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里,一位高鐵上的中年女人一個人坐在座位上,沒有戴口罩,只能用衣領來遮掩著口鼻,臉上淌著淚。一位走過的年輕列車員說:“買不著口罩是吧?”中年女人說:“是的,我去買了,沒買到?!蹦贻p列車員安慰著說:“沒關系,這段時間好多人都買不著,我這邊有單位發的口罩,先給你,你多注意安全?!蹦贻p列車員從身上掏出一副口罩,遞給了女人,還說:“別著急,有我們在呢?!迸烁屑さ卮魃峡谡郑林鴾I水。
在小區門口的便利店里,我看到了一個戴著帽子、戴著眼鏡、也戴著口罩的約莫八九歲年紀的小男孩,拿著一個大籃子,在一個個貨架前走來走去,因為他個兒不高,有幾個高一點的位置,他都要踮起腳來才能拿到。有距離近的買東西的人,男孩子很自覺地就空開一些?;@子里很快就放滿了東西,男孩子還低下頭,用手在細細地察看還缺什么,直到他輕輕暗自點了點頭,再向賬臺前走去。這個男孩子我認得,和我同住一個樓。他的爸爸是警察,媽媽是醫生。
在居委會申領口罩時,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我們小區里經常撿拾瓶子或是報紙的老周。我曾經還和老周有過一次挺有趣的接觸,那次我在小區門口等人,邊在等人邊在慢悠悠地喝一罐瓶裝飲料,直到我聽到一個聲音。“你怎么還沒喝完,我可等你好一會了?!蔽乙怀?,竟是那老周。老周眼巴巴地在等著我,搞得我一陣苦笑?,F在,老周居然一下子沖到一位居委會工作人員面前,說:“我要捐款,我捐一萬塊,給武漢抗擊疫情,我把錢都帶過來了。”我一愣,我看坐著的居委會的陸阿姨也都愣住了。
現在,當我在寫下這段文字時,我也在感慨,感慨在這場突如其來擾亂我們生活給我們帶來諸多不便的疫情面前,我們能看到許多,也能感受到許多,往常平靜的生活中看不到的人和事。在今天的中國的和平年代,有這么多既可貴又可愛的人,我們沒理由擊敗不了這場疫情,我們一定可以取得最后的勝利!
庚子年春節特別清冷。
臘月三十下午,地處鄂西南、距離省城武漢300公里的宜昌也宣布封城,之后,市區陸續分區實施封閉管理,各小區也封閉管理,嚴控車輛人員出入。無論自覺還是被迫,在病毒的威脅下,人們一改往日走親訪友的熱鬧,安靜地待在家里,期待春暖花開時。
宅家的日子,一家人從來沒有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吃喝玩樂之余,不免要擔心體重秤上的數字劇增,得想辦法讓自己動起來。我們每天揮揮網球拍,原地競走,拍手高抬腿,五禽戲,方式其實很多。唯一不足,和老公兩人,難免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正月初二下午4點多吧,我正歪在沙發上追電視劇,隱約聽到了樓上傳來的什么聲音。仔細聆聽辨識,原來是跳繩拍打地面的聲音,聲音持續了近半小時。樓上女鄰居我見過,身材苗條,這運動能力,讓我佩服。
第二天下午4點多,樓上的跳繩聲又響起來,我說:人家又開始鍛煉了。拉著老公也站起身,原地活動起來,動了一會兒覺得不過癮,便開始了客廳飯廳門廳臥室往返慢跑。
接下來每天下午4點半左右,跳繩的聲音都會準時響起來。有如上課鈴一般,聽到這聲音,我也會立刻站起來開始宅家微運動。一邊運動一邊仔細聽著樓上的動靜,跳繩聲不停我也不停。
以往還抱怨現在的住宅樓隔音效果差,現在卻覺得真是太隔音,我得張著耳朵才能聽清。有時候我還想,可惜我樓下的鄰居還未入住,要不然,聽到我運動的腳步聲,他們也會像我一樣,跟著動起來吧。
昨天站上體重秤,數字和節前沒有什么變化。我暗想,等疫情結束,碰到樓上鄰居一定要感謝他們。如果沒有他們家每天準時響起的跳繩聲,我宅家的運動不會堅持得那么好,有了這個聲音,我就感覺有了同行者,有了堅持的動力。
小年夜,阿劉不見影了。
他是老彭的遠房親戚,謹小慎微,從中原鄉下考進上海大學的,畢業后又進了一家在陸家嘴辦公的上市公司。幾年打拼,總算把戶口落實了,很不容易。
“這幾年小年夜,我們兄弟幾個都要聚一聚,還是這小子最早提議的,今天竟自己開溜了。不夠意思!”老彭氣鼓鼓的。明人息事寧人:“算啦,現在這種狀況,不聚為好,就不要強人所難了。”當晚,明人收到阿劉的微信,說他下午就睡了,睡到現在才醒,向明哥致歉。不過,他說他昨天就說過不聚了。
這個春節有點漫長,也有點寂寥。明人埋頭讀書之余,偶爾看看微信,有關新冠肺炎的消息鋪天蓋地,把春節的喜慶氣氛都擠兌了。他也留神了下,見老彭一如既往地活躍,轉發熱情依舊。阿劉則是少有的冷寂,只在年初二轉過一條“此次發病數量超過當年SARS”的新聞,附加點評:上天保佑!然后是雙手合十,一連串的阿彌陀佛。
從老彭那兒得知,阿劉在家基本一直躺著,所謂“養精蓄銳”。明人心里感覺有點不踏實,阿劉畢竟一人在上海,提議去看看他。但老彭問了阿劉,說是沒事,心領好意,來就不用來了。
年初七,本該上班的日子,因疫情休假破天荒地延長了。中午,在單位值班,就接到了阿劉的電話,情緒低落嗓音生澀:“明哥,我好像被傳染上了。”
“什么?怎么回事?”明人一驚,手機差點掉落。
“我,我不舒服。頭痛,沒力氣,還拉肚子。”“有熱度嗎?”“量了,倒沒,可也有染上不發熱的啊?!薄澳阆胂耄@段時間有沒有接觸過什么人。”明人又追問?!奥犝f武漢傳這病起,我夠小心翼翼了……”阿劉反復回憶,唏噓不已,明人忙寬慰:“別急,不是還沒確診嗎?這樣,我送你去醫院。”
明人給老彭也發了個微信,然后和同事打了個招呼,戴上口罩和防目鏡,全副武裝地出發了。在阿劉的家門口撞見了老彭——他把做醫生的老婆也叫上了。推開門,一行人有板有眼地進入,仔細詢問阿劉的各種情況。阿劉病懨懨的樣子,屋里頗悶熱。“空調開這么高干嘛?”明人忍不住問。答曰“怕冷,再說不是溫度高些,可殺病毒么”。什么亂七八糟的,早辟謠了!老彭哼了幾句。
老彭的醫生老婆留意到,桌上一鍋雞湯已快見底了。她嗅了嗅,皺起了眉頭。
“拉肚子吧?”
“咦,你怎么看出來的?昨晚開始拉的,這也是典型癥狀吧。”阿劉臉色愈發晦暗。
老彭的老婆笑了:“八九不離十,你是自己宅家宅壞了,天天這么睡,這么連軸轉地上網看電視,哪有不頭痛、不乏力的。你的湯呀,發餿了,還喝!不拉肚子才怪?!?/p>
阿劉一愣一愣的。嘴里嘀咕著:“雞湯怎么這么快壞了?”“室溫太高!我看,你腦子也壞了!防病毒,心態、方法都要對路。你啊,鼠年生鼠膽,出問題了!”老彭仗著是遠親兄長,口氣有點嚴厲,不過,平時他對阿劉還挺關心照顧的。阿劉一會看明人,一會看老彭夫婦,有點不知所措。
明人堅持讓阿劉去定點醫院又查了查,結果是可喜的,阿劉只是吃壞了肚子而已。
他恢復了正常。出了醫院,回家拾掇了一下,趕到虹橋火車站,當了體溫檢測的一名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