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汀·塔倫蒂諾的后現代主義電影風格

□ 尚修橋

第三次科技革命以來，科學技術的進步不僅從時空角度拓展了電影的范圍，推動了電影行業的發展，而且還豐富了美學的呈現方式，使得電影藝術審美和內容更加多元化，大大延伸了觀眾的視聽感受，從而實現了電影的娛樂職能。作為當今世界最為流行的娛樂方式之一，電影從來都不應該只是被動反映現實和生活需要，更多是通過創作者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獨特但充滿魅力的審美觀不斷創作嶄新的作品，開辟別致的風格，只有這樣才能滿足觀眾越來越新的“陌生化”需求。

不同于北野武冷峻深沉的風格，不同于吳宇森詩意化的暴力，不同于金基德批判反思的價值取向，昆汀·塔倫蒂諾（以下簡稱昆汀）憑借其充滿槍把式火藥味的黑色匪盜片《低俗小說》一鳴驚人，斬獲多項大獎。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掀起了美國電影界乃至世界電影界的一股新潮流風尚——后現代主義電影風格。

一、后現代主義電影風格

后現代主義電影是從后現代主義視閾角度對社會的現實進行反思的電影類型，它與消費社會所現有的商業邏輯以及先進的科技技術相互聯系，充滿著懷疑和批判主義色彩。它具有以下三個方面的特征。

（一）排除完美邏輯，相信不確定主張

傳統電影追求有因必有果，追求故事的完整，追求內容合乎邏輯，追求人物命運發展的必然結果，堅信真理完美。后現代主義則與之相反，堅持不確定主張，反對真理；注重影片中出現的小人物和各敘事結構之間的矛盾對抗；更加堅定偶然事件對人物命運的決定性作用。它展現出對傳統敘事方式和邏輯的質疑、反抗和對立態度。

（二）顛覆傳統人物形象，構建后現代主義電影美學

知性角度的反理性主義，從經典主義的常態、現代主義的非常態發展到后現代主義的反常態，直到真正的瘋狂與變態。這就是后現代主義美學的特點：反常態性。與傳統電影作品所詮釋的霸權地位一方具有主導作用不同，后現代主義電影通過反諷手法解構傳統人物形象，顛覆我們的認知，激起心中的質疑，不斷反思現實。

（三）通過強烈的反差消除二元對立模式

后現代主義電影風格通過營造強烈的視覺反差效果、極度不和諧的畫面感，以戲仿模式消除時間的界限。將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調換角色，極為嚴肅的生活狀態逐漸成為后現代主義電影中的標準模式。它試圖消除傳統的二元對立模式，以一種更為新穎的組合方式和解讀模式，為觀眾提供更為廣闊的意義文本，引導觀眾重新思考，重新定義，重新理解。

后現代主義電影風格的最顯著特征就是挑戰權威，提倡多維化思考和多元化發展。昆汀對暴力美學、環狀的敘事結構以及黑色幽默等元素的癡迷，都表現出他本人對責任的懷疑、對道德和情感的顛覆，這一切都體現出了他后現代主義化的傾向。這一點在他的作品《低俗小說》中表現得更加清晰。

二、作品《低俗小說》解析

電影美學的定義有其獨特的結構和意義。昆汀的第二部作品《低俗小說》能夠在戛納電影節上大放異彩，離不開他對美學獨特的見地和大膽的嘗試。昆汀是一個里程碑的人物，他掀起了非線性敘事結構的浪潮，完美地將暴力和美學兩個截然相反的事物融為一體，并以黑色幽默元素講述娛樂性故事，帶領觀眾反思社會現實。

（一）《低俗小說》作品的非線性敘事結構

戈達爾曾說過，“電影有開頭、經過、結尾，但并不一定要按照這樣的順序。”這是最早的關于電影結構調度的闡述，但是，直到昆汀的《低俗小說》出現，結構調度美學才逐漸被導演們嘗試。

《低俗小說》在戛納電影節上獲得大獎的最大原因就是電影采用了非線性敘事結構。《低俗小說》整部影片并沒有按照傳統電影的風格和時間順序或者事情發展的線性順序講述，它將三個不同的故事畫面進行分割，即“文森特和馬沙”“金表”與“邦尼的處境”。最后，他通過視點間離的手段，利用碎片化的細節插入，將整個故事安排成為圓形敘事整體，三個故事既是一整個故事，同時又是三個相互獨立存在的小故事。《低俗小說》通過蒙太奇手法拆分與重組時空次序，建立新的敘事次序，從而使其具有了更強的震撼力和穿透力，昆汀在這部電影中充分發揮了結構調度美學的魅力。

（二）《低俗小說》作品的暴力美學

我們一直都在探尋“暴力”和“美”完美契合的方法，追求二者之間的平衡。傳統電影常常避諱展現暴力場景，但是在昆汀的《低俗小說》中，有許多幀畫面都在用細節描述暴力場景和血腥畫面。朱爾是一位布道殺手，在每次殺人前都會熟練背誦一段經文。經文本來是普渡或者佛性的代表，但是昆汀卻將它和殺人放在一幀畫面里，這樣反諷的手法不得不讓人驚嘆，從而更加關注暴力場面。

昆汀使暴力場面成為一種儀式，并將血淋淋的戰斗畫面呈現為搞笑的娛樂場景。他通過這部電影向大家傳遞一個理念：也許暴力的評判標準不應該單純憑借血腥的打斗場面，更多情況下，真正的暴力應該是人們冷酷黑暗的思想，暴力手段只是暴力的外在表現形式。讓人們心驚膽戰、午夜夢回的并不是血腥的打斗畫面，而是人物內心黑暗的靈魂。在昆汀的電影中，娛樂化和游戲化的暴力受到了觀眾的喜愛。觀眾在電影中已經脫離暴力這一元素對社會以及道德層面影響的思考。昆汀對暴力的掌控，讓其電影里的暴力都變得血而不腥，給觀眾一種全新的暴力體驗。

（三）《低俗小說》作品的黑色幽默

暴力和犯罪是昆汀所導演的電影的重要組成部分。《低俗小說》里的文森和朱爾斯，勒索、搶劫、黑幕交易，甚至殺人。這對他們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而在傳統電影中對此唯恐避之不及，將好人和壞人的界線闡述得涇渭分明。但是，在昆汀的電影中，只有大人物和小人物，而且都是一種人。大人物干大壞事，小人物在邊緣地帶干小壞事，社會陰暗的一面得到了放大。

許多人為此批評昆汀的電影是“黑色電影”，充滿血腥和社會人性的扭曲。他只是堅定自己的立場，“并不是黑色電影，我不做黑色電影。”因為他對暴力無評判的態度，視暴力為娛樂性的玩笑，使得他的作品脫離了傳統黑色電影的沉重風格和厚重的壓抑感，將黑色元素進化為一種全新的、詼諧的、娛樂化的黑色幽默，從而架構成為一篇輕松有趣卻發人深省的娛樂性故事。

黑色幽默不僅體現在娛樂性的故事中，更多存在于電影精心設計的對白中。《低俗小說》中，小夫妻兩個人在搶餐廳之前，還能夠進行道德倫理的學術研究爭論；殺手朱爾斯和文森特在替黑幫老大殺掉背叛的合作伙伴之前，還能夠談笑風生地討論老大的女人。昆汀通過通俗的對白將觀眾的思想帶入放松的狀態中，隱藏了背后巨大的動機。

三、結語

技術創新豐富了電影內容的呈現方式，延伸了電影展示的空間，擴展了創作者的想象空間。正是因為如此，以昆汀為代表的后現代主義電影風格反對真理，堅信質疑，在電影中融入濃烈的個性化元素，以新的風格和結構敘事，使黑色幽默元素和暴力美學娛樂化、游戲化，既實現了觀眾的本我滿足，欣賞多樣化的文學作品表達，接觸多元化思維的碰撞，同時又發人深省，讓觀眾不斷反思現實，在質疑中自我完善。當今電影潮流應該朝著多樣化和多元化發展，提倡百花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