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薇 孫光建
(上海外國語大學 國際工商管理學院,上海 200083)
黨的十九大指出“創新始終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發展的重要力量,也始終是推動人類社會進步的重要力量”。企業是創新的主體,是研發投入和創新成果產業化的主陣地,但創新本身具有周期長、不可逆、失敗率高的特點,僅靠市場無法達到企業研發投入最優。為支持企業創新,世界各國都實施了一系列稅收相關優惠政策。這些政策對企業創新的作用如何?為什么實證研究中會得出不同的結論?這些對我國稅收優惠對企業創新影響的研究有何啟示?本文通過梳理外文文獻,力圖回答上述問題。
本文所指稅收優惠政策,是政府通過降低企業稅負、推遲納稅時間等方式,讓渡部分利益給企業以支持其研發的政策。在檢索的外文文獻中,學者們重點討論了企業是否將政府放棄的稅收有效地用于研發等創新活動,然而并未就兩者之間關系達成一致。
大部分學者認為,稅收優惠對創新有顯著提升作用,表現為對企業研發支出和創新產出的正向激勵,這些結論不乏來自各個國家、各個時期的證據。
Swenson使用1975—1988年美國公司數據研究R&E稅收抵免政策與企業研發支出的關系。理論和實證結果均證明,美國1981年頒布的《經濟復蘇稅法》對企業研發有普遍的促進作用。然而,企業的凈經營虧損和行業的技術低增長機會,都對政策的積極作用產生了負面影響。對于《經濟復蘇稅法》,William的研究表明,在稅收抵免生效后,美國制藥行業的研發支出有了顯著和積極的提升。估計1982—1985年,政府每放棄1美元稅收,就可刺激企業1.29美元的研發支出。
Paff通過加利福尼亞州1994—1996年以及1997—1999年的研發稅收抵免率的變化,估算了加利福尼亞州生物制藥和軟件公司研發支出的稅收價格(用戶成本)彈性。這個估計值大大高于1(絕對值),在某些情況下高于20,這意味著對這兩個行業而言,稅收優惠政策的激勵效果十分顯著。Daniel通過對1981—2004年美國州際面板數據的分析,發現R&D稅收優惠政策對企業研發支出有顯著促進作用。具體而言,州內R&D稅收價格彈性短期為1.21,長期為2.18,這就意味著,州政府每提升1個百分點稅收抵免,州內公司研發支出短期增加1.7%,長期增加約3%。Rao利用美國國稅局企業納稅申報表數據,研究了1981—1991年美國聯邦稅收抵免政策的影響。實證結果表明,研發用戶成本降低10%,將導致公司的研發強度(研發支出與銷售的比率)在短期內提高19.8%,具體表現為1美元的稅收抵免將導致1.8美元的額外研發支出。
Klassen選擇58家加拿大公司、110家美國公司1991—1997年的數據進行匹配分析,對比兩國稅收優惠政策對企業創新的激勵作用,研究表明加拿大平均每免征1美元的稅收,就會導致企業1.30美元的額外研發支出,而美國平均會導致2.96美元的額外研發支出。作者從兩個方面對這一現象做出了解釋:其一,相比于加拿大,美國公司面臨更高的融資約束,稅收優惠政策更好地緩解了美國公司內部資金不足的問題;其二,美國稅收的增量抵免制度比加拿大稅收的總量制度更為有效。
Duguet使用法國研發部1993—2003年的年度調查以及相應的企業層面稅收檔案,研究增量稅收抵免制度是否可以促進企業研發。在進行企業匹配后(稅收優惠受益者VS未受益者),作者認為,總的來說,稅收抵免增加了研發的私人資金:1歐元的稅收抵免將帶來略高于1歐元的總研發支出。此外,增量稅收抵免制度使得研發人員數量得以上升。
Sterlacchini、Venturini對四個歐盟國家(法國、意大利、西班牙和英國)2007—2009年制造業公司的橫截面樣本數據進行分析,發現除西班牙外,所有國家的研發稅收激勵都對企業研發強度產生了積極而顯著的影響。此外,作者還調查了稅收政策的整體有效性。為了實現這一目標,他們計算了BFTB系數,分析表明:1歐元的稅收抵免平均使法國的研發增加了0.7歐元,意大利增加了1.5歐元,英國增加了1.6歐元。作者認為在稅收抵免政策的實施過程中,企業的合規成本(compliance cost)不容忽視,西班牙稅收激勵政策失效的一個可能原因是因為采用了總量和增量相混合的稅收制度,相比于法國、意大利和英國,西班牙企業有著更高的合規成本。
Koga利用日本904家制造業企業10年(1989—1998年)的數據檢驗了稅收優惠政策的有效性。證據表明,當對所有公司進行估計時,R&D用戶成本彈性大約為-0.68。然而,考慮到公司的規模,大型公司R&D用戶的成本彈性為-1.03,這意味著稅收優惠政策在增加研發投入方面是有效的,尤其是在大型企業。Hiroyuki等運用GMM模型,研究稅收優惠能在多大程度上影響日本企業的研發活動。他們發現,稅收抵免率的增加對研發支出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在有融資約束和小規模企業中,該影響更加明顯。
Bloom等使用9個經合組織國家1979—1997年的制造業數據,研究了稅收優惠與R&D投入水平之間的關系。研究表明,稅收優惠對研發水平的提高是有效的。從短期和長期來看,研發成本下降10%,將分別刺激研發水平上升1%和10%,在控制需求、國家固定效應以及世界宏觀經濟環境后,結論依舊穩健。Guellec、Van Pottelsberghe利用17個經合組織1983—1996年的國家研發數據,研究了政府補助、稅收優惠對企業研發支出的影響,發現兩者對企業研發支出均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另外,政府補助與稅收優惠之間具有替代作用,一種政策的支持力度加強,另一政策的效果就會減弱。
此外,在發展中地區,Yang、Huang探討了稅收優惠對臺灣省制造業研發活動的影響。傾向性得分匹配(PSM)估計表明,稅收優惠政策受益者的研發支出平均比未受益者高出53.80%。Crespi 等運用結構模型以及阿根廷兩次創新調查的數據,評估了阿根廷稅收優惠政策對R&D的作用。通過兩次創新調查,作者發現:阿根廷的研發稅收激勵政策已經將R&D的資金成本從1997年的0.61降至2004年的0.54;無論從長期還是短期來看,R&D用戶成本彈性都在絕對值上大于1,約在1.5~1.77(絕對值)。這也就意味著,用戶成本降低5%,企業研發支出將增加7.5%~8.8%,因此稅收優惠政策對阿根廷R&D投資有重大的促進作用。
稅收優惠政策對企業創新的激勵不僅反映在企業研發投入增加上,同時還表現出更多創新產出。
Cappelen 等從多個方面評估了挪威稅收抵免計劃“Skattefunn”的有效性。具體而言,每挪威克朗的稅收抵免額引發的額外研發投入在1.3~2.9,其中2最為常見,這是一個相當高的數值;此外,稅收抵免項目有助于企業開發新的生產工藝,并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提升公司新產品的成功概率。Ernst、Spengel通過對歐洲專利局數據的實證分析發現,稅收優惠政策不僅增加了企業研發投資,也顯著提升了企業專利申請的概率和數量。
Czarnitzki等對加拿大1997—1999年制造業面板數據進行傾向性評分匹配(PSM)分析,發現申請稅收優惠的公司比未申請者,實現了更多的產品創新、原發性創新,并增加了新產品的銷售份額。
Freitas等對2002—2008年挪威、意大利以及法國制造業的面板數據進行PSM分析,發現在研發導向較高以及市場集中程度較高的行業中,稅收優惠政策對企業研發支出以及新產品開發、新產品銷售額均有顯著提升作用。
針對發展中地區,Zoran、Valerjia使用傾向性評分匹配法對克羅地亞65家企業2006—2008年的數據進行分析,發現稅收激勵計劃對產品創新以及研發支出均有顯著的提升作用。Guan、Richard以北京市主要工業企業為研究對象,探討20世紀90年代初中國政府財政激勵對技術創新的影響。實證結果表明,稅收抵免和專項貸款是促進企業創新經濟績效(創新產品銷售、專利申請)的兩種積極激勵手段,直接撥款的作用不明顯。
然而,有研究表明,稅收優惠政策對企業創新無法產生積極影響,甚至有抑制作用,這其中亦有來自各個國家、各個時期的證據。
Eisner認為美國新的增量稅收抵免政策的效果十分有限,在某些情況下甚至會阻礙企業R&D支出。Cordes評估了美國20世紀80年代稅收優惠政策有效性的證據。他基于R&D稅收價格彈性的間接證據,以及企業調查和企業納稅申報表的更直接證據,認為稅收優惠政策的作用相當有限。Wallsten通過分析美國小企業研發行為,證實了稅收優惠政策會擠出企業自身研發投入,進而阻礙企業的創新行為。
Paff使用加利福尼亞州83家公司1997—1999年的數據,研究基于增量稅收抵免政策的替代方案(alternate incremental credit,AIC)對企業R&D支出的影響。作者將研發支出與R&D稅收價格、銷售額、滯后一期研發強度進行回歸后,得出以下結論:醫藥行業公司R&D稅收價格彈性雖然為負,但并不顯著,說明AIC對醫藥行業刺激作用有限;軟件行業中,R&D稅收價格彈性與預期完全相反,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AIC對軟件行業研發有顯著的阻礙作用。
Tassey認為,美國過去25年實施的稅收抵免政策從未有效,充其量只能產生微弱的作用。Tassey指出R&E政策有以下幾點不足:研發抵免金額是基于增量計算的,這迫使公司專注于短期項目,損害了企業創新的潛力;合規成本和行政成本高昂,給財政部帶來了巨大的時間和成本負擔;計算公式復雜;政策凈效應太小,無法實現大幅增加產業研發的政策目標。
Mansfield、Switzer調查了兩組加拿大公司。第一組由65家公司組成,這些公司是加拿大研發支出最多的公司;第二組由1305家公司組成,這些公司也從事研發工作。研究表明,加拿大政府實施的研發促進工具(包括研發稅收抵免和特殊研究津貼)對企業研發支出的影響不大,即政府放棄1美元稅收,企業R&D增加0.3~0.4美元。作者認為加拿大研發稅收激勵政策效果不足出于以下原因:企業的應稅收入不足,無法按時足量進行稅收抵免;另外,加拿大的稅收優惠政策并沒有給企業的稅收研發成本帶來大幅度降低,大約僅降低了企業6%的研發邊際成本,因而企業的研發意愿較低;最后,研發需求價格缺乏彈性,使得稅收激勵政策成效不足。
Mansfield又對110家美國公司、55家加拿大公司以及40家瑞士公司進行了調查,研究了三個國家稅收優惠政策的實施效果,并得出了與其在1985年類似的結論。具體而言,三個國家的研發稅收激勵措施,只增加了約1%或2%的工業研發,約占政府放棄稅收收入的三分之一,因此政策的實施得不償失。
Lokshin、Mohnen使用1996—2004年荷蘭公司的非平衡面板數據研究了稅收優惠政策效果。作者基于CES生產函數估計了動態因素需求模型,估計了R&D稅收價格彈性。結果表明,R&D稅收價格彈性短期為0.2~0.5(絕對值),長期為0.54~0.79(絕對值),因此稅收優惠政策激勵效果不盡如人意。
Isabel、Beatriz使用2003—2008年西班牙企業的數據,證明了稅收優惠與研發補貼對企業R&D的不同作用。他們認為,補貼通常為研發項目提供前期資金,而稅收優惠則在項目獲得私人資金后提供補償。然而,年輕公司和中小企業往往缺乏內部和外部資金,因此它們不太可能從稅收優惠政策中獲益。
Kireenko、Orlova基于俄羅斯2010—2014年的企業數據,得出俄羅斯實施的稅收優惠政策激勵效果低下,表現為政府稅收下降的增長率超過企業創新活動的增長率。作者認為,俄羅斯稅收優惠政策缺乏效率基于以下原因:參加創新活動的組織常年保持在低水平;企業稅收優惠的需求普遍較低;整個俄羅斯知識產權市場發展不足。
Daniel基于美國數據發現,一個州幾乎所有由稅收抵免產生的R&D增長都是以其他州研發支出減少為代價的。具體來說,一個州的有效稅收抵免利率平均提高1個百分點,會導致該州內部研發支出增加3%~4%,州外研發支出減少3%~4%。
Xu等探討了政府稅收激勵如何刺激研發支出,進而提高創新績效?;趯?002—2008年中國54個高科技產業園區的調查,研究表明,政府稅收優惠政策對產業園區研發支出的影響呈“U”形趨勢。雖然政府稅收優惠對研發支出有直接影響,但高稅收優惠和低稅收優惠的產業園區研發支出增長模式不同。具體來說,他們發現政府稅收激勵將導致更高水平的研發支出;然而,進一步的研究結果表明,高的政府稅收激勵(較低的稅率)最初導致高的研發支出,但企業在適應過程中的研發支出增長率會較低;相比之下,低的政府稅收激勵(高稅率)在政策執行時只會產生較低水平的研發支出,但在企業適應時,它們會導致較高的研發支出增長率。此外,作者還得出,稅收優惠通過研發支出這一中介,提升了企業創新績效,且這種促進作用是滯后的。
上述研究并未在稅收優惠與企業創新之間取得一致結論,除了研究數據、研究方法、研究角度的差異性因素,學者們主要從以下四個方面進行了解釋:
Koga以及Czarnitzki等認為,稅收優惠政策之所以在大企業更加有效,是因為相比中小規模公司,大公司有自己的研究中心或研發部門,他們長期雇傭大量的科學家和工程師,經常在研發上花費巨額資金,這意味著它們的減稅數額也很大,這也解釋了為什么研發稅收抵免對大公司是有效的。Crespi等基于阿根廷的數據,發現盡管長期來看,稅收激勵的效果在大公司和小公司之間是相似的,但大公司對激勵的反應更快。這是因為相比于小公司,大公司的調整成本較低且擁有更多的利潤進行稅收抵免。
與上述學者的觀點相反,Castellacci基于1999—2003年文獻的元分析,認為稅收優惠政策對中小企業更加有效。中小企業面臨的市場機會水平較低,平均而言更容易受到財務約束,因此他們可能會發現,申請稅收抵免計劃以享受財政利益是很有吸引力的,即這些公司應用稅收抵免計劃,以實現經濟效益和減輕其財務約束。這與Cappelen等的觀點不謀而合,他們認為,稅收優惠政策降低了中小公司的研發成本,并緩解了它們的融資約束。
Lokshin、Mohnen計算了小公司(雇員少于200人)和大公司(雇員至少200人)的BFTB系數,分別是3.24和0.78,即荷蘭的稅收優惠政策有效刺激了小公司的研發,但是對大公司沒有效果。作者認為,大型企業更多地將稅收激勵視為一種獎勵,其研發投資并不會受到政策的明顯影響;小公司則更可能受到融資約束的限制,因此對稅收激勵更為敏感。Yohei以日本中小企業為樣本,對面臨流動性約束和沒有流動性約束的企業進行匹配分析。他發現在實施稅收優惠政策后,前者的研發支出增幅要比后者大得多。這意味著向面臨融資約束的企業提供稅收激勵政策,是促進企業研發的有效方法,因為其增強了企業內部資金。Hiroyuki等也認為,相比于大企業,中小企業更可能面臨融資約束問題,所以稅收優惠政策更有利于中小企業的研發。
Yang、Huang將2000—2005年在中國臺灣證券交易所上市的576家企業的面板數據集分類為電子企業和非電子企業,作者發現,比起非電子企業,稅收抵免政策的誘導效應在電子企業中更加顯著,表現為更高的研發投資增長速度(16.9%)以及更多的研發支出(71.8%),且在1%水平上顯著。Chen、Gupta認為,中國臺灣研發激勵政策以及研發稅收抵免率的提高均對高新技術企業的研發支出有正向影響,但對非高新技術企業的研發支出沒有正向影響。作者認為,這種差異是因為在高新技術行業內,具有盈利潛力的創新機會更多,從而促進高新技術企業進行更多的研發投入。
與以上學者觀點相反,Crespi 等的研究表明,稅收優惠政策對低技術企業(行業研發強度處于低水平)的促進作用更大。Lee認為,相比于高新技術行業,稅收優惠等研發支持政策能夠更好地提升低技術企業的學習與科研能力,所以對低技術行業的研發刺激更加明顯。Brown等基于 19個經合組織國家的數據,實證結果顯示,高新技術企業(化學品、計算機、通信技術和科學儀器)所受到的稅收優惠政策越慷慨,其研發強度就越低;相反,稅收優惠政策對低技術(食品、服裝、木制品行業)企業的研發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他們認為,出現這種現象,是因為高新技術企業往往具備較低的所得稅以及企業內部現金流,因此稅收優惠政策的作用有限。
Baghana、Mohnen在評估加拿大魁北克稅收優惠政策的有效性時,對稅收制度的總量制(level-based R&D tax credit)和增量制(incremental R&D tax credit)進行了對比,他們發現總量制實施的過程中,有大量無謂的損失。無謂的損失,即政府對企業無論如何都會進行的研發支出進行了稅收抵免,但是這種抵免本身就是不必要的,因此就有可能造成稅收優惠政策失靈。
Chen、Gupta研究發現,稅收抵免結構對企業研發支出模式有重要影響。他們的研究結果表明,基于移動平均基礎的增量稅收激勵,似乎促使企業提前或者推遲對研發費用的確認,以最大化他們的稅收抵免,這就很有可能與稅收優惠政策的預期效果相悖。
Zhu、Xu用上海市1993—2002年行業數據的實證結果證明,稅收優惠使得企業傾向于短期可以產生利潤的一般技術投資(S&T),而政府補助對企業創新的促進作用更大,并能刺激企業進行更多高質量的研發(R&D)。Berube、Mohnen發現,與只使用稅收抵免的公司相比,申請稅收抵免并獲得補貼的加拿大公司不僅創造出更多新產品,而且做出了更多世界領先的創新,并且在創新的商業化方面更為成功。lvarez等以西班牙237家制造企業為研究樣本,運用柯布道格拉斯函數對其1990—2009年的數據進行分析,旨在獲得研發補貼以及稅收優惠政策對企業創新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從全樣本來看,稅收抵免在促進研發投資方面比政府補助更為有效,并且當稅收制度為增量體系時,這種效果更強;在有持續研發投入的企業中,研發補貼的激勵效果更強;不經常進行研發的公司,稅收抵免的激勵作用更強。
縱觀1984—2019年共計35年有關“稅收優惠與企業創新”的SCI/SSCI文獻發現,由于研究方法、研究國家、變量選取、模型構建的不同,學者們并未對兩者之間的關系取得一致結論。多數學者認為稅收優惠促進了企業R&D投資,也增加了企業專利以及新產品數量等創新產出;部分學者認為稅收優惠對企業創新作用不大,甚至有抑制作用;也有學者認為兩者之間存在其他作用,比如“U”形作用。
就研究方法而言,研究基本從實證角度出發,綜合運用OLS、GMM、PSM、DID等計量經濟學方法開展定量研究。定性研究數量較少,Cordes和Hall、Van Reenen的兩篇綜述對相關文獻進行了回顧;Castellacci、Lie則使用元分析的方法研究了稅收優惠與企業創新的關系。
就稅收優惠政策有效性評估而言,學者們基本采用兩種方法:估算R&D稅收價格彈性和計算BFTB。估算R&D稅收價格彈性,即將R&D稅后成本和相關控制變量與企業R&D投資進行回歸,得出R&D稅收成本的系數;R&D稅收價格彈性一般為負數,其絕對值大于1,可判定稅收優惠政策有效。BFTB,即將企業額外的R&D投資與政府放棄的稅收進行對比,大于1則判定稅收激勵政策有效。面對稅收優惠政策的不同作用,以往學者多從企業規模與融資約束、行業差異、稅制差異、其他研發激勵政策等方面做出了相關解釋。
就研究的國家而言,學者們更多關注發達國家稅收優惠政策的實施效果,比如美國、加拿大、法國、日本等,但是對發展中國家的關注較少。在本文重點關注的53篇SCI/SSCI文章中,83%的文章關注發達國家稅收優惠政策的實施情況,以發展中國家為樣本開展研究的僅有17%。此外,在11篇為數不多的以發展中國家數據為樣本開展的研究中,中國占到7篇,被重點關注。
就變量衡量而言,多數學者關注稅收優惠與企業創新投入之間的關系,對于企業創新產出的研究略顯缺乏。以創新產出指標衡量企業創新的僅有8篇,占比為15%;其余45篇文章基本以“研發強度”(研發支出/銷售收入)、“研發支出”對企業創新進行衡量。
就稅收優惠政策實施的外部環境而言,以往學者的探討較少。僅Parisi、Sembenelli論證了經濟周期對政策實施的影響,他們發現R&D稅收價格彈性在經濟衰退期的數值(2.01)遠大于經濟增長期(0.87);Freitas等論證了市場集中度對稅收優惠政策與企業創新的調節作用,發現處于高市場集中度的企業,在稅收抵免政策下,將有更多的研發投入與新產品銷售額。
基于以上幾點,日后相關研究有必要進行借鑒與改進,具體而言:借鑒過往學者判定稅收優惠政策有效性的辦法,進行政策的成本收益實證分析;在探討稅收優惠對企業研發支出影響的同時,也考慮其對專利申請、產品開發或者新產品銷售額的影響,以檢測稅收優惠政策是否真正落到實處;多關注發展中國家稅收優惠政策的實施效果;稅收優惠政策的不同作用,除考慮行業、規模等企業異質性因素外,也應考慮外部制度環境、經濟環境等對政策實施的影響。
在對研究國家、研究方法、變量衡量進行相關總結后,本文認為當前文獻存在以下不足:對發展中國家稅收激勵政策實施效果的關注不足;對稅收優惠政策外部制度環境、經濟環境缺乏研究;對稅收優惠與創新產出的探討不足。未來研究有必要在這三個方面進行改進,以豐富相關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