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讓電影行業產生前所未有的危機,一度出現斷崖式下滑。在政策扶持和行業自救的合力作用下,電影行業迎難而上,在夾縫中求生存。隨著疫情防控進入常態化,社會逐步進入后疫情時代。作為社會主義文藝重要組成部分的中國電影,在后疫情時代必須立足社會發展的現實語境,把握時代新變化和新表述,加快供給側改革,探尋資源配置最優化、市場格局均衡化、影視生態健康化的發展路向。
作為“新中國成立以來在我國發生的傳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圍最廣、防控難度最大的一次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1],“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下文簡稱“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不僅嚴重威脅公共衛生安全,也對經濟秩序造成巨大沖擊。疫情對電影產業影響頗大?!皬亩唐诳?,直接經濟損失巨大,全國電影院暫停營業,制片和宣發根本阻滯,現在預算全年票房損失將超過300億元。從中長時間看,經濟下行壓力等多種要素疊加,將對電影工業格局、生產方式、運營理念帶來深入調整,產生全方位、持續性的深入影響?!保?]本文從新冠肺炎疫情對中國電影行業的影響入手,分析疫情帶來的變化,探究后疫情時代電影行業的發展路向。
新冠肺炎疫情給中國電影行業帶來慘重損失,“影院停業、制作停產、資本停流、企業停擺”,可謂電影行業遭遇市場化以來的最嚴重的一次行業危機。
影院放映停擺,票房損失慘重。新冠肺炎疫情暴發適值春節,為避免產生聚集性疫情,全國所有電影院停業?!短迫私痔桨?》《姜子牙》《囧媽》《奪冠》等7部電影宣布退出賀歲檔。作為國內電影市場運作中最成熟、最穩定也最具價值的賀歲檔,它的重要意義不言而喻。賀歲檔成為“空窗期”,意味著全年票房收入會出現大幅度折損。據統計,2020年第一季度全國電影票房為22.38億元,同比下降88%。2020年3月16日,新疆、內蒙古、青海、廣東等多地影院相繼復工,但走進影院的人并不多,而且影院選擇復映《中國合伙人》《狼圖騰》《戰狼2》《流浪地球》等影片,觀眾的選擇范圍較小,復映效果不佳,單日觀影人次有的居然是個位數。而隨著疫情防控的變化,2020年3月27日,國家電影局通知,全國影院暫不營業,已復業的立即暫停營業。隨后,“五一”等檔期持續空檔。電影改期撤檔就意味著已投入的宣發成本或將面臨損失,大量電影的堆積也會影響未來電影的排期,無疑大幅提高了票房的風險等級。同時,電影院尤其是中小型影院的關閉導致裁員現象的出現,引發一系列后續連帶反應。
影視基地封閉,影視公司業績受損。影院關閉后,包括橫店影視城、象山影視城、無錫影視基地在內的影視基地也相繼封閉,轄區內拍攝場景關閉,已開工劇組的拍攝活動暫停。大量劇組受停工潮的影響,面臨場地、器材租賃費用增加、主創檔期協調、制作周期延長、需要追加投資等問題。[3]電影行業的停工停產、影院的關閉、票房的損失慘重,以及影視主題公園等其他相關產業的停止營業,這些都讓影視公司業績嚴重受損。包括萬達電影、橫店影視、中國電影、上海電影等上市公司上半年業績都處于虧損狀況。萬達電影上半年預計虧損15億元至16億元;金逸影視上半年預計虧損3.1億元至3.9億元。[4]而電影行業作為文化產業的一部分,由于“內容流失、必要性低、替代性強”[5]等因素,都使其在復工復產后可能要經歷漫長的恢復期。
盡管電影行業持續受挫,被迫按下“暫停鍵”,但是宏觀政策的調節和電影行業的“夾縫生存”,讓電影行業在疫情期間并非偃旗息鼓、停滯不前,而是仍然能夠迎難而上。
第一,政策扶持:助力行業平穩過渡。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黨中央、國務院及有關部門出臺一系列支持企業應對疫情、復工復產的政策,涉及稅費優惠、融資貸款、穩崗就業、財政獎補等方面。2020年2月19日,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常委會會議時強調:“要幫扶住宿餐飲、文體娛樂、交通運輸、旅游等受疫情影響嚴重的行業。”[6]各級電影主管部門積極協調,出臺扶持政策,推出免征電影事業發展專項基金以及其他財稅優惠政策。上海、江蘇、北京、浙江、廣東、湖南、四川、山東等省份出臺多項綜合措施,從專項補貼、金融貸款、租金減免等方面給予影院引導和幫助。一系列政策的出臺,尤其是拿出“真金白銀”紓解企業困難,幫助緩解資金困難,既解了電影行業尤其是抗風險能力差的中小型電影企業的燃眉之急,也提振了整個電影行業的信心。
第二,行業自救:在“夾縫”中求生存。僅靠政策扶持是不能化“險”為夷的。在影院未開放的這段時間,電影行業積極開展自救和行業互救,在“夾縫”中尋求生機,并取得了一些發展。
從大銀幕到小屏幕:轉網發行成主要應對措施。疫情期間,與傳統影院消費停滯相反,網絡電影表現活躍,院線電影網絡上架成為主要應對措施?!秶鍕尅贰斗数堖^江》《大贏家》《灰燼重生》等院線電影采用免費或者付費模式選擇轉網發行,從大銀幕轉到小屏幕的轉變,為片方減少了一定的損失,也帶來了線上播放、云展映、“互聯網+電影”“直播帶貨+電影宣發”等新模式。網絡電影也趁勢而上,一些中小成本的網絡電影異軍突起。據統計,2020年上半年分賬票房破千萬的網絡電影達到30部,數量較2019年同期15部增加一倍;累計票房5.28億,較去年同期2.05億增長157.56%。[7]
抱團取暖:聯合開展行業自救。除政府出臺政策支持外,電影行業也抱團開展行業自救行動。上海電影集團推出全國首支“影院抗疫紓困基金”,重點聚焦長三角地區有需求的影院。阿里影業聯合“餓了么”平臺,與近20家影管公司達成合作意向,為影院賣品提供線上售賣渠道。各大影視基地紛紛出臺多項措施保障影視從業人員的基本需求,對復工劇組加大優惠力度。在2020年3月電影院短暫復映期間,中影發行公司與影片出品方協商后將原分賬比例由43%:57%調整到0%:100%,即五部影片以公益發行的方式上映,發行方和片方應得43%的分賬部分將全部讓利給影院。[8]同時也有不少企業利用電影行業的“空窗期”養精蓄銳,如光線傳媒在疫情期間梳理正在進行的項目,提高拍攝標準,對已經拍完的影片重新剪輯,等等。
彰顯社會責任: 官方敘事與民間記錄的共時書寫。電影作為具有較大影響力的公共表達形式,在集體記憶的塑造中承擔重要職責,“不僅僅是供大眾消遣的娛樂產品,同時也是記錄時代的重要載體”[9]。新冠肺炎疫情作為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波及全世界,這也會形成一場全人類的集體記憶。本次疫情的集體記憶將是官方敘事與民間記錄的共時書寫,在作品中形成專業制作與非專業制作的良性對話。如在疫情最嚴重的時候,導演范儉的拍攝團隊深入武漢醫院、街道和家庭,拍攝了紀錄片《被遺忘的春天》;導演吳辰珵疫情期間堅守武漢,用VLOG的形式記錄下封城后的武漢;大象記錄聯合優酷發起全民記錄計劃,邀請全民拍攝2020年2月9日當天的疫情生活,最終剪輯成《余生一日》,這也是國內首部全民創作的紀錄片電影;博納影業在武漢解禁的第二天進入武漢,采訪一線醫務工作者和普通市民,拍攝抗疫題材電影《中國醫生》等。這些影片能夠激發情感共鳴,凝結社會力量,建構社會認同。
所謂后疫情時代,也是疫情時代的延續。需要明確的是,“后”不僅是時間范疇的概念,更是價值層面的概念。后疫情時代的到來,不僅是對新冠肺炎疫情的短期聚焦,更需要我們對疫情可能造成的長期影響做好提前規劃和積極應對。疫情期間,電影行業面臨諸多變化,直接影響了未來電影行業的發展走向。后疫情時代,在“新”與“舊”之間,我們如何重新認識電影,是研究電影行業發展的重要前提。
“全球化”理論是在“地球村”理念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全球化既是一個過程,也是一種理論,全球化能夠加速壓縮當代世界,并能夠加強我們把世界看成單一實體的意識。[10]世界電影產業的發展趨勢與全球化進程的總體脈絡相契合。20世紀80年代,世界電影產業呈現出 “好萊塢化”。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的發展,到21世紀初,“雖然美國電影在全球的優勢地位依然明顯,但是許多國家本土電影產業的發展已顯示出強大活力”[11]。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蔓延開來,導致全球經濟持續受挫。隨著全球多國封國政策、關閉公共場合等措施的頒布,電影產業的全球化推進基本停滯,包括《花木蘭》《速度與激情9》《小美人魚》等在內的大部分電影撤檔或停拍,還有一部分電影選擇在本國網絡平臺上進行“網絡首映”。疫情的全球化使得全球電影產業皆受重創。國際輿論場中有人將這歸結于全球化的負面效應,認為是經濟全球化加速疫情的傳播,因此需要重新審視全球化的影響,致使“反全球化”的呼聲泛起。
實際上,無論是“全球化”還是“反全球化”,本質都是全球經濟利益的分配問題。新冠肺炎疫情在短期內會使得全球化結構進行調整,但是從長遠來看,我們不能無視全球化帶來的益處。而且全球化的驅動力不僅是經濟因素,還包含文化等因素。文化的發展,不僅需要同質化的文化擴充,更需要異質化文化的碰撞與交融?!胺慈蚧眲荼貢斐晌幕母綦x。電影作為文化傳播的重要載體,只有進入全球市場,才能實現國際傳播的有效化。因此,后疫情時代,中國電影行業應當明確全球化趨勢的不可逆性,需要向全球提供整體方案,來共同應對疫情帶來的損失,推動電影行業全球產業鏈向健康良性方向發展。
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是新一輪科技革命的突出特征,也是新一代信息技術的聚焦點。[12]為防控新冠肺炎疫情而采取的居家隔離措施加速了這種發展趨勢。疫情防控期間,中國人過上了“宅”生活,雖然這種生活方式在疫情之下是公眾的被動接受——工作、學習、生活、休閑必須全部在家完成,但確實逐漸改變了公眾的生活方式、媒介接觸和使用習慣、消費方式甚至思維模式。全民開啟“宅”生活后,“云辦公”“云學習”“云文化”“云購物”“云娛樂”等眾多與大數據、人工智能和云計算結合成的“云”生活,對公眾生產生活方式帶來重要影響,如“無接觸經濟”時代的加速到來就是其影響之一。同時,疫情改變了“公眾的自我認知、與他人的關系認識、人生哲學”,“增強對于國家的認同”[13]。在被動接受與主動選擇的轉化過程中,公眾重新思考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對現有思維方式和認知方式進行反思與重塑,而且這些改變造成的影響并不會隨著疫情結束而自動消弭。
電影是時代的產物,同時也要反映時代風貌。生產生活方式和公眾行為認知的諸多改變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電影行業的發展。電影產業的網絡首映、線上推廣、在線付費點播模式在影院關閉的疫情期間加速發展起來,養成“宅”習慣的受眾開始接受并習慣于在家觀影的模式。是疫情導致電影被迫網絡上線,從而使得受眾養成了“宅”家觀影模式;還是疫情導致受眾宅在家,從而使得電影產業轉向線上發展?這兩者之間必然存在著相互影響的二元辯證關系。后疫情時代,電影行業要將自身發展置于整體社會發展的大格局中,理解時代變化的新發展、新表述、新思路,系統評估好行業未來發展的困難與機遇,為行業后期恢復和繼續發展提供參考與依據。
“走出電影院”由符號學大師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提出。在他看來,電影院漆黑的環境加上光的作用,以及電影在時間上的把控等,完成了對受眾某種程度上的催眠,因此巴特倡導大家走出電影院,他覺得走出電影院,在明亮的大馬路上走著的感覺真好。[14]而疫情之下的“走出電影院”,并不是受眾的主動“出走”,而是疫情影響下影院的關閉使公眾走進流媒體平臺,選擇線上觀影模式。
麥克盧漢(Marshall McLuhan)提出人與媒介是不可分離的,媒介是人的延伸。電影則是視覺、聽覺等感官的延伸。即使是宅在家里,受眾仍有娛樂休閑的需求。麥克盧漢的媒介技術決定論認為是媒介改變了環境,人們隨著媒介的變化而發生變化。基特勒的“傳播的物質性”認為媒介只是一種渠道,是物質的[15],不同的媒介有不同的技術區別,造就不同的受眾觀影狀態。在線觀影使受眾對電影時間有了把控權,受眾可以隨時暫停、中途換片、快進和倒退,能邊看邊發彈幕,還能多屏觀看。受眾也不將只能在漆黑的環境中觀影,可以選擇任意時間和任意觀影環境,如做飯的時候、休息的時候,可以在廚房、臥室、客廳等環境中進行。在線觀影體現出受眾觀影的分散化與碎片化,體現出了受眾觀影的隨意性。同時也意味著在線觀影很難像影院觀影一般,將受眾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并在催眠效果之下使受眾對電影達到狂熱的狀態。因此,疫情過后,“走出”電影院還是“回歸”電影院成為一種新的思考。尤其是2020年7月28日,AMC院線和環球影業通過一項新合作協議,即窗口期縮短至17天,打破全球傳統院線堅持數十年的90天窗口期規則。實際上,線上電影的互動性與便捷性(受眾可把控進度、選擇觀看時間與環境)是其優勢,而“影院大銀幕帶來的沉浸式體驗”與“綁架感”[16]則是電影院獨具的優勢。未來電影產業的發展將會出現分流現象,受眾將進一步得到細分,部分偏愛實體影院模式的,仍會選擇去影院觀看,而部分偏愛線上觀影的受眾,也會繼續推動電影產業的線上發展。因此,現在唱衰影院傳統模式還言之過早,電影行業應當順應時代發展與受眾新需求,采用“線上+線下”發展的新模式。
在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前,2019年的影視業本已處于滑坡期,萬達電影等五家頭部企業的單屏產出均同比降低,降幅在8%—20%不等。[17]疫情暴發后,電影行業受創嚴重,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自身抗風險能力差的問題,這與目前仍以單一票房模式為主要收入來源的產業結構有關。因此在疫情防控常態化的背景下,只依賴電影院的重新開放是遠遠不夠的,當務之急應是思考后疫情時代電影行業如何打破舊格局,建立新業態,轉變舊思路,研究新對策,抓住后疫情時代的新機遇和新動力,在破與立中探尋電影行業的未來發展。
所謂“破”,指破壞、打破舊有事物或規則;“立”,指建立、確立新的秩序。雖然“破”與“立”在時間上具有承繼關系,凡事也多講“先破后立”,但也并非固定不變,亦可“先立后破”。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對電影行業的影響是不可逆的,但是仍然要看到“危”中之機。2003年的“非典”疫情,改變了公眾的消費模式,讓包括阿里巴巴、京東在內的互聯網產業“借勢造市”。從國際歷史經驗看,電影具有獨特的光影體驗和社交屬性,“口紅效應”突出,有明顯的逆經濟周期特征。[2]比如“據美國影業聯合會統計,過去幾十年里美國曾遭遇七次經濟不景氣,其中五次電影票房反而有大幅上升”[18](P77)。因此,后疫情時代,電影行業必須立足社會發展的現實語境,把握時代新變化和新表述,加快供給側改革,探尋資源配置最優化、市場格局均衡化、影視生態健康化的發展路向。
理論指導與實踐探索是辯證統一的。中國電影理論形成的主要來源有兩方面,一是西方電影理論的傳入,二是中國學者對中國電影實踐探索的經驗總結。中國電影理論的發展,基本處于西方理論和民族文化理論的交叉影響中。[19]電影相較于其他藝術門類,是一種純粹的舶來品。這就意味著電影理論的根基在西方,西方電影理論是世界電影理論的主流理論。相較于西方理論,中國電影理論研究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和不成熟性。在過去的很長時間里,為拓展理論視野,豐富和推動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中國電影理論主要依靠西方電影理論的引入。但是繁雜的理論涌入,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理論體系的混雜性;同時也存在未能將西方電影理論很好地吸收、歸納和轉化等問題,應用起來難免存在“依葫蘆畫瓢”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情況。推動中國電影理論自身發展的主要因素是社會變革。電影理論的歷史沿革與中國社會歷史發展脈絡基本保持一致,在這個過程中形成四種不同形態的理論模式。雖然理論發展在時間脈絡上看起來并沒有斷層,但是社會轉型的幾次重大變革,使得同時期電影理論都經過類似推翻重來的情況,這就破壞了內在的連續性和系統性。
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電影行業持續受挫的一個原因是現有理論體系不夠完善,不能很好指導實踐。因此,在后疫情時代,必須扎根中國實際,依托技術發展,理性認識西方話語,對電影行業的改革和產業的發展提出適合中國語境的看法,實現影視理論創新和實踐創新的良性互動。
首先,強調馬克思主義對中國電影理論的指導意義。電影藝術作為社會文化現象,總歸是一種意識形態,它要受到特定社會中居主導地位的哲學思想的制約與影響,有時,它實際上是主流意識形態在藝術領域里的具體化。[20]因此,應當把馬克思主義作為指導我國電影理論體系的基礎理論,堅持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電影實際相結合,用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來建設和完善中國的電影理論體系。
其次,中國電影理論體系要有國際視野。電影產業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要在講好中國故事、傳遞好中國聲音中發揮重要作用。自2015年起,中國超越美國成為世界上銀幕數最多的國家,年票房產量占全球四分之一左右,是全球新興的第二大電影市場。[21]雖然在市場規模上,中國已經成為“電影大國”,但是我們也需要清醒地認識到中國電影的國際影響力仍然有限,中國電影理論相較于西方電影理論仍然處于劣勢地位。因此,要想躋身世界先進行列,甚至“反哺”西方電影理論,就要有與世界對話的基礎,要具備國際視野。
最后,推進實踐基礎上的理論創新,提升理論供給能力。后疫情時代,國內外形勢發生復雜變化,電影行業也面臨著改革升級過程中的諸多新課題,這對推動實踐基礎上的電影理論創新提出了更高要求。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和后疫情時代的電影行業遇到的種種情況、采取的應對策略等都為理論研究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和發展的可能性。我們對現實語境不僅要進行對策性研究,還要進行理論概括,將其融入現有理論體系中。同時,要求理論供給能力強,具有鮮明的實踐導向。也就是說,電影理論既能有效對接國家宏觀層面的頂層設計,也能對接中觀層面的治理改革和制度改進,還能針對性指導微觀層面電影生產的具體實踐。
后疫情時代,為確保電影行業的平穩過渡,應從政策引導和行業調整雙管齊下,強化政府扶持和市場運作相結合,產業經營與公益服務相結合,避免行業無序發展,在調整中完成電影行業的轉型升級,提升行業的抗風險能力,確保行業發展的持續性。
盡管各大電影企業之間存在競爭,但是電影行業的發展應是“一盤棋”的思路。電影行業的發展離不開國家政策的引導扶持。近年來,國家層面制定了不少推動電影行業發展的政策,如《國務院辦公廳關于促進電影產業繁榮發展的指導意見》《關于支持電影發展若干經濟政策的通知》《關于支持中西部縣城數字影院建設發展的通知》等,一系列政策的出臺標志著電影行業的發展已經被納入國家戰略層面。因此,后疫情時代,要充分發揮政府職能部門在電影行業發展中的引導和調控作用,繼續落實疫情期間的政策扶持,積極鼓勵金融機構加大對電影行業的資金支持,解決行業困難,增強行業信心。
同時電影行業要加速行業調整。首先,院線要加速洗牌,提升市場集中度,優化資源配置。2002年,我國電影行業正式實行院線制的發行體制。這是新世紀以來中國電影改革的一個重大標志,它明確了產業鏈上各個環節的分成比例,由院線統一安排,品牌統一、連鎖經營等運作方式使得我國電影院開始煥發出新的活力。[22]目前,我國院線行業正逐漸由粗放式向精細化過渡。在這個過程中,要深化院線改革,鼓勵新建和并購重組,運用市場機制,盤活存量資產,開發多層次電影市場,合理配置電影資源,推進專業化建設,從而提升抗風險能力。其次,打造具有綜合實力和國際競爭力的電影企業集團。實行強強聯合的優化與重組,打通上、中、下游全產業鏈,建立電影產品的多元應力模式,將電影產業做大做強。最后,要繼續深化體制改革,建立電影行業疫情防控和發展工作中長期協調機制。充分發揮電影行業協會的作用,繼續完善市場監管體系,完善法規政策體系,規范電影準入機制和評價推介機制,健全人才隊伍培養機制。
在電影發展的過程中,技術為王還是內容為王是電影研究中的一項重要課題。后疫情時代,處理好電影技術與電影內容之間的關系,是創造優質電影的重要條件。應當明確的是,技術的運用是推動電影發展的助力,但是電影發展的本質還是內容的追求,只有兩者兼具、形成合力,才能真正確保電影品質。
第一,技術賦能:解決行業“痛點”,推動行業發展。世界正在進入以信息產業為主導的經濟發展時期。我們在研究社會語境時必須將技術因素納入考量范圍。逐步發展起來的技術社會理論已日益成為哲學社會科學的重要理論增長點。[23]到底是技術決定社會,還是社會決定技術,一直爭論不休。但是可以明確的是,無論是技術決定論、社會決定論、技術社會互動論還是社會技術整體論,都不能否認技術是一種革命性的動因,在不斷影響和改變社會。
從無聲到有聲,從黑白到彩色,從幕布到環幕,從2D到4D,電影行業的產生與發展離不開技術的進步。自1977年喬治·盧卡斯在《星球大戰》中加入計算機技術合成的電影畫面起至今,大量的信息技術被應用到電影的制作當中。過去人們將電影院作為觀影的唯一或首選媒介,是因為沉浸式觀影形式在技術層面實現影像的呈現和滿足公眾的觀感。近年來,隨著技術的發展,電影科技發展取得一定成效,無論是技術應用水平還是電影視聽品質都得到顯著提升,尤其是AI、VR、人工智能、5G等媒介技術的引入,融合了多重感官體驗,深刻改變了電影的體驗方式,加劇了技術的具身性趨勢,人們不再將影院作為唯一之選,無論身體的“在場”或“缺席”,都會有與之匹配的觀影方式。同時,在電影的制作方面,雖然電影的拍攝工作在疫情期間停擺,但是通過技術對已有電影的重新賦能或者遠程制作成為電影行業應對疫情的選擇。2020年8月8日,國家電影網、中國科協印發《關于促進科幻電影發展的若干意見》(下文簡稱《意見》),指出將科幻電影打造成為電影高質量高發展的重要增長點和新動能。優質科幻電影對電影技術和行業體系要求很高?!兑庖姟愤M一步指出,“鼓勵研發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電影特效底層核心技術和平臺工具,支持電影數字內容加工處理和數字版權保護等領域的關鍵技術研發和產業化,支持國產高精尖電影裝備的研發生產和推廣應用,建立完善電影特效技術標準體系”[24],這將成為我國未來電影行業發展的重要趨勢。
第二,內容深耕:聚焦精品內容,反映時代聲音。近年來,我國電影市場的影片產量有所降低,但質量有所提升,越來越多的優質電影在銀幕中呈現。涉及題材也日趨多元化,如科幻電影、動畫電影等,內容也追求精品打造。但是,我們不能否認在一路飆升的票房下,也有不少電影制作水準低、精神內核差。因此,電影行業在擁抱新技術時切不可忘記行業本真,那就是內容為本,內容為根,技術為內容服務。電影行業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產業的重要一環,是國家文化軟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自身具有一定的社會功能,不僅具有娛樂屬性,還承擔文化傳承與發展、塑造國家形象的功能。正如本雅明所言:“電影是一個獨特的都市空間,在培養都市居民的社會行為方面起著重要作用?!保?5](P125)
目前,公眾觀影主要基于三個目的,“一是佛系觀影,也就是無目的觀影;二是情緒性觀影,就是為了緩解一種情緒,很大程度上是緩解焦慮感;三是為追尋價值觀”[26]。另外,電影在“宣泄情緒、放松壓力、凈化情感、陶冶情操”[27]等方面對觀眾產生積極影響。在進入常態化疫情防控的背景下,部分公眾依然存在焦慮、恐慌等心態,經歷高度緊張后會尋求適度放松和情緒的引導。因此,電影行業在內容生產上,必須要關注受眾需求,考慮主體特征,生產一些利于公眾放松和娛樂的影片。但是如果觀眾只沉迷于消費文化中的肆意狂歡,也會失去對社會的判斷力和獨立的思考能力。這就需要電影從業人員在進行創作的過程中,從作品本身入手,樹立精品意識,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將緊扣時代主題、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基本內容融入電影中,展現精神價值,凝聚硬核力量,引領文化思潮。
來勢兇猛的新冠肺炎疫情,在威脅公眾生命健康安全的同時,也深刻影響和改變著我們的生活。電影行業作為本次疫情的“重災區”,在經歷了斷崖式下滑的持續受挫后,在政策扶持和行業自救的雙重加持下,負重前行。后疫情時代的到來,我們要認清疫情給世界帶來的重大影響和巨大變化,未來中國電影行業何去何從勢必成為電影從業者面臨的一項緊迫課題。目前,我國低風險地區在電影院各項防控措施有效落實到位的前提下,已經逐漸恢復營業。希望電影行業能在后疫情時代借助巨變之勢,不斷創新科技,加快轉型升級,提升抗風險能力,化危為機,逾越寒冬,再邁新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