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工玻璃“盤線”技法在玻璃藝術創作中的實踐

周培育 天津美術學院

人類文明的源頭就有“結繩記事”的痕跡，燈工玻璃的“盤線”形式，是在用新的手法和新的材料進行的敘述和藝術創作方式。

一、燈工玻璃中的“盤線”形式

（一）什么是燈工玻璃

燈工玻璃是用火槍對已經成型的玻璃棒或者玻璃管進行局部加熱后，利用其熱塑性和熱熔性進行拉、彎、按、焊、吹等，加工成型為玻璃的藝術。燈工玻璃具有悠久的傳統，最早有依據的燈工玻璃是公元前5世紀古埃及的玻璃珠制作。

在現代火槍研發出來之前，使用蠟或是煤油燈對小型的玻璃料進行加熱。現代燈工已經不再使用煤油燈了，幾乎所有燈工藝術家都用火槍進行創作，燃料氣體是煤氣與氧氣的混合氣體。

（二）什么是燈工玻璃中的“盤線”形式

在玻璃材料的選擇上，根據玻璃材料本身的特性，針對不同的創作作品，選擇也不同。燈工創作可以選用的玻璃料有多種不同類型。常用的玻璃料有鈉鈣玻璃（俗稱軟料玻璃）和硼硅酸鹽玻璃（俗稱硬料玻璃）。軟料玻璃因其可被熔化的溫度低、顏色豐富，在創作中經常被用到，但它的缺點是特別易碎，遠不像高硼硅玻璃那樣具有高強度，而且在強烈的溫差變化下難以保持料性穩定。所以，在燈工玻璃創作中的“盤線”樣式，一般選擇使用高硼硅玻璃。

所謂的燈工玻璃中的“盤線”樣式，就是使用玻璃棒熔化、拉抻出的細玻璃棒（或玻璃絲）進行直線的經線和緯線相互交錯，或者曲線的造型組合，焊接形成的造型形式。在自然界中是不存在“線”或者“線段”的，但是在空間造型語言中，細長的玻璃棒可以被看作是造型中的“線”或者“線段”，對燈工玻璃中的“盤線”樣式的討論也是基于此。

“盤線”樣式以玻璃線段作為主要元素，用玻璃線段之間的連接、交錯等形式來描摹和表現對象，在平面和立體空間中，通過無數個焊接點將線段與線段連接，便形成了燈工玻璃中的“盤線”效果。

（三）“盤線”形式的分類

從燈工玻璃的成型形式上，可以將“盤線”形式分為平面形式的“盤線”和立體空間的“盤線”。

平面形式的“盤線”一般是指用細玻璃棒或玻璃絲，在二維空間的基礎上進行圖案造型。玻璃棒本身透明，玻璃焊接點之間留出的空隙使得平面作品在視覺上缺少變化，形式上顯得單薄，所以藝術家更多會用“盤線”的方式搭建一個立體空間，形成錯落交替的、更加豐富的效果。

在立體空間的“盤線”搭建過程中，藝術家會更多地考慮造型與形式語言之間的關系，以及如何處理每個焊接點和整體造型的關系。這個立體空間是通過重復的玻璃線段架構起的一個虛構空間，通過觀眾的視覺經驗來完成對造型的識別。

康定斯基在《康定斯基論點線面》中對點和線有過一段非常精彩和準確的論斷：“點—靜止。線—內在張力，源于運動。這兩種元素造成它們自己‘語言’的交織、并置，這是語言難以達到的。刪除了‘虛飾’，捂住并減弱了這種語言的內在聲音，賦予畫面以最簡潔和最準確的表現。純粹的形式服務于豐富、生動的內涵。”①［俄］康定斯基：《康定斯基論點線面》，羅世平、魏大海、辛麗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第74頁。

二、燈工玻璃“盤線”技術的工藝闡述

（一）“盤線”形式的工藝特征

燈工玻璃中的“盤線”具備規律組合、重復樣式的成型特征。相比其他更加自由的燈工塑形方式，“盤線”對于細長的玻璃條（絲）進行組織的創作方式，使單點的焊接方式更方便操作，難點在于如何組織成為一件大型的作品，如何在創作和制作開始之前，對“盤線”樣式和制作步驟做好設計，采用何種方式造型。

“盤線”工藝是相對比較理性的創作方法，在畫面構圖和立體構成中，通過大量重復玻璃線段與曲線的焊接和組合，塑造出復雜的形體，利用玻璃棒的透明和透光性，產生折射，最終使形體在空間中呈現出虛實對比、平衡的排列組合關系，用平滑的動態自由線形成豐富的視覺效果。

（二）“盤線”形式適合表現的題材

“盤線”形式是一種增量的造型形式，同時，這些線結構體上的焊點，是線—點結構，不是在平面上，而是在空間中，線的強有力的使用和著意強調，在與一系列點的組合中構成了作品，只要時間和空間允許，甚至可以表現出多種復雜的樣式。

藝術家會選擇不同的線條來表現不同的題材，比如直線和曲線在表現不同造型時所產生的不同效果是藝術家需要提前想到的，“直線和曲線組成了一對最基本的對立線”①［俄］康定斯基：《康定斯基論點線面》，羅世平、魏大海、辛麗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第53頁。。使用玻璃線條“盤線”造型的藝術家在題材選擇上更傾向于用寫實的手法，將物體的外輪廓以及結構用玻璃線段重新解構和搭建。這些寫實的創作題材包括人物、植物、動物、建筑等。代表藝術家有Brent Kee Young和Robert Mickelsen。

還有一類藝術家選擇某一個場景或者敘事性的題材，把一個事件或者場景用玻璃雕塑的方式再現，如Eunsuh Choi和AyakoTani。

三、燈工玻璃藝術家作品中的“盤線”形式

（一）玻璃線條流動而成的玻璃雕塑——Robert Mickelsen

燈工玻璃藝術家 Robert Mickelsen 的創作，是將玻璃棒熔化后，用“盤線”的方式塑造成立體雕塑，通過線性語言之間的組合、穿插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情感。他善于利用理性的玻璃線條來塑造嚴謹的造型，這種分析方法特別像工程師設計一張新的圖紙，只不過材料用玻璃來替換，透明的玻璃線條富有的獨特張力，使得他的作品既有形體上的可識別性，又有藝術上的觀賞性。他的作品的主題主要是以文學類型為主，表現題材涉及人物、動物和植物等。Robert的創作過程對于他本人而言就是一個自我探索和自我剖析的過程。 線條在他手中不僅是創作的表達元素，也是形體本身，從他的線條中也可以體會到其創作思維。

Robert 的Network Venus這件作品雖只有維納斯軀體的一部分，但其顯著的特點賦予她獨特的視覺識別特征。整個作品只選用了一種工藝——燈工拉絲“盤線”，但視覺效果顯著，蜿蜒起伏的曲線，讓線條之間產生關聯，不會有單調感。而且，線條之間的焊點也被形體結構和流動的線條隱去全部特征，成為整體雕塑的一部分，也是形體轉折的重要環節。

（二）將曾經的故事“盤線”成記憶之瓶——Ayako Tani

在用玻璃線條講述故事方面，日本藝術家 Ayako Tani 的創作就將玻璃線條盤接編織成一件件完整的敘事作品，從她的作品中可以看到其從女性藝術家的角度觀察的細膩。

《當東風吹起》這件作品是Ayako 采用高硼硅玻璃制作的一件燈工作品，與Robert 運用規則曲線不同的是，這件作品運用了大量的曲線和不規則線條盤接而成，在視覺上更加自由開放，線條也因為它們的不規則彎曲更具張力。

在Ayako的作品中有很多東方文化的痕跡，她將玻璃線條與東方文化中的書法筆畫和圖案紋樣相結合，用在立體雕塑的造型中，這種對線條的處理也是值得研究的一個方向，即如何將文化因素和造型語言完美結合。

四、結語

燈工玻璃的“盤線”工藝是一種具有獨特藝術語言的表現形式，用結構進行塑造是一個理性的創作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藝術家需要像建筑師一樣對作品的結構進行提前分解、組合，選擇合適的紋樣和線條。如何將文化因素和藝術家的情感完美結合是藝術創作中非常重要的環節。由此可見，工藝手段是實現藝術創作的方式，在創作過程中，選擇合適的成型工藝也會對藝術家的情感表達產生極其重要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