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梨的七十二變

孫悅

我的女兒叫阿翹，剛滿八歲。每當她和她的娃娃們玩過家家的時候，她就不是平時的她了，她成了“孫小梨”。“孫小梨”是阿翹編的名字，所以，在“百變孫小梨繪本”系列中的《我不是普通小孩》《了不起的超能力》《長大以后做什么》三本圖畫書中，阿翹是有版權的。不過，我已經征得了她的同意，并承諾分一半稿費給她。一開始她拒絕，她說她的小豬錢包里還有六塊錢呢，太多了，實在花不完。但是，我很堅持，我說這是你應得的。最后，我們意見達成一致，她的那部分稿費先存在我這里，就像她的壓歲錢一樣，等她需要的時候，由我來負責買給她。

我從來沒有侵吞過阿翹的財產，真的，我是個講誠信的媽媽。所以阿翹也從來不騙我，凡事都實話實說，包括偶爾她闖了禍，還有偶爾對我的不滿。和女兒坦誠相待，獲得她的巨大信任，她樂于跟我分享她的那些小秘密和奇思妙想，對我來說，是占了大便宜。

“百變孫小梨繪本”系列里面的很多靈感，都來自我和女兒日常相處的時光。比如，孫小梨跟媽媽宣稱要過“一個人的時間”，“一個人的時間”正是阿翹平時使用的說法，指的是她要關起房門和玩具單獨相處做游戲。

比如，孫小梨不愿意拔掉陽臺上拱出來的小草，她說“我養這些草養了很久”，這也是阿翹的原話，她的確養了一排小草，她經常給小草澆水，還警告我小草也有生命，不許傷害。

比如，孫小梨想象自己是機器人，有很多只手，可以同時做很多事情，這其實一直都是阿翹姑娘的夢想。她說這樣的話，她就可以一邊畫畫，一邊看電視，一邊寫作業，一邊吃垃圾食品了。隨時不限量盡情地吃垃圾食品，是阿翹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追求和永遠的傷痛。樂觀而堅強的她，化悲憤為力量，告訴我，等她長大了，要開一家便利店，店里只賣垃圾食品，店門口安排倆保安，專門負責攔著我和她爸爸。為了安撫阿翹幼小的心靈，這次，我在作品里讓她夢想成真，而且是升級版夢想，我讓孫小梨開了一家垃圾食品大超市，全世界的垃圾食品都在這個超市里出售。太棒了，我自己都覺得過癮！

想象、夸張，是兒童最擅長的兩樣本事。作為一個大人，我特別羨慕阿翹以及和阿翹一樣的孩子們擁有這樣的本事，我拼命想要讓自己擁有和保持這樣的本事。我虔誠地向他們學習，無比崇敬地在書里講述著他們天馬行空的生命狀態。

自從有了女兒，我體內沉睡多年的童年蘇醒了。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我想，就像偉大的安徒生說的，或像偉大的圣埃克蘇佩里期待的，有些大人是記得自己曾經是小孩子的。這算不算大人的特異功能呢？反正我很驕傲，我還保留著這樣的特異功能，我覺得這比什么閱歷、經驗、知識、常識要重要得多、有價值得多。能像個孩子一樣看世界，是多么幸福呀！

變回小孩的我，單純、簡單、滑稽、搞怪，我模仿阿翹和孫小梨，學她們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追隨她們上天入地，喜歡做看起來不合理的事情，渴望到驚險刺激的地方去尋找寶藏。在這個過程中，我發現了孩子的神奇之處，他們遠比我們成年人認為的強大、有智慧、善解人意，甚至可以說，孩子們也是深刻的，深刻到可以理解痛苦和悲傷，理解失去和永別。所以，孫小梨會駕駛著巡洋艦趕跑捕捉鯨魚的壞蛋，會讓人魚公主嫁給王子，會用神奇的橡皮擦掉烏云，以免淹死壁虎和小瓢蟲。孫小梨一定是感知到了時光和衰老的，盡管她可能無法準確表達內心的沉重滋味，可能想不到讓時光停止、讓歲月倒流、讓青春回頭，但是，她憐憫老人和弱者，她本能地想讓姥姥連跑帶跳，去爬山，去跑步，所以，她那么渴望自己是個小神仙，擁有神奇的法術。孫小梨熱情而坦誠地和這個世界互動，他們關注著我們大人往往忽略的角落。他們看似在做無用的事，他們好像天性貪玩，其實，他們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呼應著這個世界上的萬物生靈，體會著生命賦予他們的樂趣。我們只留意華麗的王宮和盛大的狂歡，孫小梨則擔心灰姑娘穿著堅硬的水晶鞋奔跑，腳會不會疼。我們帶著功利目的讓孩子學習琴棋書畫，孫小梨想學古箏只是單純因為彈古箏時的衣服和樣子好看。我們不停地約束孩子別亂坐別亂動別亂吃，孫小梨卻只想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生活。嘿，和孫小梨相比，我們成年人是不是顯得有點呆頭呆腦呢？

當然了，如果成年人變回小孩，就不會顯得呆頭呆腦了。我們要是孩子氣起來，那也是具備實力的。

你看，書里的媽媽、爸爸和老師，他們像孩子的時候，也是很可愛的。那個媽媽帶著孫小梨在外面瘋玩了一整天，晚上回家陪著孫小梨灰溜溜地補作業；那個爸爸成了頑皮的壞小子，把孫小梨的玩具都搶走了；那個老師看見孫小梨打瞌睡，都沒用教鞭敲她的小屁股，還開玩笑讓孫小梨回家睡。

是吧，這些大人淘氣起來，可是一點也不會輸給小孩子，因為，他們心里有個聲音在唱歌，歌詞如下：“啦啦啦，我要做一個小孩，天真自由，快樂無憂。我想插上翅膀在天空飛行，和大雁做伴，向白云致敬。我蓋了一座巧克力屋，我騎著獅子過馬路，我喝著酸奶開飛機，我騎著摩托車耍耍酷。”哈哈，是的，這些都是孫小梨的夢，也是變回了小孩的媽媽、爸爸和老師的夢。誰不愿意做這樣好玩的夢呢？除非他是個無可救藥的木頭人！

我好喜歡孫小梨呀，我必須給她寫傳記。《我不是普通小孩》《了不起的超能力》《長大以后做什么》是我給孫小梨，當然還有阿翹，以及天底下所有孫小梨和阿翹們的獻禮。現實世界總是有點乏味，但是孫小梨卻用想象的魔法，填充和裝點著這個世界，跟著孫小梨，那些平淡的日子，平凡的時刻，普普通通的人，無聊尋常的事情，都變得生動有趣，驚險刺激，生龍活虎，曲折離奇。能這樣生活，真是幸運！

孫小梨會慢慢長大，但是長大了的孫小梨也肯定是個不一樣的大人，因為，小的時候，她可是七十二變的孫小梨，這樣的孫小梨，永遠不會懦弱，不會妥協，不會呆頭呆腦的。

畫家張鵬也是一個變回小孩的大人，她畫筆下的孫小梨，妙趣橫生。據說，她在《我不是普通小孩》這本書的某一頁里，藏了一個彩蛋，把她兒子的名字畫在里面了。沒辦法，她是這套書的繪畫者，畫畫的事，完全得聽人家的，可不敢惹她生氣，否則她若不好好施展才華，不好好畫畫，讀者們就看不到今天這些精彩的畫面了。更何況，她把我女兒的名字也放進去了，所以嘛，我舉雙手贊同她的這個做法！

還有安少社的編輯們，還有沈陽的梁策主編，她們也都是變回小孩的大人，她們和孫小梨惺惺相惜、心心相印，是她們把孫小梨的故事做成了書，是她們把孫小梨的“偉大壯舉”傳播出去。孫小梨讓我傳個話，真心感謝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