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泥人張彩塑傳承發展的經驗與啟示

倉詩建，聶彥瑋，王海雙

（天津科技大學 藝術與設計學院，天津 300457）

一、引言

天津泥人張創立于清朝道光年間，至今已有193年歷史，2006年被列入第一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在近代中國藝術雕塑史上，泥人張彩塑以其獨樹一幟的藝術成就被銘記。第二代張玉亭時期是泥人張發展史中最為輝煌的時期，他的作品貼近百姓生活，比一代時作品的藝術形象更具有感染力，當時的作品在1915年美國巴拿馬博覽會上獲得民藝獎①。到目前為止，泥人張已傳承至第六代，每一代人都不忘初心、堅守手藝，并隨著時代發展而創新。泥人張妙趣橫生的彩塑小品為津門百姓及城市發展留下了寶貴記憶。國內不少專家學者曾對天津泥人張做過藝術研究，例如張锠撰寫的《民間泥彩塑集成·天津泥人張卷》對泥人張的制作過程、工具、顏色進行詳細的研究。與國內其他泥彩塑派別相比較，天津泥人張的創作手法和制作工藝蘊含極高的藝術價值，并且在國內外享有較高的知名度。隨著社會的快速發展和全球文化的融合，傳統泥塑賴以生存的環境發生了巨大變化。如果傳統泥塑不能把握這種變化帶來的機遇和挑戰，勢必淹沒在人類文明發展的進程中。

二、天津泥人張彩塑現狀

目前泥人張彩塑主要分為泥人張世家和泥人張彩塑工作室兩部分。由于兩家都是泥人張重要的分支，但又屬于不同的經營者，所以在“泥人張”商標使用以及傳承人界定問題上存有爭論。在法律意義上傳承人即掌握該項目的知識、技能，可以通過自我靈活運用對技能進行再創造，然后教授于自己的繼承人，并且是公認具有代表性、權威性與影響力的人。無論是泥人張世家的第六代傳人張宇先生還是泥人張彩塑工作室的大師們都具備傳承人的基本條件，所以目前“泥人張”的品牌形象由兩家共同經營，都在為泥人張的傳承和發展做出貢獻。

2019年7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赴內蒙古自治區考察調研時，第一時間與古典民族史詩《格薩（斯）爾》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進行親切交談，并為其表演點贊。這表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和發展受到了國家和政府的高度重視。2019年1月1日天津市出版的《天津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條例》中明確提出鼓勵和支持發揮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特殊優勢，在充分保護、合理利用的情況下，將非物質文化遺產轉化為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②。泥人張彩塑工作室創作出的“中國夢”夢娃、“圖說我們的價值觀”系列公益廣告遍布國內大街小巷，公益形象深入人心。在中國電影博物館中，彩塑工作室為其創作了較多真實存在或依據真人真事塑造的英雄形象，通過彩塑的方式讓觀眾真實感受戰火硝煙的時代。俄羅斯總統普京訪華時泥人張彩塑工作室為其捏塑人像作為國禮贈送給普京，國家的重視與支持為泥人張的發展增添了信心和動力。

三、泥人張彩塑傳承發展的優勢

天津泥人張彩塑與潮州大吳泥塑、惠山泥塑、陜西鳳翔泥塑并稱為我國四大泥塑。經過千百年的傳承和發展，天津泥人張彩塑的發展勢頭遠超于其他泥塑，享譽國內外。通過與惠山泥塑和大吳泥塑的橫向對比，與泥人張歷代作品縱向對比，可以發現泥人張在傳承發展過程中的優勢。

（一）與惠山、大吳泥塑的橫向對比

1.創作題材比較

其它三者創作題材主要來源于戲劇。大吳和惠山泥塑創作的題材大多來源于地方戲曲，而泥人張創作題材則是廣為流傳的神話戲曲，因而泥人張更容易被全國范圍的大眾所接受。民俗題材也是泥人張的重要創作素材，泥人張在創作時緊密貼近社會發展的需求，選擇能代表普通大眾的生活場景進行創作，能使普通大眾產生共鳴，更容易占據市場。

2.造型色彩比較

大吳泥塑的造型和形象受當地的民俗文化以及地域文化的影響，整體的比例為五個半頭長，人物稍作矮化處理，凸顯其幽默的特征。惠山泥人的代表是“大阿福”（屬于耍貨），其造型憨厚質樸、面帶微笑多呈健康喜樂、幸福美滿的寓意。但其造型粗糙、色彩不夠鮮明。泥人張的造型以寫實為主，在色彩上采用高級灰的顏色，很少采用純度高的色彩。同時對使用的多種色彩高度統一于作品中，使整個作品看上去既簡約樸素又沉穩厚重。

3.制作工序比較

惠山泥人及大吳泥塑的制作主要為挖泥、煉泥、捏塑、燒坯、彩繪五道工序。泥人張彩塑的制作過程大體與之相同，但制作工藝主要為手工捏制。純手工做出來的作品更能代表藝術家的水準，同時又傾注了藝術家的情感，進而提高了作品的藝術價值。這也是大眾更青睞天津泥人張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與泥人張歷代作品的縱向對比

對于傳統手工藝而言，其市場需求決定了經濟價值，進而決定它的傳承及發展空間。泥人張創始人張明山的作品神形俱佳、活靈活現，整體風格“寫實但不真實”③。其作品主要供給皇宮，其余作品的70%流入日本，15%進入到歐洲，剩下15%是被當時的達官貴人買走④。現如今，泥人張作品分為珍藏版、限量版、普通版，面向社會各個階層的人出售。在宣傳方式上和以前也大不相同，早期泥人張靠“口口相傳”，現在泥人張組建了一支團隊，遵循一定的經濟規律結合政府和媒體對泥人張進行宣傳，這很大程度上加快了泥人張的普及并為其發展創造了良好的條件，同時也為其他傳統手工藝的傳承和發展提供了寶貴的經驗。泥人張之所以享譽國內外是因為它的歷代傳承人都在總結前人制作技藝的基礎上，結合當代的經濟、政治、文化以及審美要求不斷地推陳出新，創作出符合時代需求的泥塑。

四、泥人張彩塑傳承當代文化的啟示

隨著時代的發展、社會的變遷，以泥塑為代表的民間傳統手工藝的傳承和發展面臨嚴峻的考驗。在現代科技和媒體發達的時代，這些民間手工藝要轉變傳統的傳承發展方式，合理地利用現代科學技術以及新媒體對其進行保護和宣傳。通過對比研究，得到如下泥人張傳承當代文化的三點啟示：

（一）傳承思維的轉變

十九大報告指出“堅持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堅持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不斷鑄就中華文化新輝煌。”這意味著我國文化事業將迎來一片繁榮的景象，同時為民間傳統手藝的傳承發展提供了指導思想。傳承即：傳，老師傳道受業及解惑；承，學生承接老師所傳授的知識技能并能合理開發運用。有傳承才會有發展，民間手工藝能否長久地存續下去傳承是關鍵。

“傳男不傳女”“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種陳舊的傳承理念是大部分民間手工藝消亡的主要原因。天津泥人張早在第四代傳承人張銘時期就已摒棄了這種陳舊的傳承理念，所以才會有如今的天津泥人張世家以及泥人張彩塑工作室兩大分支。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泥人張一直秉持著“廣招學徒、因材施教”的理念培養下一代的傳承人。對于傳承人來說，這種傳承理念大大增加了傳承人的競爭力度。有競爭才會有進步，通過競爭不斷地激發傳承人的創作熱情進而提升自身素質，為更好地傳承泥人張打下堅實的基礎。

（二）有目的地去營銷

泥人張在現代發展的過程中獨具慧眼，能敏銳地察覺市場需求，并巧妙地利用一定的經濟規律和營銷手段對作品進行宣傳和推廣，使整個市場保持著供不應求的狀態。同時，泥人張團隊致力于打造“泥人張”品牌形象，利用品牌效應擴大泥人張的影響力和知名度，迅速地把勞動成果以及泥人張彩塑的文化價值轉化為經濟價值，為其傳承發展提供必要的經濟基礎。

中國傳統民間藝術的獨特之處在于民間藝術品蘊含著手藝人特有的思想、情感，并且能折射出其所處的歷史環境。泥人張現在依舊堅持有需求的創作，力求用作品來表達情感，尋求與觀賞者在情感上的共鳴。把泥人張彩塑這一物理形態賦予更高的情感價值不僅能體現中國民間藝術的精髓，還能提升自身的文化價值和精神高度。

（三）適應社會發展

傳統民間藝術的傳承和保護絕非墨守陳規。隨著時代的進步，傳統也需要做出相應改變，與時代結合推陳出新。對于研究中國民間美術的學者來說，缺少實物資料是研究受限的重要原因。筆者在采訪泥人張第六代傳人張宇先生時，他表示：我們在出售作品之前，會利用3D技術對作品掃描并且進行1∶1復制，建立一個網絡數據庫以便作品留存和保護。利用現代技術對作品進行復制不僅解決了作品留存問題，還為今后研究泥人張的學者提供了科學準確的依據。

在如今的新媒體時代，信息的傳播不再受時間、空間的限制。新媒體時代顛覆了人與信息的關系，把人從信息的被動接受者轉換為信息的主動發布者。通過新興的自媒體人們可以隨時隨地發布自己想要分享的信息。“假輿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絕江河。”泥塑作為承載著中華民族千百年歷史的民間藝術，可借助新媒體的東風對自身進行宣傳，提升自身的影響力。

五、總結

天津泥人張是我國頗有名氣的傳統手工藝，其傳承也具有典型意義。通過對泥人張傳承方式的研究、發展模式的梳理，總結其傳承發展的優勢，發揮其帶頭作用，為其他傳統文化的傳承發展提供借鑒。這是對泥人張研究的新方向，也是對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研究的新起點。■

注釋：

①選自筆者2018年12月16日采訪天津泥人張第六代傳承人張宇先生的口述內容：1915年，袁世凱稱帝建國后，為了使國際快速承認中國的藝術成就，帶著泥人張去參加美國巴拿馬博覽會。巴拿馬博覽會設置四種獎項：一等獎是大獎，二等獎是民藝獎，三等獎是金牌，四等獎是銀牌。泥人張獲得民藝獎，民藝獎算是第二等獎。當時有記載是由天津官員也是花鳥畫家的路興農帶著泥人張作品去參加。路興農撰寫的《直立獲獎叢書》，其中記載“泥人是西方人非常喜歡的藝術作品，因為沒有經過燒制工藝，所以在他們看來只能是工藝門中最高獎項民藝獎，如果經過燒制必然是在藝術門類中的大獎。這是西方評委自己所表述的評判標準。”

② 天津市第十七屆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七次會議通過《天津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條例》的第四章第二十八條。

③選自筆者2018年12月16日采訪天津泥人張第六代傳承人張宇先生的口述內容：清朝末年是市民藝術萌芽期，這批人功利性很強（不單單指金錢，比如講相聲要把人逗笑）。張明山本身有天賦也有能力畫得很像而并非寫生，并且其有獨特的中西教育背景，父親是浙江紹興的師爺，有一定文化體系，教私塾。在《中國大百科全書》《中國美術史》《中國雕塑史》《中國雕塑古代史》中最后一篇是近代雕塑史，開篇是張明山。

④ 選自筆者2018年12月16日采訪天津泥人張第六代傳承人張宇先生的口述內容：泥人張在當時非常賺錢。據天津地方文史資料記載，泥人張除去進貢朝廷的作品，剩余70%出口到日本，15%到歐洲，剩下的以北京、山東、廣東的客商為主。天津人根本沒買過，所以在本地根本找不到張明山、張玉亭的作品。因為泥人張價格高昂，不是天津人收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