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年金問題對中國養老保障的啟示

邱潔

【摘 要】本文以日本家庭影片《小偷家族》為切入點，對其故事情節和主要人物進行分析，結合日本社會現狀，主要探討日本社會的年金制度問題及其影響，從而進一步探究對我國養老金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小偷家族;年金詐騙;日本年金問題;中國養老金

中圖分類號：J905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20）01-0065-02

電影《小偷家族》在第71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上，獲得日本電影時隔21年的金棕櫚獎（最高獎）。該影片是導演是枝裕和以實際發生的年金①詐騙案件為基礎，花費了近10年時間對家庭和社會進行構思而創作出來的。影片以《小偷家族》這一略顯過激的標題命名，是對登場人物的隱喻，看似平凡而貧窮的普通家庭，主要靠著奶奶初枝的年金維持生計，生活費不足時則靠家人的偷竊來補足。

影片中顛覆性的價值觀念和舉重若輕的東方表達方式，賦予這部家庭片在社會道德與現實中的豐富的批判性色彩。同時，也揭露了經濟高度發達的日本背后所存在的復雜的社會問題。其中，隨高齡化、人口持續減少等社會結構性的劇烈變化，日本年金矛盾突出，國民老后社會保障問題引起外界廣泛關注。這也進一步引發了對我國自身養老體系的擔憂，養老金改革應如何走出深水區引人深思。

一、日本社會中的“下流老人”

2015年，日本社會學者藤田孝典在其著作中提出“下流老人”②一詞，它并非貶義詞，大意為過著中下階層生活的老人?！缎⊥导易濉分心赀~的奶奶初枝正是“下流老人”的縮影。奶奶初枝被真正的血親所拋棄，獨自居住在高樓林立中孤零零被留下的一間破舊而又臟亂的平房，靠著去世前夫的年金勉強度日。換言之即是“收入少、存款少、可依賴的人少”。

后奶奶收留了臨時工柴田治與在干洗工廠工作的信代;被遺棄在車內的小男孩祥太;在“JK見學店”打工的姐姐亞紀以及治從陽臺上撿來的被家人虐待、忍受饑寒的幼女“百合”。盡管影片中的這個“家庭”并非以血緣、戶籍為紐帶維系，從老人到小孩因原生家庭缺失或被遺棄而聚集在一起，作為家人同居生活，而生活開支則依靠奶奶的年金和家人的“順手牽羊”。

據報道，近年來，日本社會的老年人犯罪率呈急劇上升的趨勢。在日本社會退休后，無足夠存款、沒有可依賴的親人、老后破產又或是熟年離婚、貧窮孤獨的中低收入戶老年人逐漸增多。因為實在無法維持生活，所以一部分的“下流老人”，迫于無奈，選擇犯些小偷竊罪的方式，以求得能被關到監獄里吃牢飯，獲得基本的醫療照護和人際關系的溫暖（與其他牢友、監獄管理人員的互動等）。隨之而來的監獄容納數量開始出現負荷量超載的問題，監獄管理人員不堪長期照護老年人罪犯的困擾（失智、排泄等），離職率頻繁、人手不足，這已逐漸成為嚴重的社會問題。因此，政府如何提出有效政策，避免出現“1億人的老后崩壞”③的問題迫在眉睫。

二、以養老金一代為目標的特殊欺詐

影片中奶奶初枝在家中去世，姐姐亞紀是第一個發現的人，但她一味啜泣;家人聞哭聲而去，爸爸治的第一反應便是打電話呼叫救護車，但媽媽信代果斷阻止了他，表示奶奶已經死了且不能叫救護車。

而當治問信代，奶奶的葬禮和火化如何置辦時，信代以“我們沒有錢”搪塞，并以“繼續陪伴孤寂的奶奶”為由，讓全家人一起親手將奶奶埋葬于浴室中。日本十分重視喪葬禮儀，片中此前出現了兩次奶奶在牌位前敲磬的情景，亦充分說明了日本人對死者的尊重及其傳統的傳承。因而，信代夫婦如此草率地處置奶奶的身后事，令人咋舌。果真如信代所言，因家里窘迫到沒錢給奶奶火化、安葬，或是另有所圖，尚不明朗。其后，爸爸治告誡兒子翔太要保守秘密的情節，為后續“竊取奶奶的年金”埋下了伏筆。

全家人隱瞞了奶奶去世的事實，從而可以肆無忌憚地竊取奶奶的年金。信代從銀行取完錢出來后，兒子翔太向她詢問金錢的來源。當得知是奶奶的年金后，翔太不僅不覺得有任何不妥，反而認為擁有這筆高額的年金是件好事。信代還對奶奶死后，仍能對這個家有所貢獻而感激不已。的確，因缺錢而無法生活的恐懼已超越了對死亡的恐懼。

導演是枝裕和表示，影片最初的靈感正是來源于新聞報道中的“年金詐騙案”。在日本經濟總體低迷的背景下，靠老人的年金過活的“啃老一族”屢見不鮮。在老人去世后，一些人鋌而走險，隱瞞老人去世的事實，甚至悄悄將尸體處理掉，從而繼續冒領年金。2010年，一起年金詐騙的“幽靈壽星”事件震動日本。111歲的東京足立區最長壽紀錄保持者，其實已辭世超過了30年。在此期間，其家人隱瞞真相騙取約900萬日元的年金。2015年，日本岐阜縣一名86歲的婦女，被發現騙取年金時間長達50年，她的父母早在1965-1968年去世，而冒領的養老金數額高達5000萬日元，因而鋃鐺入獄。

不置可否，“養老金詐騙”問題已成為近年來日本社會的熱議話題。

三、處于崩壞邊緣的年金制度

為什么存在年金制度？年金，是當人們面臨老齡化、健康問題、引退等導致不能工作時，生活所必需的金錢。年金制度，是由全體國民所負擔的“以防止社會成員的生活水平急劇下降，維持生活安定為目標”的制度。④

日本年金制度，分為作為基礎年金制度的國民年金以及按所得比例上繳的雇員年金，并且實現了全民養老金制度。兩者都具有老年補助、殘疾補助和死難家屬補助的功能。和許多國家一樣，日本的年金制度也是由工作的人交年金來養活目前退休的人。此外，包括外籍人員在內，凡居住在日本的20-60歲的所有人，都必須加入國民年金。因為存在這樣的制度，負擔方和領取者的平衡尤為重要。但是，現在日本的年輕人不愿意生子，老年人活得越來越久，“老齡化”和“少子化”碰撞在一起，即造成了日本的“人口災難”。老年人持續增加，勞動力卻不斷減少，即交錢的人越來越少，花錢的人越來越多，社會保障體系面臨極大的威脅。據了解，日本很多企業都會在員工60歲的時候為其辦理退休手續，然后以返聘的形式讓其繼續留在企業工作，但工資待遇則被降為原工資的70%左右。一些老年人為了補貼家用，選擇繼續留在工作崗位或去打工，直至達到能夠拿到年金的年齡。

同樣，中國的養老金制度也面臨“坐吃山空”的問題。據中國社科院2019年發布的《中國養老金精算報告2019-2050》預測，隨著人口老齡化，中國養老金入不敷出的問題日趨嚴重，當期結余將于2028年出現赤字并不斷擴大，到2035年有耗盡累計結余的可能性。報告中指出，2019年由接近2個繳費者來贍養一個離退休者，而到了2050年則幾乎1個繳費者需要贍養一個離退休者。⑤老年人口數量增長迅猛，致使養老壓力不斷擴大。目前，是在用年輕人繳納的養老金支付給現在的老年人。養老金缺口嚴重，民眾辛苦工作幾十年后，能否按時領到養老金以及能領到多少養老金，暫且是未知數。

年金制度面臨崩壞，長期照護勞動力短缺，高齡醫療缺乏品質，照護條件無法滿足需求，老年人居住困難等問題將在未來變得更加嚴峻。

四、日本年金問題對我國養老保障的啟示

日本老齡化嚴重，大約每四個人中就有一位65歲以上的“銀發族”。2019年，日本副首相兼財務大臣麻生太郎在為期兩天的二十國集團財長和央行行長會議中提出，必須盡快解決人口老化和出生率下降有關的經濟問題。

近年來，日本已經在著手解決相關問題，包括放寬外國人在日本就業的限制等。日本厚生勞動省2019年1月公布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10月，在日外籍勞動者達146萬0463人，較上年增加約18萬人，增幅14.2%，不僅連續6年保持增長，而且首次超過了日本國內130萬人的派遣員工，成為一支不可或缺的勞動力大軍。2019年5月，日本國政府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達成社會保障協定。該協定能夠有效維護兩國在對方國家就業人員的社會保障權益，減輕企業和外籍人士的負擔，并進一步促進中日之間的經濟交流和人文交流。這對于穩固處于崩潰邊緣的年金制度大有裨益。

中國大陸也正在逐漸高齡化，因獨生子女政策導致少子化、貧富差距大、男女比例失調使未婚男子居多等，多項已符合“下流老人”的條件，日本的經驗教訓值得中國加以借鑒。

五、結語

《小偷家族》中的家族成員各自在過去或現在觸及法律底線或是犯罪，生活亦被“偷竊、貧困、虐待兒童、年金不正當領取、情色行業等問題”的陰影所籠罩，由于“犯罪”而被束縛的家庭有著“無法斬斷的羈絆”。從陳詞濫調的日本社會福祉和社會保障貧乏的視角來解釋的話，影片中所描繪的這一家庭的生活姿態是那些已經從“最低限度的健康文化生活”的網格上脫離的人物群像。⑥

年金制度，對于國民老后生活保障起關鍵性作用。為此，日本政府應以應對高齡化社會為中心推進社會保障改革，干預人口金字塔結構，彌補勞動力不足及落實年金教育問題等，力爭建立可持續的社會保障制度，切實解決“下流老人”的養老問題。同時，中日養老金問題有共通之處，又各自具有不同的特點。養老金資產儲備不足、養老保障制度結構不均衡、民眾養老意識與知識欠缺是目前中國養老金問題面臨的三大挑戰。為深化改革，應吸收國內外經驗教訓，可適時延遲退休，降低社會保險費，緩解養老金支付壓力;建立體系完善的養老金制度;在中小學開設養老金教育課程，增強全民養老保障知識等。

注釋：

①日語詞匯，譯為“養老金”.

②藤田孝典.下流老人：即使月薪5萬，我們仍將又老又窮又孤獨[M].臺北市：如果出版社，2016.

③藤田孝典.下流老人：即使月薪5萬，我們仍將又老又窮又孤獨[M].臺北市：如果出版社，2016.

④貝塚啓明，財務省財務総合政策研究所.年金を考える[M].東京：中央経済社，2006.

⑤鄭秉文等.中國養老金精算報告2019-2050.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19.

⑥結城俊哉.『家族の絆とは何か、僕が考えてみたこと』：映畫/小説『萬引き家族』を観た後で[J].まなびあい，2008（11）：237-240.

參考文獻：

[1]藤田孝典.下流老人：即使月薪5萬，我們仍將又老又窮又孤獨[M].臺北市：如果出版社，2016.

[2]貝塚啓明，財務省財務総合政策研究所.年金を考える[M].東京：中央経済社，2006.

[3]鄭秉文等.中國養老金精算報告2019-2050[M].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19.

[4]金子幸嗣.年金問題要點を教えて！[M].東京：株式會社ランダムハウス講談社，2007.

[5]鈴木亙.年金問題は解決できる！：積立方式移行による抜本改革[M].東京： 日本経済新聞出版社，2012.

[6]結城俊哉.『家族の絆とは何か、僕が考えてみたこと』：映畫/小説『萬引き家族』を観た後で[J].まなびあい，2018（11）：237-240.

[7]大西秀典，岡田宗治郎.國民年金問題の由來[J].尾道大學経済情報論集，2007（7）：221-228.

[8]李森.年金財政方式の理論と中國の事例分析[J].福山大學経済學研究會，2017（41）：65-77.

[9]日本厚生労働省.「外國人雇用狀況」の屆出狀況まとめ（平成30年10月末現在）[EB/OL].https：//www.mhlw.go.jp/stf/newpage_03337.html，2019.01.25.

[10]外務省.社會保障に関する日本國政府と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との間の協定[EB/OL].https：//www.mofa.go.jp/mofaj/press/release/press4_007416.html，2019.05.16.

[11]任琛.報告：中國養老金"坐吃山空"2035年結余耗盡[EB/OL].https：//p.dw.com/p/3GiNb，2019.04.13.

[12]BBC News.日本老年犯罪：老人寧愿鐵窗度日的深層悲情[EB/OL].https：//www.bbc.com/zhongwen/simp/world-47094171，2019.0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