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驍鵬
電影、電視等影像內容傳播載體的發展并向日常生活的滲透,推動了20世紀以來的人類文化從文字為中心向以圖像為中心轉變,即“圖像轉向”。互聯網的發展提升了圖像內容傳播的質量和速度,有學者對這一階段網絡輿情事件在網絡傳播中的視覺形象建構與意義生成進行了研究,并建立了“內容—形象—主題”這一模式。
隨著互聯網和移動終端的發展,雙向的信息互動明顯增強,用戶內容生產活躍。抖音、快手等短視頻應用的流行,催生短視頻傳播熱潮,也產生了大量視覺觀看行為。“流浪大師”沈巍在網絡上走紅后,相關圖片和短視頻大量出現,并形成了“大師”與其“追隨者”的奇觀,其圖像和輿論的構建與意義生成,在具有“內容—形象—主題”這一模式特征的同時,又因媒體對圍觀這一現象本身的報道而具有反思意味。
使用“內容—形象—主題”模式分析“流浪大師”沈巍的圖像在網絡新媒體上的構建,發現主要經歷了呈現與人設建立、符號化、平臺上的意義加工與延展過程,各步驟之間內容共享,步驟界限并不明晰,符號化后的圖像意義再度延展等多有發生,這既反映了新媒體環境下傳播的傳受者界限模糊,也體現了圖像傳播過程中平臺的后期介入和平臺下的二次開發。
視覺表征研究中,認知理論常用來分析觀者對于圖像的解讀過程。維克森總結其核心“觀點論”的特點時強調觀者對于圖像相似性、細節等的想象。這種能動行為使觀者獲得了信息,受眾也在解讀過程中完成了理解視覺修辭的過程,實現了圖片內容的符號化。
呈現于社交媒體、自媒體公眾號、短視頻平臺上的沈巍圖像,內容多為沈巍本人與環境的中近景照片。通過百度、必應搜索引擎,以“沈巍”“流浪大師”為關鍵詞進行檢索,分析前50張圖片結果,根據畫面主體(人物)、有無文字進行分類,分別對圖像的解讀和其相關的符號象征意義設置進行闡述。
畫面主體為沈巍本人與周圍環境的圖像中,沈巍整體給人一種邋遢污穢之感,周圍環境也多為街頭環境,其主要生活場景在圖像中的呈現為街邊閑置的、缺乏裝修的門面房,以臟亂為主,其呈現符合大眾常規認知中“流浪漢”形象的定義,并能表現其身份特征,例如居無定所、衣著臟亂、不修邊幅等。沈巍的人物形象反映出其“流浪者”的身份,并能通過觀眾的聯想和認知與“流浪者”“草根”等標簽建立關聯。
“追隨者”是指呈現在圖像中的,觀看沈巍形象、使用手機對沈巍進行拍照,并且其行為被圖像記錄下來的人。主體為“大師”與“追隨者”的圖像大多數為“追隨者”構圖比例較重,在畫面中將沈巍包圍起來,圍觀特征明顯,形成畫面的兩個關注點:以沈巍為關注點,通過其“追隨者”的襯托,呈現一種被關注追捧的特征;以“追隨者”為關注點,呈現注意力集中、接受信息的傳遞并形成認同的特征。雙方的互動引發受眾對于這一追隨現象的聯想,進而延伸到“教師授課,學生聽課”等場景,為沈巍添加“大師”標簽。
瓊·克里克和梅林在視覺受眾研究中肯定照片和文字的結合能夠更有效地影響受眾態度,這一結合在“流浪大師”的圖片中也有重要的作用。沈巍的相關圖片中,帶有文字的圖片數量較多,這些圖片多為短視頻封面、視頻截圖和刻意附加文字說明的圖片。其文字內容大致為三類內容:1.說明圖片內容的文字,通常帶有感嘆、贊美語氣;2.大師講話內容的文本節選;3.與沈巍相關的介紹說明。文本內容主要為補充沈巍的文化修養、早期生活經歷以及生活態度。文本突出沈巍“流浪漢”身份和夸大其國學素養,展示其“追隨者”的狂熱程度,例如“大師在流浪,小丑在殿堂”“看破紅塵”“淡泊名利”等內容,產生圖片話語引導。受眾獲得圖片信息后產生聯想,獲得諸如陶淵明、李白、古代俠士等符合文本內容的形象并將形象特征進行遷移,最終將沈巍形象以“當代”名義給予解讀和認可。
純人物圖像相較帶文字的圖像能給人客觀呈現之感,修辭痕跡更難察覺,主要通過安排構圖進行呈現。值得注意的是,部分圖片為俯拍,使圍觀者頭頂在下方,沈巍在上方或在人群之中,形成包圍感和壓迫感。
經過受眾解讀和符號化過程的“流浪大師”沈巍的形象,在傳播和討論中附著于某類話題完成意義的生成。觀者對于沈巍流浪漢的身份產生識別,同時接受了沈巍具有與其身份不匹配的文化修養和人生態度的表述,這種反差造成第一次意義的產生,由“大師在流浪”與觀者對當下社會不公議題引發的驚奇和惋惜,帶有現實映射意味。隨著自媒體的跟進關注,更多關于沈巍生活經歷的內容呈現出來,產生傳奇色彩,喚起觀者聯想,再一次實現意義的補充。多重意義生成,使得沈巍輿論呈現復雜狀態,部分持積極觀點,認可沈巍的生活態度,也有因對其“追隨者”行為反感而產生對沈巍的負面印象。
自媒體在沈巍圖像的呈現、意義的生成和輿論的引導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并利用其帶來的流量而增強自身關注度。這種圍觀行為本身源于自我考量,部分“追隨者”也做出刻意的舉動以謀求關注。這種對于意義和輿論的強行渲染行為目的明顯,引發觀者的注意和反感,并做出了相應的思考。意義的生成在這種情況下產生相反的效果,反而加重了“追隨者”的負面形象。
“大師”與“追隨者”的部分圖像存在對圍觀現象本身的反映,并且部分圖像直接將這種圍觀作為主體進行展示,形成一種“圍觀”的奇觀。在這種奇觀中,圍觀者不以獲取圍觀對象信息為目的,而是希望通過圍觀本身為自我添加同沈巍類似的、觀者持正面態度的印象,或通過在圍觀中做出刻意舉動,主動構建人設,成為被圍觀的對象,分享與沈巍相關的關注度。
這種“圍觀的奇觀”多發生在社交媒體和短視頻平臺上,主動構建人設的圍觀者來源于短視頻平臺或隨后開設平臺賬號,例如“師娘”“大胃王某某”等。這一奇觀已跳脫出了原有格局,而關注傳受雙方互相轉化等新媒體特征對公眾圍觀事件過程的影響,產生了基于追求流量指標,以圖像的傳播為方法的傳播行為,背后有其利益的激發和互聯網時代下對關注度的崇拜,即“流量為王”。
“流浪大師”沈巍的形象并非第一次出現,多年前網絡上便有文章出現和傳播。少量媒體也注意到沈巍的存在,但多為文字內容,曝光也僅局限于社交媒體等,傳播范圍較窄。自媒體的狂熱行為在形成奇觀的戲劇化現象之時,更引發了部分媒體和觀者對這一行為的思考和感慨。
沈巍被曝光于網絡場域,引發眾人圍觀以及各種奇觀。稱之為奇觀,是因為該行為本身不同于常規對圍觀的理解,圍觀者行為又過于夸張,構成與沈巍形象的對比。新媒體時代下追求流量的現象愈發突出,“流浪大師”作為個例,因沈巍本人的不同以及其“追隨者”的態度取向而擁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意義,這種意義的生成在增強“流浪大師”可讀性的同時,也啟發了觀者對“追隨者”行為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