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寶藏之地

曲雪松

渾源之美，在于它的渾樸之氣，渾厚之質。這是一座名副其實的老城，“老”得讓人欣喜，就像看到了一座寶藏。

你甚至會不由得想回到那個通訊不發達、交通不便利的古老年代，因為它老街老巷的滄桑，讓人能感受到人間的溫度，這種溫度不是千篇一律的現代化商圈大廈所能比肩的，它是這一方水土的人們生存的需求，也是這里世世代代對于文化文明的理解和凝練，它構成了渾源獨有的氣質，只屬于這片土地和這里的人們，它是真正的創造。

位于山西東北部，北岳恒山腳下，渾源擁有天然的雄渾之氣，又因為佛教的較早傳入，這片土地充滿了濃厚的佛國氣息。建于北魏時期的渾源懸空寺、龍山大云寺，建設于金代的永安寺、圓覺寺以及千佛嶺、天賜溝的云峰寺……這些寺廟在渾源山水間星羅棋布，鱗次櫛比，雕塑、壁畫、建筑藝術神奇瑰麗，梵音禪韻悠悠不絕。

如今再觀這片靜謐陵園，浩蕩之氣撲面而來。走在縣城里，連幾歲的孩子都能給你指認通往墓園的道路。

地理環境是天然資源，而宗教信仰是人心之作，它們在這里的融合接天連地，可謂天作之合。當然，無論什么，都離不開人心的內核。不知道鮮卑游牧民族拓跋氏在一千五百年前建立北魏一統北方時，有多少開疆拓土融貫南北的基因被傳承下來，但想必，沒有胸懷四海馳騁天下的磅礴大氣，很難成就歷代山西諸多名人雅士的精神境界。就拿“晉商”來說，在重儒輕商的朝代，能以經商獲得社會威望和持久影響力，必有其深層的精神支撐，這種精神能量里所包含的勤奮進取、誠信重道和自律節儉，讓人對山西有了更多感性認知和地域文化的梳理。

渾源之行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一片陵園。陵園安葬的是清朝道光年間一代清官栗毓美。他一生最大的功績是治理黃河。清道光年間，黃河在河南等地泛濫成災，栗毓美被委任河南、山東兩省河道總督，主持治理黃河事宜。在任期間，他注重調查研究，經常乘小船沿河道巡視考察，并深入民間了解治黃的癥結和經驗，在實踐中因地制宜，創造了“以磚代埽”的治黃經驗。以新方法代替老辦法，必定要觸動一些人的利益，引起朝廷大臣的非議。他面諫皇上，據理力爭陳述利弊，其摯忠之情令道光皇帝動容。后積勞成疾死于任上，當他的靈柩從河南北上運往山西時，沿途群眾揮淚相送，千里不絕。許多官吏“亦皆聞之流涕”。皇帝追封他為太子太保，還作了祭文和碑文，并賜祭葬。著名愛國大臣林則徐為他撰寫了墓志銘。這便是眼前的皇家敕建的栗毓美墓。

新編歷史晉劇《栗毓美》問世以后，在諸多省市巡演。巧的是，扮演“栗毓美”的著名晉劇演員孫嵐嵐也是渾源人，小時候家就住在墓園旁邊。采訪時，她指著“栗大人”的漢白玉墓丘跟我說：“小時候我常常在這里練嗓，那時候這里人不多，一片天清氣朗的環境，氣場特別好。”

如今再觀這片靜謐陵園，浩蕩之氣撲面而來。走在縣城里，連幾歲的孩子都能給你指認通往墓園的道路。如果說世上真有不朽的東西存在，那便是人的名聲了。栗毓美墓無聲地矗立在渾源大地，靜默之中卻發出永恒的回響，有開疆拓土的激昂進取，更有守疆立業的仁厚忠貞。江河入海亙古不變，若官場也有一條河流，那它匯入的，必定是民心的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