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大學 江蘇 無錫 214122)
20世紀80年代以來,我國經濟發展一直保持著飛速強勁的上升勢頭。經濟的增長帶來諸多環境問題,這些問題不僅使民眾的生存環境下降,也給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制造了嚴重的阻礙。我國政府近幾年制定了日益嚴格的環境規制政策,以滿足自身可持續發展的需求,提高企業的競爭力。
關于環境規制對企業績效影響方面的研究目前仍沒有一個準確的結論。以“波特假說”為分界線,研究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此前的學者普遍支持新古典經濟學的理論,認為環境規制政策的實行,會增加企業的生產經營成本,降低企業的財務績效。如戴爾(1990)研究分析了美國實施環境規制政策前后1973—1985年的經濟增長狀況,數據顯示,對比環境規制政策實施前,實施后美國的GNP水平下降了2.59%?!安ㄌ丶僬f”提出后,開始有學者認為合格的環境規制政策能夠刺激企業進行技術革新或產品革新,這些創新帶來的利潤大于企業支持的創新成本和環保成本,從而提高企業的經濟績效。如貝爾和裴(2001)發現受企業空氣質量環境規制政策的企業,其全要素生產率對比未受政策影響的企業,在被規制期間得到了顯著的提高。
(一)環境規制與企業績效
目前有關環境規制與企業績效的研究結論主要分為兩個陣營。一個陣營以邁克爾·波特(1991)提出的“波特假說”為立足點展開。“波特假說”認為恰當的環境政策能夠加強企業對于創新的重視,提高企業的生產效率,促進產品的革新,抵消環境政策帶來的排污治理成本和研發投資費用。另一陣營的學者對“波特假說”持質疑態度。本文認為越嚴格的環境規制政策會為企業帶來越重的生產成本負擔,企業績效的提升會越加困難。在此基礎上,提出H1:
H1:環境規制與企業績效之間呈負相關關系。
(二)環境規制與企業R&D投入
面對力度不斷加大的環境規制政策,不同的企業采取了不同的應對方式,從而導致國內外學者對環境規制和企業R&D投入之間的關系得出了不一致的結論,目前有以下幾種觀點:
第一種觀點是抑制論,認為面對嚴格的環境約束,企業會被動的加大投入污染后的治污費用或者是罰款費用。第二種觀點是促進論,即支持波特假說,認為企業會選擇加大R&D投入,對現有的生產工藝、生產設備或生產流程進行更新改造,以此應對規制政策。第三種觀點認為,環境規制和R&D投入之間關系并不是確定,不同的行業和不同的地區的企業這兩個因素之間的關系都是不同的。
本文認為在我國命令型環境規制政策較為普遍的情況下,嚴格的環境規制會讓企業將原來計劃用于研發創新的投入轉移到繳納排污費用,在此基礎上,提出H2:
H2:環境規制與企業R&D投入之間呈負相關關系。
(三)企業R&D投入與企業績效
企業績效即企業的盈利能力,一定程度上能反映企業的競爭力,每個公司都會通過合理安排各項資源來獲取競爭優勢,以保證企業在市場中立于不敗之地。傳統的企業競爭優勢理論認為,企業的競爭優勢來自于擁有的資金規模、自然資源、勞動力和比較優勢。這種以有形資源作為企業主要優勢的觀點缺乏動態的眼光,并且隨著交通運輸業的發展,有形資源帶來的優勢日益減少。當前的競爭優勢理論認為,企業的創新能力決定了企業的競爭優勢。企業的創新能力往往與企業在創新方面的投入息息相關。現有的有關二者的研究結論較為一致,認為企業的R&D投入和企業的創新能力之間存在顯著的正向關系。如潘迪特等(2011)研究了R&D投入,研發產出和企業業績三者之間的關系,結果顯示,研發投入可以提高研發產出,從而可以對企業經濟績效產生正向影響。在上述分析基礎上,本文提出H3:
H3:企業的R&D投入與企業績效之間呈正相關關系。
(四)企業R&D投入的中介作用
關于環境規制通過何種路徑影響企業績效,目前的研究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主要研究環境規制與企業股權結構,市場結構和企業規模等內外部因素的關系,認為環境規制通過影響以上的運行機制來對企業績效產生作用,這種觀點被稱為“公司屬性論”;另一種觀點則認為環境規制是通過企業的創新行為來影響企業績效的,這種觀點被稱為“公司行為論”。本文認為是,環境規制政策會影響企業績效水平,企業自身的R&D投入也會影響企業績效水平。企業的R&D投入又會受到環境規制政策的影響,即嚴格的環境規制給R&D投入帶來了“擠占效應”,企業在支付排污費等環保成本后,無法負擔高額且前期風險較大的研發創新費用,導致企業績效的降低。綜上分析,提出本文H4:
H4:企業R&D投入在環境規制和企業績效之間起到中介作用。
(一)變量選取
1.解釋變量:環境規制
現有的大多文獻主要采用兩種方法來量化環境規制。部分學者認為環境政策是宏觀層面的,政府不會根據每個企業的特點和情況制定單獨的政策,所以同一地區的企業所面臨的環境規制強度是一樣的,另一部分學者從微觀層面入手,用企業平均擁有的環境機構數和環保工作人數衡量環境規制強度(萊文森,1996)。
本文采取第一類學者的做法,參考王國印(2011)的做法,以每千元工業總產值的污染治理成本作為環境規制強度的衡量指標。
工業總產值=主營業務收入-期初存貨+期末存貨
環境規制強度(ER)=(污染治理成本÷工業總產值)×1000
2.中介變量:企業R&D投入
企業的R&D投入是企業對新技術、新產品研究和開發所支出的費用,主要包括資金、人員、創意和信息等方面。由于創意和信息沒有客觀可量化的標準,且這二者主要是由人員提供的,因此可將二者的費用同人員一同計算,現存的文獻也僅考慮人員投入和資金投入。對人員的投入可以量化為對研發人員的薪酬獎金支出等資金投入,因此本文主要用資金對企業R&D強度進行量化,參考王歡芳、李密(2018)的量化方法,整理財務報表附注披露的管理費用明細中的研發投入,再取其自然對數,對企業R&D投入進行量化處理。
3.被解釋變量:企業績效
本文主要研究企業的財務績效,因此參考胡元林(2018)等研究者和國資委企業績效評價標準值,選取代表公司盈利能力的凈資產收益率(ROA)衡量企業財務績效水平。
凈資產收益率(ROA)=凈利潤/總資產平均余額
4.控制變量
本文參考現有文獻,選取以下變量為控制變量:(1)企業規模(Size)(2)企業償債能力(Lever)(3)企業營運能力(Tat)(4)企業成長能力(Growth)(5)無形資產(Intangible):(6)企業成立年限(Age)(7)企業資本勞動比(Klratio)(8)產權性質(Type)
(二)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09—2017年期間在滬深A 股上市公司中的工業企業為研究對象,為了確保研究結果的準確度,剔除了以下樣本:(1)在研究期間為ST 和*ST 的公司樣本;(2)研發支出等信息披露不全的樣本。基于以上原則選取樣本,對變量進行縮尾處理后,最終得到1803個觀測值。其中,各省污染治理成本數據來源于《中國環境統計年鑒》,其余數據均來自于CSMAR 金融數據庫。此外,本文選用stata15.0對假設進行實證檢驗。
(三)模型構建
本文借鑒溫忠麟(2004)的中介效應檢驗模型,對企業R&D投入在環境規制和企業績效之間的作用進行檢驗:
ROAi,t=a0+a1ERi,t+a2Sizei,t+a3Leveri,t+a4Tati,t+a5Growthi,t+a6Intangiblei,t+a7Agei,t+a8Klratioi,t+a9Typei,t
(1)
R&Di,t=b0+b1ERi,t+b2Sizei,t+b3Leveri,t+b4Tati,t+b5Growthi,t+b6Intangiblei,t+b7Agei,t+b8Klratioi,t+b9Typei,t
(2)
ROAi,t=c0+c1ERi,t+c2R&Di,t+c3Sizei,t+c4Leveri,t+c5Tati,t+c6Growthi,t+c7Intangiblei,t+c8Agei,t+c9Klratioi,t+c10Typei,t
(3)
ROAi,t=d0+d1R&Di,t+d2Sizei,t+d3Leveri,t+d4Tati,t+d5Growthi,t+d6Intangiblei,t+d7Agei,t+d8Klratioi,t+d9Typei,t
(4)
(一)描述性分析
2009年—2017年我國上市工業企業中環境規制和研發支出數據健全的樣本共有1803個。樣本企業的總資產收益率均值為4.8%,最大值達到32.0%,最小值為-84.2%,最大值和最小值相差極大,說明我國上市工業企業間總資產收益率差異大,企業績效差距明顯,績效平均水平不高。同時,我國上市工業企業面對的環境規制強度也存在很大差異,最嚴格的規制水平達到了2.974,而最寬松的只有0.008,說明我國環境規制政策在各省之間存在較大差異。
(二)相關性分析
ROA與ER,RD之間的相關系數分別為-0.261和0.187,并且都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可以初步預測企業績效與環境規制存在負相關關系,與企業R&D投入呈正相關關系,這與本文要驗證的H1,H3相吻合。ER和RD之間的相關系數為-0.385,說明二者存在負相關關系,與本文要驗證的H2一致。在控制了企業規模,資產負債率等相關變量后,本文將采用回歸分析法,利用中介效應模型,繼續研究環境規制,R&D投入和企業績效三者的關系。
(三)回歸分析
為避免相關變量之間存在多重共線性的問題,本文在回歸分析前對所有變量均進行了方差膨脹因子(VIF)診斷,結果顯示VIF均在4以內,表明本文的各變量之間沒有多重共線性的問題存在。
環境規制與企業績效之間呈負相關關系,系數為-0.0119,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嚴格的環境規制會導致降低企業財務績效,支持了本文的H1;環境規制與企業R&D投入呈負相關關系,系數為-0.158,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H2得到了支持,回歸結果說明嚴格的環境規制會增加企業的環保成本,擠占企業的研發資金,降低企業的R&D投入,這與王文普和印梅(2015),謝喬昕(2016)等學者的研究結果相一致。
環境規制與企業績效之間的系數為-0.0109,企業R&D投入與企業績效之間的系數為0.00576,且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根據溫忠麟的中介效應檢驗模型可知,企業R&D投入在環境規制和企業績效之間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本文H4得到了支持。
企業R&D投入與企業績效之間呈正相關關系,系數為0.00619,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增加企業的R&D投入,可以促進企業進行技術創新,設備升級,有利于提升企業財務績效,這與胡,A.G和杰佛遜(2004),張慶利(2006),王君彩、王淑芳(2008)的研究結果相一致。
參考李娜(2016),章超(2018),楊茜雯(2019)等學者的研究結果可知,公司治理結構會對企業績效產生重要影響,因此在穩健性檢驗中增加了企業的第一大股東持比例(control1),董事長和總經理是否二職合一(control2),獨立董事在董事會人數中所占比例(control3)三個能夠體現公司治理結構的控制變量,整理數據后得出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回歸結果與之前一致,且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進一步證明本文的回歸結果具有一定的穩健性。
本文采用相對于因變量滯后一期的自變量來解決內生性問題。滯后一期的環境規制與企業R&D投入,企業績效之間仍在1%的水平上呈顯著的負相關關系,內生性檢驗結果均支持本文所分析的結論。
本文立足于新古典經濟學的假設,探討了環境規制與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并分析了企業R&D投入在二者之間的作用。通過理論分析和研究假設,對我國工業上市企業2009—2017年的數據進行實證分析,本文得出以下結論與啟示:
嚴格的環境規制政策會降低企業績效,企業R&D投入在二者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環境規制政策會增加企業污染治理方面的投資,占用了企業正常生產經營和R&D投入,對企業的財務績效產生不利影響。對于那些嚴格踐行國家環保標準,且自覺進行技術創新的企業,政府應予以一定的幫助,體現出對該類企業的支持,將社會的投資,優秀資源(包括人才)引入此類環保創新企業。使企業能夠實現財務績效和環境保護的雙贏,而不是以經濟利益的犧牲為代價達成環保目標。企業在追求財務績效的同時,也要注重經濟發展的質量,不可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而要合理分配資源,重視技術的研發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