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遠烘

“米脂城內有一條河,對面是山,夜里燈火璀璨,似一片螢火蟲光聚集閃耀的景象。”“想起聶魯達說,你就像黑夜,擁有群星與寂靜。”2016年秋,陳陳來到陜西米脂采風寫生,我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樣的心境,讓米脂的夜景觸動了她的心弦,激發了她對自家山水圖式的靈感,她畫下一批作品,藍色的夜空,星光在旋轉,樹在扭動,山黑壓壓地靜默,給人神秘、壓抑的感覺,畫面構圖有別于傳統山水畫的樣式,但筆墨又不脫離傳統,給人新鮮的視覺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驚喜。采風寫生的作品能畫出獨特的心境,既有傳統筆墨,又具當代樣式,代表了她藝術的成熟。第二年的采風寫生還是去米脂,這次寫生她的作品又往前推進了一步,藍色的星空逐漸變成無邊的夜色,與黑乎乎的景物壓出邊緣的一絲絲亮光,這亮光是那么的耀眼、透亮,猶如如水的月色,清澈、沁人心脾。畫面猶如版畫,又無刀刻的尖利,而是透露出水墨的柔情。層層積墨壓出來的邊緣之光,使人淡忘了積墨的技巧,而更關注光,光成為山水畫的主角,看了讓人心神一顫的光,比起李可染畫桂林山水的逆光,陳陳更關注于光的表現,我認為是打開傳統中國畫的門縫而透出來的一絲亮光,是心靈之光,希望之光。
中國畫是要傳統,還是要當代,或者是二者的雜糅,一直是中國畫家提筆就要面臨的抉擇,各持己見的門派甚至會誓不兩立。主張二者雜糅的,也有先掌握傳統筆墨再關注當代生活,與先找到當代樣式再完善筆墨語言之分。當然還有更多畫家認為傳統或當代與否并不重要,關鍵是有無自我。陳陳是否關注這些問題我無從知曉,但從她的藝術之路看,她的院校學習經歷以及在吳悅石門下的筆墨錘煉,為她打下堅實的傳統素養,而在劉進安的研修班里,她構建了當代的語言,找到了自我。兩次米脂寫生的作品,以傳統的筆墨語匯構建了當代的圖式,既有傳統的荒寒意境,也有文人的情懷,更具當代人的視角與觀看方式,是陳陳企圖突破傳統山水畫樣式而構建自家山水的起步。
除了山水作品,陳陳的繪畫題材還相當的寬泛而有趣,比如早期她畫過一系列室內的植物、女性用品、貓、花、桃子等,明明是相當傳統地道的筆墨,卻用明艷而不俗,讓你意想不到而又恰當的顏色,畫出一種女性獨有的細膩和敏感,似乎是在不動聲色地展示,又有不露痕跡的視覺挑逗。其實藝術作品的生機和意趣不就來源于對視覺的挑逗嘛,陳陳深諳其中的技巧,比如一棵虬曲的樹,因用了亮麗的藍色而顯得嫵媚;深邃的夜空,因用了濃烈的紫色而顯得神秘;桃子或花,因水分濕潤而曖昧。這種細膩而生動的表達,使陳陳的作品超越了其他畫家平庸無趣之作,而顯得格外的生動活潑,生意盎然。


陳陳以前經常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發布新畫的作品,每段時間會出來一批作品,風格樣式時常變化,總讓人意想不到,眼前一亮。我佩服于她旺盛的創造力,就像她的導師說的“想象力上不封頂”。我時常期待看到陳陳不時地弄出新的樣式,以刺激我日漸麻木的視覺神經,當然,我更期待陳陳能更深入地經營畫面,比如積墨的層次感和厚實感、用筆的精微變化、形式語言的新穎性和生動性等,既往寬走,又往深走,當然這是對藝術家的苛求了,是攀登藝術高峰必不可少的歷練。
陳陳在微信中說搬了新的畫室:“新住處在遠郊,秋光明媚,有花有草還有三分地,我把地一分為二,一半栽花一半種菜,生機勃勃,充滿期待。”其實藝術與生活都是這樣,我們總是一邊生活一邊從事藝術工作,也即一半栽花一半種菜,勤懇工作養家糊口時是在種菜,追求藝術不斷精進時是在栽花。對于藝術來說,從傳統的寶庫中采擷精華時是在種菜,表達自我揮灑靈感時是在栽花。我們總是在一邊種菜一邊栽花中度過,挺美好的。

廣西玉林人。
2010年畢業于廣西藝術學院中國畫專業。
先后師從陳再乾、吳悅石、劉進安三位先生。
現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