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陳栩傳奇《桃花夢》受《紅樓夢》的影響

喬慧

【摘 要】陳栩聲稱自己乃“紅樓夢中人”，因此他的很多文學創作都與《紅樓夢》有著不解之緣。他改編、詮釋、吟詠《紅樓夢》范圍廣泛，涉及其小說、彈詞、詩詞曲，以及新劇（即中國早期的話劇）等。本文試圖分析其戲曲作品《桃花夢》與《紅樓夢》之淵源。

【關鍵詞】陳栩;《桃花夢》;《紅樓夢》;影響

中圖分類號：J8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01-0023-02

陳栩，浙江錢塘江人，字栩園，號蝶仙，常用署名“天生我虛”。他是晚清民國時期的文學家、戲劇家及商人。他不僅擅長詩詞曲、小說的創作，而且在戲曲創作方面也有突出成就。16歲就完成了第一部戲曲作品《桃花夢》。傳奇作品現存的有《桃花夢》《落花夢》《花木蘭》《桐花箋》《自由花》《媚紅樓》等。

《桃花夢》傳奇，講述的是武陵人氏秦寶珠與父母雙亡的表姐花婉香兩情相悅，卻因為婉香叔父早已把她許配他人，兩人不得善終的故事。《淚珠緣》是作者少年之作，之前學者多有關注到陳栩小說《淚珠緣》受《紅樓夢》的影響，然而陳栩更早的作品《桃花夢》傳奇已經略具《淚珠緣》的雛形[1]。《桃花夢》卷首有陳栩自題《洞仙歌》：小桃花下， 剩斜陽一片。笑靨顰眉夢中見。算拋殘紅豆， 寫盡蠻箋， 贏得個襟上淚珠千點。人今何處也？腸斷蕭郎，南北東西枉尋遍。小病又經年，不是傷春，是舊例傷心難免。鎮挑盡銀釭譜新詞，早咽住歌喉，新聲都變。

此中已透露出， 《桃花夢》似是寫作者自身的情感經歷。《紅樓夢》中寶玉和黛玉不得善終的愛情悲劇， 在《桃花夢》傳奇中也同樣出現， 因而在文學上受到影響也是很自然的。寶珠的癡情、婉香的忠貞， 他們面對殘酷現實的掙扎， 都有《紅樓夢》中寶玉和黛玉的影子。雖然傳奇作品和小說是兩種不同的文體，但《桃花夢》這一傳奇在人物塑造、敘事情節、題材選擇等方面受到《紅樓夢》的影響是不爭的事實。

一、人物塑造之借鑒

（一）寶玉與寶珠

在《桃花夢》中的男主角秦寶珠身上，可以看到很多賈寶玉的影子。首先是在穿著形象上，寶玉出場時“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 齊眉勒著二龍戲珠金抹額。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 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2]在陳栩《桃花夢》傳奇第一出中，寶珠“小生紫金冠百蝶衣上”[3]，可見寶珠出場時的紫金冠、百蝶衣扮相就是完全模仿賈寶玉的。此扮相也延續到依據《桃花夢》傳奇而改編的小說《淚珠緣》中。即從《桃花夢》傳奇，再到小說《淚珠緣》，文中主人公寶珠，都是以賈寶玉作為原型。

其次在性格方面，兩人也有許多相似之處。首先寶玉和寶珠都是溫柔多情的少年，在對待心上人時柔情似水，在《桃花夢》春起第三出《春睡》中寫道：“【醉春風】你昨夜帶微醒，今朝兒可銷盡，這惱人天氣太難禁，你且漫醒醒，燕子休鳴，鸚鵡休警，讓他睡穩。”[4]

當寶珠去尋婉香時，見她正在熟睡，便既嫌天氣不舒適，又怕窗外鳥兒打擾其休息。面對自己的心上人，寶珠小心翼翼、細心呵護，他溫柔多情而又細致的形象此時此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寶玉和寶珠在對待愛情時有著同樣的忠貞與執著。當寶珠聽得文僮說花家小姐有喜事時，誤以為婉香要嫁給他，他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寶珠云：“那便是我的喜事了。”但是當得知婉香要嫁給別人時，在第五出《先警》中寶珠急唱：“【水仙子】嚇嚇嚇嚇我猛聽聽聽聽聽一字兒，我先猛地驚驚驚驚驚說道：于今我，我我我姐姐另有聘，便便便便便死了心失了魂。又又又又明朝便是歸期。緊到到到到這地步待怎生。”[5]

唱詞中用重復不斷的疊字來表現寶珠得知這一消息時驚慌失措的樣子，驚慌過后便是隨之而來的肝腸寸斷，痛不欲生，寶珠“作急勢嘔一口血”，在痛失所愛之時，寶珠也如寶玉一樣瘋癲。當寶珠送婉香離去時，在第八出《愁囈》中他唱道：“【步步嬌】昨宵個愁眉淚厭燈旁認，各自把啼痕揾無言廝覷定，只道那萬里凄惶已經絕頂，誰料呵，今夜這傷心更還比昨宵甚。”[6]

由此看來，在對待自己心愛的人時，無論是寶玉還是寶珠都有一點癡狂瘋傻。

（二）黛玉與婉香

黛玉和婉香，首先身世相近。黛玉六歲母親去世，孤苦無依，所以到賈府投靠賈母生活。而婉香也是父母早逝，依靠嬸母度日，又被舅母接到家中小住，所以這種相似壞境造成了她們相似的性格。婉香和黛玉都是有些傷春悲秋、多愁善感的才女，黛玉看到落花時，覺得花落之后埋在土里最干凈，便將其裝在絹袋中，用土掩埋。婉香看見桃花盛開，就已感傷其即將掉落。如此看來，二人具有相同的愁思，同樣喜歡把一腔幽怨寄情于詩詞，面對相同的落花場景，林黛玉有《葬花詞》， 婉香也有《吊落花》。

其次是在感情經歷上，黛玉和婉香一樣，都沒有選擇感情的權力。黛玉身處賈府復雜的壞境中，既沒有強大的家族作支撐，也不像寶釵那樣識大體。因此注定不會被賈府接受。婉香同樣也是無父無母，依靠嬸母度日，因此她的婚姻大事由叔嬸所定，自己并無選擇的余地，當叔父將其許配他人時，只能以死抗衡。黛玉也好，婉香也罷，她們同樣對愛情忠貞不渝。當黛玉得知寶玉要娶寶釵時，心如死灰，在寶玉新婚之夜便香消玉損了。當婉香要被迫嫁給他人時，她云：“你但放心者，此去呵，我已有成見，你但打聽我的聘期，便知是我的死日也。（哭介）”[7]當失去摯愛時，兩個癡情女子唯一的愿望就是求死。從這一角度來看，婉香和黛玉的愛情觀也比較一致。

二、情節安排的影響

在很多情節安排上，《桃花夢》也與《紅樓夢》有相似之處。首先《紅樓夢》中比較經典的“黛玉葬花”，在《桃花夢》中也有相似情節。

“春妍，你將紙筆過來，待我吊這落花者，春移筆硯介，婉吮豪尋思科，豈料。【耍孩兒】春愁滿紙題難盡，我待把花魂喚醒，無端兀自淚盈盈，早輕輕滴上羅衿。花兒呵，我痛你芳容自分無三月，我痛你薄命生成紙一春，東風緊，你十分春色只剩了三分。”[8]

婉香這淚水盈盈為花哀悼的場景，使得讀者難免會想起林黛玉。

其次，黛玉與婉香都曾通過撫琴來表達愁思。《紅樓夢》中，寶玉和妙玉途經瀟湘館時，聽得黛玉在彈琴，琴聲甚是悲涼，妙玉言其君弦太高，與無射律不配，最終君弦斷。在《桃花夢》第四出《琴夜》中這樣寫道：“【前腔】是風吹修竹喧，是苔階蟲語綿，是秋聲忽挾驚濤變。我凝神細辨，原來是凄凄冷冷七條弦。是好琴也，卻怎生不彈了。春上云：小姐說君弦高了。”[9]

由此可見，婉香也通過彈琴抒發悲涼的情思，二人同樣將君弦調高。這一情節，在《桃花夢》與《紅樓夢》中有異曲同工之妙。

三、故事脈絡相似之處

《桃花夢》傳奇中整體故事發展脈絡與《紅樓夢》中寶黛愛情發展也有相似之處。

首先寶珠和婉香的初相遇，是婉香來舅母家小住，而黛玉和寶玉的初相遇，也是因為黛玉投靠賈母，同樣寄人籬下的女主角，遇上同樣深情的男主角。兩段愛情故事有著極為相似的開端。接著是男女主人公的相愛，婉香和寶珠朝夕相處，日久生情。而寶玉和黛玉也同樣擁有一段令人羨慕的相處時光。最后同樣是生離死別，無法相守。婉香的叔父早已替她擇好夫婿。要接她回家嫁人，兩人不得不面對突如其來的離別。婉香如黛玉一般，寧愿死別，也不愿生離。

這一故事發展的脈絡，宛如黛玉來到賈府與寶玉從最初相識，到日久相愛，最終因為封建家長的阻礙，無法走向婚姻的過程。雖然在《桃花夢》中，沒有過多的社會歷史背景，也沒有龐大復雜的人際交往，但寶珠和婉香的故事猶如寶玉和黛玉。

四、結語

綜上所述，在人物塑造、情節、故事發展脈絡等方面，《桃花夢》傳奇都有著《紅樓夢》的一些影子。只是因戲曲作品的特殊性，因此傳奇作品不得不設置戲劇沖突，故事情節也相對集中。因此《桃花夢》可謂是《紅樓夢》中寶黛愛情故事的縮影。

參考文獻：

[1]胡淳艷.我本紅樓夢里人——陳蝶仙與<紅樓夢>之一[J].紅樓夢學刊， 2011，227.

[2]曹雪芹.紅樓夢[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7，39.

[3]-[9]陳栩.桃花夢傳奇[M].杭州大觀報鉛印本，1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