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人格面具

文／段賀丹

之前，愛奇藝熱播了一部電視劇《隱秘的角落》。劇中，朱朝陽的媽媽叫周春紅。然而，很多觀眾回憶這個人物時很難憶起她的名字，仿佛她只是為了做朱朝陽媽媽而存在的。

《隱秘的角落》中的女性，王瑤任性沖動、普普頗有心機、徐靜很愛面子。無論命運和境遇如何，她們個性分明。而提到朱朝陽的媽媽，能想起的只有她的隱忍和無奈。

朱朝陽媽媽對馬主任的態度，大家都看得出來：她內心喜歡馬主任，但顧慮到朱朝陽的感受，拒絕了馬主任結婚的想法。王瑤去景區鬧事時，她為了幫朱朝陽洗清嫌疑，用廣播大方承認了與馬主任的關系。她的拒絕與承認，都是為了兒子。這樣一個時時刻刻圍著兒子轉的人，喜怒悲樂永遠被隱藏在水面之下。“朱朝陽媽媽”，就像周春紅的“人格面具”。周春紅時刻以“朱朝陽媽媽”自居，并以此約束自己的行為和思想。

人格面具(persona)是經典精神分析學派的心理學家榮格的分析心理學理論中的概念，是個體適應社會環境的機能表現。人格面具是個體在各種情況下角色面具的總和，是個人展示給公眾的一面。其目的是給人一個好印象，得到社會承認，就像周春紅一直在扮演“朱朝陽媽媽”的角色。

人們佩戴面具，按照社會接受和認可的方式出現于人生舞臺，完成各種經歷。但它有可能與隱藏于其后的真實人格相背離，甚至完全相反。假如意識自我和面具人格相互認同，個體就只意識到他所扮演的人格，而未覺察到自己的真正感受，因而會逐漸與真實的自我疏離。

朱朝陽的媽媽周春紅不是不愛美。她對美的渴望與追求，更多的時候是被壓抑的。她只有在與馬主任約會時才會換上連衣裙，散開長發，涂上口紅。約會結束，回到現實重新戴起“朱朝陽媽媽”面具的周春紅，對著鏡子把口紅擦掉了。

不難想象，周春紅的人格會因此而逐漸喪失完整性。這樣的人只是社會的反映物，只按照外在要求生活，而非真正意義上獨立自主的個體。周春紅在發現兒子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付出時，憤怒地要求兒子必須喝掉牛奶，表現出她內心深處彌漫的焦慮。

直到朱朝陽被王瑤的弟弟折磨進醫院，周春紅仍然在強調自己對朱朝陽的付出。然而，朱朝陽的一句“你們只在乎你們自己”，令周春紅啞口無言。周春紅的鏡頭到這里戛然而止，我們無從得知啞然過后的周春紅是震驚、是清醒，還是繼續自欺欺人。不難想象，此時的周春紅是異常痛苦的，意識到多年來對兒子的愛是一場自己對自己的騙局。但觀眾希望周春紅能夠由此夢醒，過度膨脹的人格面具已經毀掉了她的前半生，可周春紅明明先是周春紅，然后才是朱朝陽媽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