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妹,丁廣華,郭書法,蔣玉波
(1蚌埠醫學院,安徽 蚌埠 233000;2安徽師范大學,安徽 蕪湖 241000;3蚌埠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安徽 蚌埠 233000)
隨著國際交流與日俱增,全球一體化進程不斷加快,信息傳遞、人員流動、學術交往、技術交流等不斷加深,越來越多的外籍醫學專家來到中國執業,外國醫生駐診中國的公立醫院已經不是新鮮事,中國患者已經能夠享受發達國家的醫療技術和資源。在此背景下,醫學聯絡口譯需求越來越大,醫學聯絡口譯中譯者主體性作用日益凸顯。以服務外籍醫生的醫學聯絡口譯為切入點,從譯員是否中立、是否隱身、是否絕對忠實、譯員的文化調停功能等方面,結合外籍醫生門診、住院查房、手術及臨床帶教四個主要醫療環節的語料實證,考察醫學聯絡口譯中譯員的主體性,揭示出醫學聯絡口譯的特殊規律以及譯員主體性的深刻內涵,提出醫學聯絡口譯中譯員主體性策略,有助于更好地服務醫療活動、指導臨床帶教、提高醫療技術水平,具有重要的應用價值和實踐意義。
口譯是翻譯的一種類型,是用一種語言(譯入語)把另外一種語言(源語)所表達的思想內容,以連續傳遞的形式準確表達的口頭翻譯方式。作為一種專門活動,按照工作場所,口譯可以分為社區口譯、法庭口譯、醫療口譯和導游口譯等;按照主題內容,口譯可以分為政治口譯、商務口譯、科技口譯等;按照參與活動的總體性質,口譯則可以分為會議口譯和聯絡口譯。在西方,1919年的巴黎和會(Paris Peace Conference)中口譯作為一種正式職業為世人認可,成為現代口譯職業化的肇始標志。但是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1953年成立的“國際會議口譯工作者協會”才促進了口譯的實踐與教學的規范化發展。當前,學界對口譯的類型歸屬和范疇等尚存在爭議,沒有形成統一的意見和共識。即使是對聯絡口譯這種類型的口譯在稱謂上也并不統一。有的定義為“三方口譯”(three-cornered interpreting)和“對話口譯”(dialogue interpreting),也有的定義為“公共服務口譯”(public interpreting),還有的定義為“社區口譯”(community interpreting)和“文化口譯”(cultural interpreting)。這些稱謂在內涵上相互交織,影響最大的還是聯絡口譯和社區口譯。
經濟全球化背景下,跨區域、跨種族、跨國界交流與合作日益頻繁,社會對于聯絡口譯的需求與日俱增,聯絡口譯的實踐日趨豐富。相較于會議口譯,聯絡口譯缺乏專業化、規范化的指導,雖然最早出現,適用范圍也最廣,但是由于其個體性、參與性等限制因素,發展與研究還存在障礙,聯絡口譯僅與醫療、教育、法律、旅游行業等聯系較為緊密。口譯學界仍然以會議口譯為主,研究主要包括語言技巧、同傳口譯等。80年代,隨著法庭口譯和手語翻譯實踐的崛起,聯絡口譯的實踐和研究迎來了轉機。90年代,隨著國際化交流與日俱增,全球一體化進程不斷加快,醫學口譯和社會服務口譯開始日趨興盛[1]。
國內的口譯研究起步較晚,最早的國內關于口譯研究的論文是1958年唐笙發表在《外語教學與研究》的《口譯工作及口譯工作者的培養》一文。實際上,中國口譯研究真正起步于改革開放后,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國內外經濟、文化、學術等交流的日益頻繁,社會口譯的實踐不斷增多,口譯的教學和研究不斷開展,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研究論文的數量和質量呈現緩慢增長的態勢。高校之間的專業性的口譯會議也為國內口譯研究的深入創造了條件。同時,國內知名英語學術期刊如《中國翻譯》、《外國語》、《中國科技翻譯》等也刊發了關于口譯方面的學術論文,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等對高水準國外口譯專著的譯介,進一步促進了國內口譯研究水平的提高[2]。即使這樣,國內的口譯研究與國際前沿學術水平上仍然存在很大差距。在聯絡口譯研究方面,國內學界進行了深入研究,研究成果包括任文的《聯絡口譯過程中譯員的主體性意識研究》以及詹成的《聯絡口譯》等專著[3]。
根據檢索結果,我們發現與成果豐碩的筆譯研究相比,口譯研究成果不足。已有的口譯研究主要集中于口譯的教學方法、實踐經驗的總結、口譯測試及資格認證等方面,借鑒國外先進口譯前沿成果的深度理論研究尚欠缺。同時,相較于會議口譯,聯絡口譯的研究就更加缺乏,在聯絡口譯的研究范圍內,也集中于科技口譯、法律口譯、商務口譯,醫學口譯等專業性的口譯形式研究幾乎是空白[4]。同時,研究的手段和方法與國外相比,較為單一,研究設計、實證分析等方面與國外存在較大差距。
探求和發揮醫學聯絡口譯中譯者主體性作用,從而為外籍醫生醫療活動的開展提供口譯實踐借鑒,有助于醫院診療過程中外籍醫務人員與患者更好地溝通,確保醫療活動的安全性,維護患者的各項合法權益,也為提高國內醫療技術水平創造有利條件。
1.譯員的中立性。由于醫學的專業性,醫療服務過程中,譯員需要確保譯文的準確性,因為這涉及到患者的生命安全和醫療質量,無論是譯員還是患者和醫生,三方都期待在醫療服務過程中順利實現診療信息的轉換和傳遞,不允許絲毫的主觀因素的干擾,翻譯時必須保證準確客觀、不帶任何主觀情感、不擅自添加或刪減說話者的話語內容。所以,在絕大部分情境下,譯員的中立性都是首先遵守的定理之一[5]。但是在實際的過程中,這種定理并非一成不變,在充分考慮患者權益的前提下,譯員往往會根據不同的場合、不同的病情來適時調整自己的翻譯,而非固守語碼轉換的角色[6]。需要強調的是,這種非中立性看似違背了診療的需求,卻確保了診療過程的客觀性。
病例1:Doctor:Do you remember when the pain usually strikes?
譯員:你還記得通常什么時候疼嗎?
患者:通常是在晚飯后,晚上睡覺的時候。
Interpreter:It usually strikes after dinner and at bedtime.
Doctor:Do you ever have palpitations?
譯員:你曾經有心慌的感覺嗎?怎么樣的疼痛?能描述下嗎?
患者:有時候有。我感到胸口一陣劇痛,好像我的心要跳出來似的。
Interpreter:Sometimes.I felt a sharp pain in my chest as if my heart were about to pop out.
在這個案例中,醫生在詢問患者病情時,使用了醫學專業詞匯“palpitations(心悸)”,譯員在口譯中,轉譯為“心慌”,更加簡單明了。同時,譯員還在口譯中增加了患者疼痛部位、癥狀的詢問,使醫生能夠更加準確地明確患者的癥狀,從而對醫生的判斷更有幫助。這種非中立性的口譯參與,看似“越權”,實則是譯員和醫生的默契[7]。因此,我們可以認為,醫療口譯員如果執著于傳統的“中立”的觀念,是無法應對復雜而具體醫療口譯實踐的,必須要隨機應變,適時發揮譯員的主體性,才能夠促進交際獲得最終的成功。
2.譯員的忠實性。在醫療口譯中,由于醫學的科學性、嚴謹性,譯員需要絕對忠實于醫生的話語,充分吸收醫生傳遞的專業信息,然后準確地傳達給患者[8]。但是,對于一名合格的譯員來說,既要忠實于醫生與患者的話語,還應忠誠于醫生和患者雙方。
病例2:病人:這是我的化驗報告。你認為我有什么問題?
Interpreter:Here are my laboratory reports.What do you think I have?
Doctor:You have hypertension.But don’t worry about it.Keep your diet low in salt.Eat more vegetables and fruits,but less meat.Have a good rest and avoid tension and stress.Moreover,I’ll give you some medicine and if you do all these I said,I promise you will be much better in two or three weeks.
譯員:你有高血壓。別擔心,保持低鹽飲食,多吃蔬菜和水果,少吃肉。你要好好休息,避免緊張和壓力。另外,我會給你開一些藥。如果你做到了以上這些,你在兩到三周的時間里會好得多。
患者:我會聽你的。謝謝你,醫生。
I nterpreter:Thank you,doctor.I’ll do as you said.
在這個醫學口譯場景中,由于醫生對于診療方案和飲食建議的高度自信,醫生給了患者兩到三周見療效的承諾,并使用了“I promise”句型。但是在實際口譯中,譯員出于對診療行為的預判,將“I promise”句型進行了適當的刪減,這種操作雖然是與醫生的判斷有所沖突,但是保證了診療行為的客觀性、科學性,避免了因診療效果差異帶來的醫患沖突風險。
3.譯員的隱身性。譯員在以實際醫學口譯實踐中陷于兩難的境地,一方面,譯員需要發揮主動性和參與性來確保在實際交際過程中,能夠圓滿處理可預見或者突發的狀況,這是需要顯身的客觀需要;另一方面,譯員的參與性又需要限于一定的范圍或程度內,確保不會對醫療過程產生過多的干預和主觀色彩。因而,在醫學口譯實踐中,譯員充當信息的把關者、共同的談話者、協調者等角色,具有重要的顯身作用[9-10]。由于醫療口譯活動即時性、靈活性的特點,醫生的話語也并不是都具有邏輯性的,有時也會出現前后不連貫的現象。這種情況下,需要醫院對醫生的信息進行梳理,譯員也就擁有了信息把關人的角色。同時,醫療口譯往往要求譯員擁有豐富的醫學知識,譯員自己先能夠理解才能幫助醫生準確傳達,理解之后還能采取高效簡潔的方法在某些情況下主動為患者進行解釋說明,幫助醫生抓住有效的信息,獲取想要的答案。在這種醫學專業背景下的口譯交際中,譯員扮演著共同的談話者的角色[11]。醫療口譯實踐中,由于對醫學信息掌握的不對稱性,患者和醫生的實際溝通與交際存在一定的障礙[12]。這種情形下,協調交際過程顯得尤為重要。
病例3:Doctor:Can you describe the feature of the pain?In other words,what are your specific feelings?
譯員:你能描述一下這種疼痛的特征嗎?換句話說,告訴我它到底是什么樣的嗎?
患者:并不總是疼痛,通常只是胸部不舒服,好像有什么東西壓在上面。
Interpreter:The pain is not constant.It’s just uncomfortable in the chest sometimes as if there’s something pressing on it.
Doctor:Is it a kind of radioactive pain(放射性疼痛)?
譯員:是一種放射性疼痛(是一種向別處發散的疼痛)嗎?
患者:不是到處都疼,不過我的腿確實有點麻。
譯員:I don’t think it affects the rest of the body,but my legs are a little numb.
在這個案例中,醫生在向患者詢問癥狀時,使用了專業性的醫學詞匯“radioactive pain”,對于幾乎沒有醫學常識的患者而言,這類詞匯顯然不容易理解,如果進行直譯,就會出現語義不明確的問題,從而影響診療行為。為了讓被聽話者理解和接受,譯員在口譯時,并非始終隱身,而是進行了適當的調整,將“radioactive pain”譯成“放射性疼痛(是一種向別處發散的疼痛)”,以補充說明的方式,使譯文符合患者醫學知識水平和理解能力,確保了醫學信息傳遞的流暢、準確。
4.譯員的文化調停功能。在醫學聯絡口譯實踐中,由于不同的教育背景、社會經歷和差異化的價值觀等因素的干擾,譯員的翻譯過程受到影響。這不僅僅影響譯文的準確性,還有可能影響醫療服務行為本身,由此帶來患者權益、醫療安全等風險。因而,作為交際活動的中介和橋梁,譯員在醫療口譯活動中,需要對不同的文化信息進行必要的調整,以確保醫生與患者交際的順暢和信息的準確無誤[13]。這一點在復雜的醫療口譯活動中顯得尤為重要。醫生與患者對醫療相關知識、信息和資源的掌控上也存在較大的差距,譯員必須調動自身的知識儲備,來協調醫生與患者之間的信息與地位的不平衡,彌補醫生與患者文化上的差異性帶來的診療風險,消除影響醫患之間交際的障礙。
病例4:Doctor:Get the prescription filled.Then go home right away and rest in bed for a few days.
譯員:拿這張單子去藥房配藥,然后回去馬上休息,需要臥床幾天。
Doctor:I must remind you not to eat greasy food for the time being and to eat more soft food recently,such as oatmeal and milk.After that you can eat what you want,but not too much.
譯員:我必須提醒你,暫時不要吃油膩的食物,最近兩三天吃一些容易消化的事物,比如粥之類的,在這之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不能吃得太多。
患者:好的。謝謝!
譯員:OK,thanks!
在這個案例中,醫生對于患者的飲食給出了自己的合理化建議,但是基于西方飲食文化,醫生建議患者多吃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如燕麥粥和牛奶等,但是在中國傳統飲食文化中,燕麥粥和牛奶并非常吃的食物,這種飲食建議對于患者幾乎沒有參考意義。在實際聯絡口譯中,譯員考慮到了這種中西方文化上的差異性,積極發揮文化調停作用,將oatmeal and milk替換成了“粥之類的食物”,既保證了醫生膳食建議的準確性,又使患者清楚和接受醫生傳遞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