術品,藝術與非藝術的邊界。藝術的高貴與文雅的特質逐漸消逝,藝術與日常生活的界線趨向于模糊,乃至是藝術內部各個類別之間的邊界也開始消亡。杜尚,安迪·沃霍爾等人的藝術試驗,按照徐復觀的觀點來說,應當屬于是一種反思的藝術。這種刻意混淆藝術品和日常物品的行為其實是在不斷地向觀眾發問“什么是藝術”,丹托將這稱作“當代藝術”。藝術批評家哈爾.福斯特將當代藝術的特點總結為關注社會問題,否定一切傳統的美和形式。正如評論家所言,當代藝術早就摒棄了傳統的藝術手段,轉而廣泛地借用其他手段豐富藝術的表現力度。而大眾對于藝術的認知也在藝術家們地努力下不斷地提升。因此藝術的邊界在不斷的消逝中重塑。
柏拉圖認為藝術只是一種對現實的模仿,是可以通過學習來代代相傳的。然而社會經濟在地不斷發展,新媒體的繁榮更是沖垮了柏拉圖的這一傳統思想。互聯網的便捷性和信息傳播的快速性都在促進著藝術領域的深刻變革。藝術的跨界融合已經成為一個必然的趨勢。藝術的多元化勢必會消解藝術的邊界。杰姆遜也曾指出過當代藝術的重要特點就在于它的“奇異性”,而“奇異性”就體現在:“不同的藝術和媒介之間的界限變得含混不清”。[1]
雖然在古代也產生過藝術邊界的爭論,但是對于藝術和非藝術之間的界線還是比較明確的。然則古典的一切法則都被當代藝術嗤之以鼻。而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杜尚的《泉》,他將一個寫有名字的小便器當作藝術品放入展廳當中,這無疑是對藝術本身最強烈的嘲諷,是對傳統藝術觀念最激烈的挑戰。杜尚另辟蹊徑的行為跨越了藝術與生活的鴻溝,使得藝術的邊界模糊化。再如概念藝術家約瑟夫·科蘇斯的作品《一把和三把椅子》,這個作品又一把真實地椅子,一張椅子的照片,一段字典中椅子的解釋組成。該作品一經問世便引發了人們關于“何為藝術”的討論。自此藝術創作不再僅限于實物,而更多地是探尋哲學問題,更多地需要觀賞者一同參與思考。因此創作者與觀賞者之間的界線也被打破,創作者將作品的解釋權移交一部分給觀賞者,在創作者和觀賞者的互動中完成對作品的解讀與欣賞。當代藝術早已不再只是停留在對客觀實物的模仿上,更多的是對于思想的深層探索。藝術品也不再僅僅只是附著于客觀實物而存在,更多的是以一種觀念而存在,這就從根本上解放了藝術的創作手段。藝術創作便掙脫了傳統的禁錮,跨門類跨領域地融合起來。是以當代藝術的邊界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混沌和模糊。
邊界的消逝必定會使人們產生困惑:究竟何為藝術品?丹托就曾經思索過,既然生活用品也能成為藝術品,那到底該如何區別藝術品與非藝術品。古德曼認為“只有當事物的象征功能具有某些特性時,它們才履行藝術作品的功能”[2]也就是說,只有當一件物品又象征功能時它便成為了藝術品,而當藝術品的象征功能消失了,它就只是一個普通物品了。按此說法來講,藝術和非藝術的邊界是不斷變動的。然而丹托則認為藝術與非藝術的區別并非在于其是否具有象征功能,也并非在于是否陳列在展廳當中,丹托認為:“藝術是這樣一種東西,它的存在依賴于理論”[3]也就是說一件物品是否是藝術品,并不是由這件物品所決定的,而是由理論家的理論所決定的。丹托的這一觀點將藝術理論的地位抬高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而且丹托還認為,我們是否認為一件物品是藝術品這是由長期以來觀賞者和藝術家之間形成的一種默契決定的,這使得觀賞者在觀看藝術品的時候會產生一種敬畏感,使得人們不由自主地將藝術品和非藝術品區分開來。這種敬畏感依賴于人們知道眼前的物品是藝術品為前提的。譬如安迪·沃霍爾的《布里洛盒子》,其實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香皂盒而已。一個香皂盒能夠放在展廳里被人們觀賞,但是普通的香皂盒卻不能。按照丹托的理論來說,觀賞者能夠欣賞它是因為觀賞者提前被告知這是藝術品,所以當觀賞者看到它的時候就油然而生一種崇敬之感。括而言之,在丹托的觀念當中理論是藝術品存在的條件,沒有理論也就沒有所謂的藝術品。
縱觀藝術的發展史,藝術的邊界問題并不是在當代藝術中第一次提出的。何為美丑?何謂藝術?從古希臘到當代就一直爭論不休,不論是柏拉圖還是車爾尼雪夫斯基對藝術的定義都迥然不同。我們不難看出藝術一直都在不斷地否定藝術自身,又在不斷地在否定中求發展。黑格爾就認為歷史是一條向前流淌的河流,存在于歷史當中的藝術亦是如此。在藝術的發展中必然會有新的表現手段和思想加入其中,就如同一條連綿不絕的河水,永無止境地向前流淌,這其中必定會有新的河流匯入其中使之不斷壯大。在這一過程中藝術自身獲得一次又一次地升華。就如畢加索的大膽嘗試,就誕生了拼貼畫這一新的畫種。杜尚因此獲得靈感開創了使用現成品當作藝術品地先河。自此曾經被公眾標榜的所有藝術價值數次遭到毀壞。但是當傳統的藝術理論已經無法闡述當代藝術時,就涌現了一批像丹托這樣的理論家,他們陸續提出新的理論以解釋藝術的新發展。藝術的邊界在不斷地被突破,又在不斷地被定義當中重塑,公眾對于藝術的認知也在一次次的革新當中提高。理論家出于對藝術解釋的本能會相應地改善藝術理論,以求更好地適應藝術的發展。是以藝術的邊界在不斷地被突破,但是藝術理論又會對藝術不斷地下新的定義,以界定藝術和非藝術的界線,這便是邊界的重塑。
當代藝術的巨大蛻變體現在表現手段、思想內涵和感知方式。藝術正逐步走向和各學科的跨界融合。同時,藝術的受眾面也在不斷地擴展,大眾文化和精英主義的鴻溝也在逐漸被縫合。由此可看見,當代藝術的大膽嘗試確是讓藝術的邊界模糊化了,但是這不等于藝術邊界消失了,而是藝術自身在不斷地發展中擴容,亦是在摸索中前進。
參考文獻:
[1][美]杰姆遜:《奇異性美學》,蔣暉譯,《文藝理論與批評》2013 年第 1 期。
[2]迪基.藝術何為?[M]//李普曼.當代美學.鄧鵬,譯.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1986:110.
[3]https://en.wikipedia.org/wiki/Alexander_Gottlieb_Baumgart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