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雯
大人們,可以想象一下嗎?如果你整天生活在攝像頭下,你的心情如何?
當我聽到媽媽云淡風輕地描述,看到她略顯輕蔑的表情時,我無法不感受到我竭力克制的情緒,有憤怒,也有悲哀。
媽媽說:我覺得陪他寫作業不好,孩子是需要獨立成長的,但我也需要提醒他什么時候該休息,什么時候該學習,什么樣的姿勢需要改正……
我就在他的房間安了個攝像頭……
開始他不同意,但他很乖,后來說:“媽媽,你想安就安吧……”
男孩是被媽媽帶過來的,初中二年級,長得很高,有170cm了,微胖,不過說話的聲音有點兒像女孩子。男孩沒有什么表情,偶爾會微微皺眉,顯露他的不耐煩。眼神是躲閃的,有時有點兒迷離。
媽媽說孩子現在沒以前聽話了,經常頂嘴,還會發脾氣,所以帶他來見心理咨詢師。媽媽想讓我還她一個“聽話的機靈兒子”。
我和孩子開始了咨詢。
孩子開場就說:“我沒病,是我媽媽需要心理咨詢。”
也許是這樣的,但我還是要做我能做的工作。
我問孩子:“怎么覺得媽媽需要心理咨詢呢?”
孩子有些猶豫,我告訴他如果他不愿意,我會嚴格遵守保密原則,不會向媽媽“泄密”。
于是孩子如竹筒倒豆子一樣,無奈、委屈、憤怒,自責一一表達了出來。在媽媽那里他的任何爭辯都是無效且無理的, 他的努力是被無視和貶低的,他的憤怒如皮球,鼓溜溜的,卻又經常被輕輕一戳就變成了沮喪。
在講了很多媽媽的“壞話”后,他深深地自責著:媽媽是這樣地愛他, 媽媽為他付出了一切, 爸爸又經常不在家,而他怎么還能對媽媽有意見呢?
最后他怯怯看著我,充滿期待地說:“您能勸媽媽,把攝像頭撤了嗎?”
又是一個爸爸不在位,孩子承擔起媽媽全部情感的家庭。媽媽把對丈夫的愛、期待,當然還有失望和怨憤都投放到了孩子身上,而媽媽又渾然不知。
我和他談了我對他的理解,他是多么希望媽媽開心,但同時確定有些快樂是他無法給予媽媽的;他是多么希望媽媽關愛他,但同時能給予他尊重,給他成為一個男子漢的空間。
我明白我無法完成他媽媽交給我的任務,但我做了一個咨詢師該做的事情。起碼在我們結束咨詢時,孩子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仿佛喃喃自語般地說:“希望以后還能來到咨詢室。”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的心情也很復雜。如果他再來,應該是他的成長環境沒有改變,也許攝像頭沒有撤;而如果媽媽調整了自己,也許他就不需要再來了。
我再次感受到那種熟悉的無能為力。
我只想告訴媽媽們:孩子們需要看到,你們的眼睛因為他們而發光、閃亮,而不是冷冰冰的攝像頭。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