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潤愷 劉冀
風格是文學作品的靈魂,是一位作家的重要標志和特征。在翻譯一部文學作品時,風格與內容同等重要。許多學者、翻譯家都對文學翻譯中風格的傳達進行過研究,但是大多數人都是立足在譯者的角度,探討如何傳達原文的風格,傳遞原作者的特點,很少有人立足于讀者的角度,去思考如何傳達風格才能讓讀者喜歡并潛心閱讀一部譯作。文章分析了讀者解讀文學文本的過程,并通過案例,從讀者角度對傳達文學作品風格的方法進行了探析。
文學作品的風格,是作者語言特色、甚至是作者為人處事特點的一種體現,也是作者寫作時的一個突出特點,是其作品廣為接受的一種信號。同樣的意義,以不同方式表達,可能會讓人感同身受,也可能會讓人摸不著頭腦,這都取決于作者的表達能力,或是語言的風格。文學性的語言在傳達信息的同時是帶有審美價值的,其重點不在于信息,而在于運用的語言本身。在文學翻譯中恰當地體現出原作者風格意圖十分重要,能夠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作者寫作時的心情,以及作者的人生觀和價值觀。
文學文本的解讀過程是因人而異的,很大一部分文學作品的讀者屬于單純的欣賞型讀者,這部分讀者讀的是內容,不會太過深入地解讀作品;而另外一部分讀者則屬于研究型讀者,這部分讀者會深入解讀文學作品,在充分了解的基礎上享受文學作品。無論是哪種讀者,哪種解讀方式,都會在解讀的過程中,萃取出文本的文學性,這也是文學文本價值體現的過程。在何其莘、仲偉合、許鈞2009年出版的《高級文學翻譯》中,提到了文學文本的解讀一般分為三個階段:第一是一般性閱讀階段,即由通曉文字到把握作者意圖或文本原意的閱讀過程。第二是細讀階段,通過細致研究詞句的搭配、行文風格、語氣、修辭等,來重新定義詞義。第三是批評性閱讀階段,即將文本與作家、時代背景聯系起來,對文本做延伸性的解讀。這三個階段詳細闡釋了文學文本的解讀過程,但“解讀”實際上不同于“閱讀”。其不同點在于,文學作品創造出來,不完全是供讀者去研究的。有相當一部分讀者閱讀文學是為了消遣,為了享受文學。因此,這部分讀者只是泛讀,但讀到感興趣的地方,他們也會去試著理解作者意圖、時代背景等。從這個角度來看,深度的批評性閱讀在很多時候都是以讀者在一般性閱讀和細讀過程中,對文本原意、作者意圖、行文風格等產生了興趣為前提的。所以,譯者如何讓讀者精準地獲取到原作品中的文本原意、作者意圖、行文風格,就變得至關重要。
文學作品不同于商業化的非文學文本,文學作品讀的是“味道”,而非文學文本用的是“功能”。就文學翻譯而言,一個重要的原則就是,譯者一定要讓讀者體會到原作的經典,傳達原作品的味道,讓讀者體會到不一樣的文化,欣賞不同本土風格的作品。上文在文學文本解讀過程的分析中提到:對于非研究型的讀者而言,深度批評性的閱讀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其是否在一般性閱讀和細讀過程中對作品內容產生興趣。每位作家都會在創作過程中形成其相對獨特的藝術表現形式。那么對于翻譯來說,再現整個作品的風格則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讀者是否愿意對原作品進行深度解讀,進而影響原作文學性的體現。
每一部文學作品都有著相對獨特的風格和豐富的內涵。只翻譯其內容,而不考慮其作者意圖、時代背景以及行文風格的話,稱不上是真正的翻譯,某些情況下原作風格再現的重要性要大于內容。這種情況雖然比較極端,但的確是存在的。比如文學作品中提到的大街小巷的吆喝、方言、非正式語言等,作者想表達的并不是吆喝的內容或者方言本身,而是用這種寫作風格來刻畫一種人物形象。在這種情況下,重現原文風格的重要性甚至大于翻譯其內容。只有將作者自身風格、文化背景等相關信息考慮周全,才能夠創造出吸引讀者的譯文。
蔣培玲在“論翻譯中原文風格的把握與再現”(2007)中,從詞匯、句法、語域和修辭四個層面分析了翻譯時如何再現原文風格;姜倩、何剛強的第二版《翻譯概論》從語音、詞匯、句法、修辭和篇章結構五個方面描述了有關風格的表現手段;劉宓慶先生也在其《風格翻譯論》中提出了“風格符號系統”,其中包含“形式符號分析”和“非形式符號分析”兩方面共十個角度,其最后一個角度就是“接受者的視野融合”,并把這個角度定在了“最高層次分析”之中。
由此可見,站在接受者的角度去分析文章的風格極其重要,但卻常常被研究者所忽略。從接受者,也就是讀者的角度來看,重要的關注點大體可以分成“作者個人風格”與“語句文學意義”兩個方面。
從辯證的角度來看,文學創作,就是作家將其想要表達的內容,以獨到的方式、獨特的手法表達出來的一種過程。這里所要探討的是翻譯時作者個人風格的傳達,也就是作者在翻譯時試圖傳達意圖的慣用“方式”以及“手法”。每一位作者都有相應的風格,但不是每一部作品都符合作者的一般風格,也有一些作品風格并不明顯。在翻譯的過程中,分析原文是前提,而準確分析讀者文學審美傾向則是讓譯文達到更高水平的必要條件,也就是說,作者固然有自己的風格,但譯文也要考慮讀者審美,達到一種平衡。
例1:
It was the one of the last afternoons I had her around because her place in school had already been reserved.She wandered around so happily carefree with her little bucket and spade,covering the bulbs with earth and calling out“night nigh”or“sleep tight”,her little voice chattering constantly on.(Altogether Autumn.《中國翻譯》2000(1):72)
從第一句話來看,A要比B好一些,因為B稍顯冗長,且“繞膝”比“陪伴”帶給讀者的畫面感要強得多。從風格上來看,原文作者也并沒有“accompany”這樣的詞語,反觀“around”和“繞膝”有異曲同工之妙。“繞膝”這個詞將作者在這里的表達風格完全傳達出來。后一句話卻是B要好一些,無論是“小桶”“小鏟”,還是“night nigh”“sleep tight”的翻譯都是譯文B更加貼切,從讀者角度來考慮,B更加容易接受,更加貼切于一個愛女母親的感受,也更貼近于作者寫作的風格。
在文學作品中,文學性的體現也有不同風格。無論是辭藻華麗,慣用修辭,還是平鋪直敘,感人肺腑,都能體現作品的文學性,但是一個作者慣用的手法決定了其文章體現文學性的風格。例如,歐亨利的語言以“幽默貫穿始終”而聞名,他善于使用善意的幽默來揭示人生真諦。在翻譯中,要最大限度地還原這種幽默,以及其中蘊含的作者意圖。
例2:
One dollar and eighty-seven cents.That was all.And sixty cents of it was in pennies.Pennies saved one and two at a time by bulldozing the grocer and the vegetable man and the butcher until one's cheeks burned with the silent imputation of parsimony that such close dealing implied.(O.Henry.The gift of the Magi and Other Stories.New York:Scholastic Inc.,2002:1-3)

Version A一塊八角七分。這就完全在內了。其中有六角是銅板。這些銅板都是在跟那雜貨店倌,肉店倌,和小菜商人交易時,爭得面紅臉赤而一個兩個地節省下來的。(《漢譯世界名著·萬有文庫·第二集七百種·四百萬》,伍蠡甫譯述,上海:商務印書館,1937:153-160頁)Version B一塊八毛七分錢。全在這兒了。其中六毛錢還是銅子兒湊起來的。這些銅子兒是每次一個、兩個向雜貨鋪、菜販和肉店老板那兒死乞白賴地硬扣下來的;人家雖然沒有明說,自己總覺得這種掂斤播兩的交易未免太吝嗇,當時臉都臊紅了。(《歐·亨利短篇小說選》,王永年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6:1-3)
從讀者角度出發,譯文B更吸引人(也有可能是兩篇譯文來自不同年代的原因)。從原文來看,歐亨利的筆法就是如此,沒有過多的修飾,但卻很細節、很現實地寫出了“攢這一塊八毛七分錢”的不容易。原文中的句號斷句,以及類似“bulldozing”這種用詞方式都是作者個人的語言風格,且是能傳達文學性的語言風格。譯文B中“硬扣”一詞更符合“bulldozing”這個詞的傳達,并且譯文B整體語言風格也更接近原文的語言風格。
文學作品的受眾歸根結底多是廣大的普通文學愛好者。對于譯語讀者來說,他們可能并未聽說過某位作者,因此,這時的譯作就要發揮傳遞作者風格、吸引讀者去繼續閱讀的作用,使讀者產生更深刻地了解作者和其更多作品的欲望。傳遞作者風格,即是作品時代背景和作者個人風格的傳達;吸引讀者加深了解,即是作品文學性的傳達。在文學翻譯中要做到以風格展示作者,用文學性展示作品,將兩者緊密結合,來吸引讀者的閱讀熱情和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