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為重還是以人為先
——C師范學院教師教育實訓中心建設評析

楊琦蕙

(廈門大學 教育研究院，福建 廈門 361005)

在“人工智能+X”“互聯網+X”的信息化時代，先進技術在教育領域，尤其是教室建設中的應用備受矚目。教室空間內的物聯網技術、云計算技術和智能技術等先進技術的結合，超星學習通App、雨課堂微信程序等智能裝備的輔助，都使得智慧教室成為當下教室建設的寵兒。《9所大學教室完成改造，潮流的智慧教室上線啦！》[1]《2017國際智慧教育展：STEAM與智慧教室成主流》[2]《大學流行升級“智慧教室”》[3]等新聞報道層出不窮。尤其對高科技硬件的重視，使得“高端”二字也成為學校教室建設爭相看齊的標準。但在實際教學過程中，不乏這樣的現象：“一些教師仍選擇將課程安排在傳統教室內，使花大價錢建設的新型教室成了擺設”[3]。高科技設備在課堂里成為高貴的擺設，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先進的技術似乎并不能如期待般，在課堂教學中發揮應有的作用。那么，技術在教學硬件建設中到底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一、 期待中的智慧教室

作為“加快信息化時代教育變革”的關注焦點，智慧教室的飛速發展不僅源于自身的技術優勢，而且與傳統多媒體和網絡教室在應用中的困境息息相關。按照預期，智慧教室的高科技設備能夠帶來教學過程的便捷與教學思維的拓展，師生在信息化教室環境中將會收獲專業知識和信息技術能力。期待中的智慧教室，為解決現實問題而生，指向高端化。

(一)智慧教室解決現實問題

信息化時代帶來了傳統教室向多媒體和網絡教室的轉型。從傳統教室的黑板、粉筆、三尺講臺到多媒體教室的投影屏幕、激光筆、計算機與白板，教室基礎設施的更新不僅帶來了知識資源的加速傳遞，還帶來了數字化的教學形式，卻難以改變教師與學生、學生與學生之間的互動關系。學生的課桌椅仍然是“秧田式”，課堂的始末也依舊是教師講授，知識的傳遞擺脫不了單項輸送。多媒體的過度運用甚至帶來了新的問題：從“人灌”到“電灌”。在不少課堂中，對幻燈片的依賴反倒侵占了教師口頭講解和學生交流表達的空間，學生在幻燈片的切換中目不暇接、思維混亂，更談不上學生學習主動性的發揮和創新能力的培養。在實際應用中，多媒體和網絡教室已經無法滿足信息化時代對人才培養提出的更高要求了。創建一個適應于高質量人才培養的新型教室環境，已經成為必然趨勢。

期待中的智慧教室，為應對多媒體和網絡教室的困境而生。隨著智慧概念的提出和科技的發展，黃懷榮等學者針對以往多媒體教室中存在的弊病，有針對性地提出智慧教室的“SMART”概念模型，規劃了智慧教室的五個特征維度——內容呈現、環境管理、資源獲取、及時互動、情境感知。[4]“從普通多媒體教室到Smarter教室轉型, 是一個新型的學習環境再生的創新過程。”[5]根據黃懷榮等學者的預期，通過重構教室環境的設計和硬件技術的裝備，創建適合學生學習和教師教學的新型教室環境，能夠很大程度上解決當前多媒體教室的存在的問題。[4]

智慧教室被認為能以一種更高端、更完美的形態清除以往教室環境的弊病，在促進學生高質量學習、培養創新型高端人才的目標上更進一步。[4]但在實際使用中，卻出現了一系列問題：“這些教室未能實現最初的設計理念，投入使用后顯現出一些弊端。”“一些教師并不愿意了解那些‘看上去很美’的新教室的新功能，還延續著照本宣科的教學模式，沒有達到教室改造的初衷。”[3]由此看來，即使是更高端的技術也難以解決現實的困境，我們不得不思考：多媒體教室的現實困境真的是技術的困境嗎？教室建設的核心在于輔助教與學，而教學活動的主體在于人。教室環境改造的完成只不過是教學的開端，人的參與才是達到教學目標的過程所在。將以往教室教學的困境歸結為技術的困境，寄希望于配備高端硬件、應用先進技術來提升教學質量的建設思路是有待商榷的。當關注的重心被放在技術的改變而非人的改變時，學者提出通過教學環境的巨大改變解決以往多媒體教室存在的問題，在這個已有的預期中，智慧教室以何種方式應對這一困境？

(二)智慧教室指向高端化

關于智慧教室的理論研究，經歷了從硬件到環境的理念轉變。最初的智慧教室強調個人計算機、交互視頻、衛星鏈接等高科技的應用，多屏幕展示、新型桌椅布局、學生手持設備等設施的配套，試圖打造一個高度智能化的教室。期待學生能夠在這樣一個互動、開放、高效的空間內充分發揮學習的自主性和思維的積極性，轉變以往僵硬的、被動的知識灌輸模式。這種指向硬件的智慧教室理念也遭到了質疑——智慧教室是否就只是多媒體和網絡教室在硬件上的升級版？[6]

進階版的智慧教室則強調構建一個智慧的學習環境。學界對于到底應當使用“智慧教室”還是“智能教室”的名稱一事略有爭議。[7]“智能”強調硬件設施能夠能動地滿足人的需求。“智慧”一詞，原意為“聰明才智”，用于形容人。當“智慧”用作修飾教室一詞時，一方面描述了“人工智能”背景下教室中“擬人、類人”技術的嵌入，另一方面更強調了智能化教室環境中教師、學生角色和行為模式的轉變。技術與人共同構成了智慧的教室環境。

從物的建設來看，智慧教室指向多種新興技術的結合。中外期刊中，智慧教室的技術設計研究都占據主要地位，尤其受到計算機和教育技術學領域研究者的重點關注。[8]智慧教室應集合自動化控制、多屏顯示、無線投影、課堂教學錄播、遠程互動、移動終端等先進技術，分布式空間布局、動態課桌椅組合、多樣的色彩調節等空間布局以及教務管理系統、MOOC網絡學習系統、教學輔助APP等軟件系統。[9]先進的技術確保各部分設備的科技性，合理的設計確保整體硬件的使用感，共同打造高端的智慧教室硬件系統。

從人的使用來看，智慧教室強調教師對硬件設備的駕馭能力。欲發揮智慧教室的強大功能，組織起課堂教學的新型模式，教師能否駕馭眾多高科技設備至關重要。智慧教室對于教師的高要求，迫使教師花費大量時間、精力掌握信息技術和信息化教學方法，參與到翻轉課堂、探究性教學等教學模式中，否則就只能成為落后于時代的、不合格的教師。實際上，人對智慧教室的使用有一種被動狀態。

無論是從物的建設，還是人的使用來看，智慧教室都明確指向了高端化。在高科技硬件助力高質量人才培養的邏輯下，智慧教室建設愈發重視打造高科技設備，并隱隱有跟風、攀比的勢頭。許多學校花費了大量資金購入設備，熱衷于把智慧教室建設得越高端越好。如智慧教室中引入3D 可視化設備和納米黑板，但其實并沒有任何案例證明智慧教室一定需要 3D 可視化設備和納米黑板。[10]看似打造智慧環境應當技術與人并重，但在實際建設中，對技術的追捧已經遠超對人的關注。由此引發思考：智慧教室指向高端化，指向的落腳點到底是技術的高端還是人的高質量？

二、 一個不建智慧教室的學院

隨著《教育信息化“十三五規劃”》《教育部2018工作要點》《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等政策文件的相繼出臺，智慧教室的建設在全國各地呈井噴之勢。目前來看，眾多先進技術、高科技設備的堆疊成為智慧教室建設的主流模式，[11]智慧教室對多媒體教室現實困境的應對和指向高端化的特征，也引發了學界對于技術與人的關系的思考。在這股興建熱潮中，C師范學院并沒有參與其中。面對當下以技術為重的建設理念，這個學院有著不同的思考。

(一)一種理念：用技術應對人的困境

C師范學院是重慶市人民政府主辦的全日制普通本科高等學校。學院的教師教育實訓中心，承擔著培養師范生專業素養和教學技能的重要責任。2014-2019年是教師教育實訓中心的優化時期，此時智慧教室建設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學院是否也需要緊跟潮流、為師范生教學配備智慧教室，建或不建成為這一時期學院思慮的難題。

C師范學院深知，“所謂互動、參與，歸根結底是人與人之間的活動而非人與技術設備之間的活動。”[12]人始終是教學活動的主體與核心。多媒體教室的現實困境，本質上是人的困境，智慧教室的高端化目標最終在于教師與人才培養的高質量。然而當下，以先進的技術應對人的困境，技術到位、人才培養的質量即到位的理念，在智慧教室乃至教學硬件建設中占據了主流。有這樣一個現象：許多智慧教室相關的研究，常常會用大篇幅細數設備中的核心技術、智能硬件的功能展望，卻只在談及新興教室的意義時將合作學習、個性化學習、深度學習等理念的內涵鋪陳，似乎這些理念只是為了力證技術的優越和智慧教室建設的正確性。盡管這些以人為中心的理念與智慧教室的高端硬件、先進技術被認為聯系緊密，但實際上有些卻缺少實踐的證明。例如“智慧教室中的教學交互能夠顯著促進學生深度學習”[13]，這一說法并未得到實踐反饋結果的支持，“技術對課堂互動深度的促進和影響較之其他變量并無突出改變”[14]。C師范學院從智慧教室的建設理念中反思技術與人的關系：當下這種強推技術、強加理論的現象，反映出對于技術的過度推崇。將關注的重心置于硬件的高端性和技術的先進性上，而理念本身所蘊含的人的因素卻被淡化。不僅如此，智慧教室中技術的應用，還被認為能夠彌補甚至取代人，并且使得人對智慧教室的使用有一種被動狀態。

目前熱衷于集合眾多先進設備建設智慧教室的做法，實際上是希望利用高端的硬件功能，更準確地說利用先進的技術，來彌補教與學過程中人的不足。“智慧教室在技術裝備和使用方面更加凸顯師生實時交互行為和反饋”[15]，交互式白板、手持終端設備的使用被認為能夠彌補師生之間、生生之間課堂人際互動的不足。疫情期間的網絡教學，是遠程教育人工智能“利用計算機彌補學生和教育工作者的差距”的典型案例，智慧教室配備的互聯網系統則打破了教室空間的限制。[16]“技術取代人”的觀點也不在少數，這不僅針對智慧教室中的技術應用，更是信息化技術和人工智能大背景下的時代產物。技術替代教師的部分工作，不僅包括“針對常規業務的替代式教育”，而且“服務個性發展的適應性教育”也是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除以考試結果判定、作業及練習效果檢查兩個方面為主的常規業務外，[17]1-5智慧教室中的人工智能可以“記錄和跟蹤課堂上的所有活動”，替代師生“對面部、語音、手勢、位置與運動信息的識別和分類”[18]，“可以與學習者交互問答”[19]，作出學情分析和教學評價。不僅如此，有學者認為技術取代教師職業也是人工智能發展的必然趨勢。“人工智能教師”“機器人導師”的概念引人注目，“智能輔助系統和教育機器人將會承擔教師的課堂、課堂講授”[20]“未來教育將是教師與人工智能教師協同共存的時代”[21]“未來學校會消失”[22]……都是對未來技術與人的關系的設想。

智慧教室中高端技術的應用，也成為教學方式轉變與能力發展的催化劑。高科技設備客觀上就對智慧教室適用的情境和對象進行篩選。智慧教室改變了傳統的教學環境，進而“催生出學習新方式、教學新方式和課堂新形態的變革”。[23]這種有別于傳統教室的教學形態，對師生的信息技術水平、創新思維和探究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由此而言，“在‘互聯網+’時代，高校教師信息素養的提升是在外部環境下強力推動的”[24]。在師生為適應智慧教室而不得不進行技術學習的過程中，技術就實現了倒逼人發展的目標。

無論是彌補、替代還是倒逼，都是技術因素對人的發展的驅動，是用先進的技術應對人本身的困境。C師范學院明確了“從某個角度講，技術肯定會替代教師的部分職能”[25]，先進的技術能夠讓教師從一些可替代的重復性、簡單性勞動中解放出來，也能夠促進師生智慧化理念和信息化水平的提高，由此可見，技術的驅動對人的發展是有正面意義的。但是，用技術應對人的困境，這一理念看似高效、省力，卻帶來了對技術凌駕于人的擔憂。當技術彌補、倒逼人尤其是替代人變成一種普遍的問題解決方案，當盲目追捧高端、認同技術為王成為主流的智慧教室建設理念，這種智慧教室還是C師范學院所需要的嗎？

(二)一個抉擇：并不智慧但卻實用

C師范學院地處重慶市涪陵區，周邊圍繞著少數民族聚居區、渝東南貧困山區和三峽庫區，學校生源也大都來自周邊地區。基于山區的地理位置，出于對城市教師有西南師范大學、重慶師范大學培養，而山區教師缺口大又沒有其他師范學校進行培養這一現實情況的考慮，C師范學院因地制宜，承擔了面向山區培養教師的職責。學院確定了教師教育人才培養理念——定位周邊山區，針對目標中小學培養對口教師。

培養山區中小學所需的教師，要從山區學校、學生的實際情況和發展目標出發。面向山區的教師教育，強調以傳統教師技能為培養目標。考慮到山區中小學基礎設施相對老舊、教學水平相對落后、學生知識儲備相對薄弱的客觀條件，以及山區學生在有限的時間內、運用有限的資源高效地累積知識的需求，講授法仍然是適用于山區學生課堂的主要教學方法，接受學習仍然是適用于山區學生課堂的高效學習方式。因此，通用的教學語言技能、教態變化技能、板書技能、講解技能、演示技能，一節課的導入技能、提問技能、反饋強化技能、結束技能以及教學組織技能[26]等基本教學技能，才是培養的重中之重，是反復訓練累積起來的經驗。

從培養過程來看，將智慧教室用于教師教學基本技能的重復訓練，未免顯得大材小用。智慧教室為解決多媒體教室的現實問題提供一種可能性。但山區中小學的教學硬件相對落后，多媒體教室的建設和使用尚處于初級階段，所謂“電灌”、師生互動僵化的現象絕非山區學校所面臨的主要矛盾。智慧教室指向高端化。但山區教師教育需要的是能夠對學生實訓進行監測、適用于反復訓練的有針對性的功能性教室，而非以自由的環境、全面的交互為特征的多種功能雜糅的智慧教室。智慧教室在技術上的確有著高端的配置，但基本教學技能的實訓只不過需要運用到其中極少數的硬件功能。從人才培養定位來看，智慧教室與面向山區的教師教育是截然不同的。智慧教室作為“高科技搭建成的一種新型教學環境，一方面使教學手段‘智慧’化，另一方面則使教學目的‘智慧’化”[27]，強調個性化教學與學生自主發展。其功能取向在于促進學生創新能力的提高、變革信息時代教學方式。而相較于在高端硬件環境中培養的創新型高端人才，山區教師崗位顯然更強調以基礎學科素養、傳統教學技能為重。

基于此，在建或不建的抉擇中，C師范學院教師教育學院打造了一個沒有智慧教室的教師教育實訓中心。教師教育實訓中心的教室建設與智慧教室的差別是顯而易見的。教師教育實訓中心并不智慧，但卻極為實用。“傳統+智能+文化=教師教育實訓中心”。對于C師范學院而言，教師教育實訓的內容與形式并沒有改變，“早講晚練”和“三筆一課”依然是教師教育的基礎課程，書寫能力和口語能力依然是教學必備技能，模擬講授與反復訓練依然是提升師范生專業素養的主要培養形式。改變的只是教學過程所依賴的技術手段：智能化的硬件設施和軟件系統取代了傳統的教室形態，通過有選擇地組合實訓所需的信息化技術，為師范生技能訓練創造高效、實用的訓練平臺。實訓中心教室布局遵循集中規劃與功能區分的原則，各功能性教室的設備有針對性地滿足了不同實訓課程的硬件需求。書寫能力訓練教室的電子書寫屏幕、師生聯網和掃描投影技術，助力書寫能力訓練的空間利用、及時糾錯和反復訓練，提升師范生鋼筆字、粉筆字和毛筆字書寫的規范性和清晰度。口語能力訓練教室的錄制設備和練習題庫為師范生提供普通話吐字、發音的標準參照，微格教室則強調師范生在授課答題、日常表達、與學生溝通和重要演講等過程中語音、語氣、語調是否得當，訓練師范生的口語能力。此類有針對性的實用設備，為教師教育技能實訓提供了良好的平臺。

如果說當下的智慧教室引領了一條高科技硬件之路，那么教師教育實訓中心則充分地體現了實用原則。這種實用，秉持著硬件建設滿足人才培養需求的理念。一個不建智慧教室的學院，并非因循守舊、排斥先進的信息技術；恰恰相反，教師教育實訓中心囊括了一系列當前教師教育領域最新的教室設備，其硬件的優越性和其中體現的信息化理念毋庸置疑。但更重要的是，技術不是凌駕于人，而應該服務于人。硬件為輔助教學而生，高校設施建設應當圍繞人才培養目標需求而建。反思當下，“將智慧教室的核心功能擱置一旁而熱衷于配置先進設備的做法，無疑是不恰當的”[10]。

三、 以人為先而非技術為重

以技術的升級應對人本身的困境，以高端的技術淡化作為主體的人。當下，這種過度依賴技術的建設理念，帶來的對高端硬件的盲目追捧、跟風建設，使得在智慧教室的使用中、在教與學的過程中，技術侵占了人的主體地位。而技術為王的理念，顯然違背了智慧教室的建設初衷和核心功能——輔助教與學。C師范學院的教師教育實訓中心，并沒有當下火熱的智慧教室，但卻有最適合培養山區教師所需技能的硬件設施。其建設經驗，也回答了對當下智慧教室建設的質疑：技術的高端最終應當落腳于人才培養的高質量上。新不等于好、高端并不等于適用，不應讓先進的技術凌駕于主體發展之上。不強求形式的轉變而重視質量的提高，不求技術有多先進而將人的因素置于首位，秉持技術服務教與學的原則，“充分發揮智慧教室的核心功能才能充分發揮智慧教室的最大作用和最大優勢”[10]。

(一)形式的轉變與質量的提高

C師范學院不盲目追求“翻轉課堂”“智慧課堂”等最新理念，不跟風打造當下火熱的智慧教室，而是回應需求建設雖不智慧但卻實用的教師教育實訓中心。反思當下不管適不適用、盲目追捧高科技設備的建設風氣，教室建設也應當摒棄形式上的“唯高端論”，以質量的提高為目標選擇形式是否轉變、怎么轉變。

一味追求先進技術的教室建設只是一種形式的轉變。在各種新的理念、技術充斥視野的當下，追尋潮流容易成為最直接、最便捷的發展方式，似乎也能成為最拿得出手的建設成果。學校花費大量資金引進所謂的智能設備，大刀闊斧地進行與智慧教室相匹配的教學改革，智慧教室也成為一流、高端的代名詞。但是，這種建設的選擇，有相當一部分并不是基于對智慧教室本身的功能與實用性的考慮，更不是為滿足人才培養目標的需求進行的硬件升級，僅是對其所代表的高端、新興事物的追捧。過于關注形式，就容易將智慧教室指向高端化的屬性，狹隘地歸為硬件設備的高科技；而培養形式的轉變一旦忽略了所適用的人群和情境，求新、求高端被錯誤地視為教育改革的努力方向，就容易陷入以新為好、以高端為適用的形式主義陷阱之中。智慧教室建設中存在的“一刀切”“趕潮流”“矯枉過正”等問題，實際都是缺乏對于先進技術、高端設備這些新事物、高端事物的客觀理性看待。

“教師教育的轉型的實質不是培養形式的變化，而是水平的提高。”[28]形式的轉變是方法、是過程，而質量的提高是目標、是結果。形式的轉變可能促進質量的提高，但不考慮實際需求、盲目地轉變形式就只是表面功夫。在實際應用中，為什么智慧教室無法發揮期待中的作用？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沒有考慮人才培養的實際需求，也沒有師生主體的積極參與。不是說硬件配置越高端、設備功能越新興，就越有利于學生的學習。不同的硬件設備有不同的功能導向，不同地區的各級各類學校也有各自的人才培養目標。例如，用智慧教室去訓練教師的基本教學技能是不合適的，用實訓教室去培養創新型高端人才顯然也是不合適的。明知不合適，卻還是牛刀殺雞，形式的轉變與質量的提高本末倒置，高科技設備的引進就得不償失了。

提高教學質量要做到教室建設因地制宜、對癥下藥。好的教育不僅僅在于技術的先進、設備的高端，更重要的是能切實滿足了人才培養的需求、促進了人才質量的提高。學校建設需要打破對于先進技術的盲目追求，從教與學的實際出發，將適切性置于硬件建設的首位，也置于教育發展的首位。需要注意的是，強調適切并非反對高端。當高端與適切相輔相成時，高端才能成為畫龍點睛之筆。當硬件設施的功能建設與人才培養的目標需求相符時，才能最大程度地發揮環境、技術、工具、資源的功能效應，形式的轉變和質量的提高才能統一起來。

(二)技術服務于人

C師范學院教師教育實訓中心的功能性教室建設尤其體現了一點理念：技術服務于人。實訓中心的硬件建設始終圍繞著人才培養，使其在面對山區相對落后的教育水平和對應試的高度需求時發揮了優勢作用。對于學生而言，其設備功能極具針對性地指向基本教學技能的實訓，做到了以人的水平提高為目標。以人為先，才能使硬件設備發揮期待中的作用。

“智慧教室熱”中卻存在一種只見設備不見人的誤區。作為高端、新興教室的典型代表，智慧教室以其先進的技術集合和強大的功能屬性著稱。學界對于智慧教室技術設計的研究遠多于對人如何使用的關注。盡管將智慧教室視為環境而非硬件的觀點已經為一部分人所接受，但在實際運用中智慧教室仍然沒有擺脫作為多媒體教室在硬件上的加強版的形象；在操作過程中，人的主體需求與硬件的技術設想并不一致的情況也常有發生，功利地利用新技術來博人眼球只不過技術泛化下的“表面繁榮”。[29]而主流的智慧教室解決方案，期待以先進技術彌補人的主體缺陷，期望技術倒逼人的教學模式的轉變、技術能力的提高。更有甚者，以技術取代人的觀點甚囂塵上。硬件建設中技術與人的沖突，是技術為王還是以人為先的沖突，這使我們思考技術與人的關系：“當‘互聯網+’遇到教育時，決定成敗的關鍵不是‘網’，而是‘人’。”[25]

任何教學活動都不能離開人的參與，人始終是教學活動的主體。而作為輔助教與學的工具，技術也應當服務于人。“環境的改變并不能直接導致培養目標的達成”。[11]盡管先進技術在硬件建設中的應用愈加普遍和成熟，但技術始終需要人去發明、發展和應用。教育的本質是培養人，教育過程中的人是教育者、學習者，是共同的行動者。適切的硬件設施應人的需求而生、為人的主觀能動性發揮創造空間、助力人的水平的提高。如果讓技術凌駕于人之上，淡化甚至忽視作為主體的人，那么提高人才培養質量的最終目標也就無法達成。

要使技術服務于人，就要轉變技術為王的錯誤理念，始終圍繞著人的發展目標選擇、應用技術。技術教室硬件建設應當朝著先進的、便利的方向發展，恰當的技術運用能夠極大地促進人的進步。但是，當對技術的重視超過了對人的重視，錯誤地將高端的技術視為教室硬件建設的最終目標時，就脫離了硬件建設的本意。技術的應用是為了讓人的優勢得到更充分的發揮。在思想層面談人的重要性，在實踐層面做技術的追捧者，這也是智慧教室在實際建設中飽受爭議的一點原因所在。轉變把高科技視作必需的風氣，為學校硬件建設的自主選擇創造空間，人的主體性才能凸顯出來。即使是在科幻電影中科技拯救世界的宏大概念下，或是人工智能統治人的設定下，從作為個體的人到作為命運共同體的人，人始終是立意的主體。技術是支持人才培養的工具，而人才是發展與使用技術的主體。技術與人的思考還在繼續，但肯定的是，當技術服務于人的時候，人的發展才能如虎添翼。

從形式的轉變到質量的提高，從技術為王到以人為先，C師范學院教師教育實訓中心的建設經驗可以視為對當下一律追求先進技術、追求高端硬件現象的實踐反思。需求導向的教室建設，實用且具有針對性，才能在教學應用中充分發揮硬件設施的功能。如果說“技術則只能在現有模型框架下去理解和解決問題”，那么“在教育最核心的不確定性面前”，人所具有的能力和發展的潛能遠超技術。[25]技術應當服務于人，而非凌駕于人。廣而言之，人作為教學中的核心要素，無論是硬件設施，還是教育理念、教育技術乃至教育管理體系，都應當從培養人的目標和實際需求出發，才能找到最適合自身的發展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