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玉清《遷韶校中書事十首》用典略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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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關學院 文學與傳媒學院,廣東 韶關 512005)
《遷韶校中書事十首》是冼玉清先生在抗戰時期寫作的組詩。詩是寫給友人的,主要內容是描寫、敘述自己在嶺大村的種種生活與工作情況。冼先生自幼學習國學,在詩詞寫作方面頗有造詣。這種造詣體現在很多方面,諸如格律、章法、立意等等。這里僅僅以這十首詩為例,就其用事亦即用典情況稍作論述。
一
首先簡要談談用典的理論問題。按照劉勰《文心雕龍·事類》中的說法,之所以要用典,目的是“據事以類義,援古以證今。”[1]411“據事以類義”,是援引古人的事情來類比現在所做事情的意義何在;“援古以證今”,是援引古人的言辭來證明今天所做事情的正確與否。劉勰認為論文首先要“征圣”、“宗經”,所以他舉了兩個例子,也可以說是以上兩種情況的起源:“據事以類義”可以上溯到周文王演繹《易》,“昔文王繇《易》,剖判爻位。《既濟》九三,遠引高宗之伐;《明夷》六五,近書箕子之貞。”[1]411周文王引了殷高宗武丁征伐鬼方的事情來闡釋《既濟》卦的九三爻,引了箕子被紂王殺害的事情來闡釋《明夷》卦的六五爻。“援古以證今”可以上溯到夏代的胤和商王盤庚,“至若胤征羲和,陳《政典》之訓;盤庚誥民,敘遲任之言。”[1]411據《尚書》記載,夏王仲康曾命令胤率軍討伐羲和,胤在出征時引用了《政典》中的話作為出師的根據,而商王盤庚遷都,引用了古代賢人遲任的話向大家說明理由。基于以上的歷史,所以說用事乃是“圣賢之鴻謨,經籍之通矩”[1]411。作為社會精英的君子,應該“多識前言往行”,也就是對于歷史有較多的了解,從歷史中取得借鑒。詩人雖然不是像盤庚、文王這樣的圣賢,但是也應該體現出歷史精神,所以寫詩也需要用事。
從文學史來看,在作品中引用前人的言辭或者事跡的情況,從漢賦就已經開始了。到了魏晉,因為寫文章的人常常堆砌典故,以至于形成“文章殆同書抄”[2]21的惡劣情況,所以鐘嶸站出來,主張應用性的政論類文章要用典,“若乃經國文符,應資博古;撰德駁奏,宜窮往烈。”[2]21但是以抒情為主的文學作品就不應該在故紙堆里找材料而應該在生活中找感受,“至乎吟詠情性,亦何貴于用事?……觀古今勝語,多非補假,皆由直尋。”[2]21那么到底應該不應該在詩里用典呢?從文學史的事實來看,經常是需要的,因為用典有其取代不了的意義:一方面,用典可以將歷史的視角引入作品之中,深化作品的歷史內涵;另一方面,用典還可以借助古人的事或話來表達不便講、不好講的意思或者難以表達的復雜情感,拓寬作品的審美空間。所以,不是要不要用的問題,而是用得好不好的問題。用得不好,就會顯得生搬硬套或者辭不達意,甚或有賣弄學問之嫌,最終結果是影響作品在意蘊方面的深度和審美方面的感染力;用得好,則會如鹽溶于水或者如嚴羽所講的“羚羊掛角,無跡可求”[3],將歷史精神和個人感受融為一體,極大地增強作品的內蘊和審美感染力。
二
冼玉清先生首先是一位學者,她所作的詩,基本上屬于“學人之詩”,因此在欣賞和評價其詩作時,尤其要注意到用典的問題。就這一組詩而言,典故的運用就十分普遍,可以說是無處不在。據筆者粗略統計,十首詩中屬于征事為典的共有10 處,分別是老圃、桃李、宣文、虞溥、鑿壁、滌器、簞食學顏、伯鸞灶、絡秀、周公吐哺。屬于引辭為典的共有31 處,其中25 處是直接使用古人用過的詞語,即播遷、竹屋茅堂、老圃、砥礪、精勤、荊州重、鄴架、苦憶、子云書、寒檠、慈母、拾薪、玉堂揮翰手、丹鉛、俎砧、薄瀚、春衫、慵妝影、鳳髻、閉關、楊枝漱齒、花鬘、澄懷、周公吐哺、棟梁;6 處是化用古人的句子而自鑄新辭,即荊州重、子云書、靜對山、雞犬相聞、歲寒人、孔席不暖。
以第一首《遷校曲江嶺大村》為例。詩曰:
播遷始到武江濱,竹屋茅堂結構新。
辛苦栽培憐老圃,一園桃李又成春。[4]7
詩里引用前人的詞語,有最早出自《列子·湯問》的“播遷”,出自宋釋曇華《題陳參議中大大隱圖》的“竹屋茅堂”,出自《論語·子路》的“老圃”,出自《韓詩外傳》的“桃李”。因為這些詞語已經大眾化了,所以普通讀者也許不會覺得作者是用典。引用的事情是“老圃”。《論語·子路》記載說,樊遲向孔子請求學習種莊稼,孔子說“吾不如老農。”又請求學園藝,孔子說:“吾不如老圃。”[5]所以“老圃”一詞,既是引事又是引辭。
詩以言志。作者在短短一首七絕中用了這么多的典故,能不能很好地表達感情呢?應該說是更好地表達了情感,因為這些典故的使用賦予了詩句更深沉的情感內涵。譬如“播遷”一詞,就含有家國變遷的黍離之悲。因為“播遷”在后來的演變中已經不僅僅是“遷徙”的意思,而是和國家的變故聯系在一起了。晉代盧諶的《贈劉琨》詩說:“王室喪師,私門播遷。”[6]北周庾信《哀江南賦》:“值五馬之南奔,逢三星之東聚,彼凌江而建國,始播遷于吾祖。”[7]唐李嘉祐《送評事十九叔入秦》詩:“唯余播遷客,只伴鷓鴣飛。”[8]2161嶺南大學是由于日寇入侵,所以才輾轉經香港遷到粵北嶺大村的,聯系前人的用法,所以用“播遷”,就暗含了家國之悲的感情在內。再如“竹屋茅堂”一詞,既是寫實也是寫意。嶺南大學遷到粵北嶺大村之后,因為戰時條件所限,全靠師生們自己動手,因陋就簡建起若干竹屋作為課室和宿舍。這些新建的簡陋竹屋,構成了粵北偏遠貧窮山區的一道獨特的“景觀”,這是寫實。釋曇華《題陳參議中大大隱圖》的原文是:“荷鋤居士隱云莊,竹屋茅堂瞰小江。只這逍遙是知己,人間天上更無雙。”[9]可見這是一首寫隱居生活的詩,其中包含著中國傳統美學“樂山樂水”、“天人合一”、在自然中體悟大道的精神。詩人以此為典,就透露出一種不畏生活清苦而樂觀向上的精神,也可以說是士人精神的一種曲折的表現。再如“老圃”。孔子說的老圃,僅僅是一種職業,并沒有其他的感情色彩或者寄托在內。但是杜甫的《種萵苣》也用了“老圃”這個典故,說“中園陷蕭艾,老圃永為恥”[8]338。杜詩的原意,是以萵苣的艱難成長來感慨時事多舛和賢士成長之艱難。老圃之恥,在園中蕭艾(喻指奸佞小人)盛而嘉草(喻指仁人志士)稀。詩人本是以育人為業的教師,故此處以老圃自喻。老圃雖然辛苦,但是卻育得一園桃李,而國家民族之希望無不在此,作者以此充滿了自我價值實現的快樂。這種快樂,和杜詩的怨憤悲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樣看來,“老圃”這個典故就有了多層的感情基調,形成了一種若有若無的情感張力。
三
典故使用得好,還可以開拓詩的歷史空間,使詩更有“滋味”。再舉《寂坐》為例:
偷得些閑便閉關,楊枝漱齒誦華鬘。
澄懷花木無言語,閑對孤云靜對山。[4]8
詩里的“偷得些閑”就是“偷閑”。前人詩里用到“偷閑”的,如白居易《歲假內命酒贈周判官蕭協律》:“聞健此時相勸醉,偷閑何處共尋春。”[8]4963梅堯臣的《和公儀龍圖戲勉》:“豈意來嘲飯顆句,忙中唯此是偷閑。”[10]從本詩的情感基調看,用更為口語化的“偷得些閑”來替代更為書面語的“偷閑”,閑散恬淡的日常氣息味道也更為濃重。“閉關”的本意是閉塞關門,后來引申為閉門謝客以杜絕塵世往來。《文選·顏延年》說:“劉靈善閉關,懷情滅聞見。”[11]意思是劉靈杜絕交往,不愿意向他人表露情懷,也不愿意聞見世事。佛門中,“閉關”專指將自己與外界隔離起來的修行方式。《禪林象器箋·雜行門》中說:“自入元,始有閉關之說……自入明,乃有閉關學道之事。”[12]所以明代以后,“閉關”差不多成為佛教的專用語。“楊枝漱齒”是引事,起源于釋迦牟尼的傳說。玄奘《大唐西域記》說:“象堅窣堵波北山巖下有一龍泉,是如來受神飯已,及阿羅漢于中漱口嚼楊枝,因即種根,今為茂林。”[13]76“饌食既訖,嚼楊枝而為凈。”[13]90所以“楊枝漱齒”具有潔凈身體以莊嚴態度的意思。“華鬘”,是佛教徒禮佛時的貢獻之物,環狀,早期常以鮮花制作,后來也可以用他物制作。白居易《游悟真寺詩》云:“疊霜為袈裟,貫雹為華鬘。”[8]4734言玉雕石佛身上的袈裟和頸間的華鬘,猶如霜雹之色。“澄懷”出自南朝著名山水畫家宗炳。《南史·隱逸傳》記宗炳晚年“老疾俱至,名山恐難遍睹,唯澄懷觀道,臥以游之。”[14]從此以后,“澄懷觀道”成為中國美學的一種非常重要的精神追求。因為宗炳本人篤信佛教,所以“澄懷觀道”與佛教關于世界本來面目的理解實際上具有內在的關系。“閑對孤云靜對山”一句,是化用李白《獨坐敬亭山》的詩意。李白的原詩為:“眾鳥高飛盡,孤云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8]1858也是“澄懷觀道”一種形象的表達。
本詩題名《寂坐》,就已經具有了濃濃的中國傳統哲學意味。眾所周知,在中國文化里,“寂”、“靜”等常常和對于世界本源或者本體——中國人叫作“道”——的領悟聯系在一起。《老子》就曾經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15]所以“寂”是“道”的存在狀態,這樣一來,這個形容詞就具有了某種本體論色彩。莊子認為,人如果想要接近“道”,就必須將一切有限的、相對的存在都舍棄掉,包括人的所有精神的和心理的活動,這就是所謂的“心齋”和“坐忘”。佛教主張“性寂”[16],傳入中國以后,其色空思想逐漸和道家的有無思想結合起來,“寂”又因此具有了佛教所謂“空”的意味。宗炳所謂“澄懷觀道”,正是道佛二教之精神在美學思想上交匯融合的結晶。本詩雖然只有短短二十八個字,卻能將作者恬淡高潔的精神追求表達得貼切細膩,其原因即在于使用了這些積淀著深厚傳統文化精神的典故。從這些精妙恰當的用典,不但可以看出作者的學問之富,亦可以感受到作者的情致之深。假如舍棄了這些典故,則其綿長深厚的意味就不復存在了。冼玉清先生是受傳統文化熏陶而成長起來的學者,其身上有一種澹蕩的君子之風。在抗戰艱苦緊張的歲月中,她不抱怨不氣餒,不但對于簡單的生活安之若素,還能從中體悟大道。所謂“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17],不就是這樣一種生活態度嗎?和今天甚囂塵上的功利主義相比,先生的情懷和志行,堪為吾輩楷模。
1859 年5 月18 日,恩格斯在《致斐迪南·拉薩爾》的信中,說自己是從“美學觀點和歷史觀點,以非常高的、即最高的標準”來評價拉薩爾的作品《濟金根》[18]。“美學的和歷史的觀點”,是馬克思主義文藝批評的最高標準。在中國古典詩歌中,典故的使用,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將“美學”和“歷史”融匯在了一起。因為典故要運用得好,不露出斧鑿生硬的痕跡,甚至讓人感覺不到是在用典,需要高深精妙的藝術技巧,這就符合美的標準;使用得好的典故,還能起到借古喻今、寄托感慨的作用,使作品的批判意義得以提升,這又符合歷史的標準。冼玉清先生這十首詩的用典,算是美與歷史融合的一個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