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加拿大原住民女性困境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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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民族大學,北京 100081)
2019 年6月3日,加拿大真相與和解委員會(TRC) 發布了一份調查報告。報告顯示,幾十年中,加拿大境內約有1000多名原住民婦女和女孩失蹤、或被謀殺,報告將一系列的事件定義為一場全國性的“種族滅絕”。報告認為,悲劇一再發生的原因是“根植于殖民主義、殖民意識形態的國家行為,與政府的不作為”。首席專員馬里恩·布勒進一步指出:“盡管受害者的處境和背景不同,但所有失蹤和被謀殺案件,均與受害者(原住民婦女和兒童) 在加拿大經濟、政治、社會結構中的邊緣性地位,種族主義與厭女癥有關。”[1]加拿大原住民女性的遭遇是當前全世界范圍內原住民女性群體邊緣化的一個縮影。2012年聯合國首次舉辦關于原住民婦女問題的高級別會議,會議主題就是“打擊暴力侵害原住民婦女和女孩的行為”。參會者指出,暴力侵害原住民婦女的行為在全球都普遍存在。以墨西哥為例,1993年以來,在華雷斯城與奇瓦瓦州約有400名婦女被殺害,其中不少婦女為原住民[2]。暴力侵害原住民女性的事件在多國同時出現表明,在一些先后經歷了殖民化與經濟社會轉型的國家與地區,原住民女性群體的處境正在不斷地惡化,她們不僅在經濟、社會、生產、生活中逐漸被邊緣化,還可能因為邊緣化的社會地位成為暴力行為的受害者。
根據后殖民主義理論,雖然殖民時代已經結束,但是在曾經被殖民的地區,殖民主義、帝國主義仍然對當地的文化、政治、意識形態、經濟與社會等領域持續產生影響。當今加拿大原住民社會出現的一系列問題,大多數是殖民歷史的“后遺癥”。歷屆加拿大聯邦政府均奉行控制、征服、驅趕原住民的政策,使原住民蒙受了巨大的損失:被歐洲殖民者引入的傳染病反復侵襲約400年,人口銳減;被迫離開世居的土地,并放棄狩獵、捕魚、采集等傳統謀生手段,社會發展進程被人為阻斷;被視為“劣等民族”,長期居住在專門劃定的保留地內,身份與權利均受到限制;傳統語言和文化逐漸消失,使不少原住民產生了身份危機與認同危機。賽義德(Edward·Said) 認為,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不是一種簡單的積累和獲取行為,它們都有意識形態結構的支持,意識形態結構能夠確保殖民者被意識形態所控制,從而相信自己是殖民者的“臣民”[3]。在加拿大,原住民法規、原住民保留地制度、寄宿學校制度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意識形態控制體系,確保原住民社會被置于聯邦政府的控制之下。
以女性主義的視角來審視殖民主義,殖民者與被殖民者之間的關系可以視為一種不平等的性別關系。因此,殖民者對被殖民者實施統治與管理的方式也是父權制的。此時,性暴力不僅是一種父權制管理的手段,也是種族主義和殖民主義的工具。弗雷雷(Freire) 發現,在殖民過程中,殖民者會有意識地破壞原住民男性的積極性角色,實現被壓迫者(原住民) 對壓迫者(殖民者) 的“黏附”[4]。然而,原住民的傳統社會形態與殖民當局的社會形態有顯著的區別,女性是原住民家庭與社會的核心,一些部落中,女性很有聲望,有權利選擇并罷免部落的頭領。學者安德里亞·史密斯(Andrea Smith) 在調查北美洲烏龜島的殖民歷史時發現,在原住民傳統社會中,婦女享有實際的權利、在部落中頗具權威的現實,對奉行父權制的白人社會形成了威脅[5],因為一些白人婦女開始將原住民社會的性別平等現象視為典范。在殖民進程中,加拿大聯邦政府對原住民女性的社會地位與社會話語進行了符合殖民者利益的改造:首先,殖民者以犧牲女性權利、樹立男性權威的方式來改造原住民社會,使被殖民社會的性別秩序與殖民者社會的性別秩序保持一致;其次,原住民女性的地位、權利、資源被漸次剝奪,以穩固殖民統治、并維護父權制統治;最后,殖民者刻意將原住民女性“污名化”,為針對原住民女性的暴力與歧視提供一種具備道德合理性的解釋。而對原住民女性身份與話語的改造,根植于殖民者建構的意識形態控制體系之中。
依照加拿大1867年憲法法案,聯邦政府將指定的區域劃為“保留地”,要求原住民必須在劃定的“保留地”內居住、生活,否則將會被剝奪相應的權利。1885年,保留地開始施行“通行證制度”,原住民只有獲得政府頒發的通行證才能離開保留地,該制度的初衷之一便是限制原住民女性流入城鎮。保留地內的原住民社區享有一定的自治權,但是重大的事務由聯邦政府“原住民事務與北方發展部”決策。原住民保留地的自治幾乎完全踐行了殖民者頒布的歧視性法規與政策,原住民女性在財富、社會地位、權利方面處于全面的劣勢。
首先,保留地內,原住民女性的政治參與權、政治決策權被剝奪。印第安社區的首領與理事會由投票選舉產生,聯邦印第安理事會有否決、罷免當選人員的權利,女性則完全被排除在選舉活動與競選公職活動以外。殖民者對原住民女性參與權與政治決策權利的剝奪,極大地影響了印第安婦女在政治領域的地位和權威,1951年以后,印第安女性才被允許參與選舉;其次,男性成為家庭的絕對核心,女性處于附屬性的、弱勢的地位。原住民保留地的房屋與土地均以家庭為單位進行分配,并登記在男性戶主名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原住民女性不僅無法享有土地與財產所有權,而且不能繼承家庭的土地與財產;第三,保留地內的女性處于一種被剝削的地位。原住民女性的社區成員資格與印第安人身份資格完全取決于父親與丈夫,她們不僅無法選擇自己的身份,還可能因為婚姻而被剝奪身份與權利。因此,原住民女性在婚姻選擇方面受限,易成為被剝削的對象;最后,由于原住民社區是個長期游離于主流社會以外、相對封閉的小社會,性別不平等現象得以長期存在,幾乎成為習慣法。20世紀以來,在保留地以外、包括加拿大在內的多個國家,女性地位已經有了整體性的改善,但是加拿大主流社會與原住民社區一直保持距離,致使相關的變革嚴重滯后。
1876 年至1951年之間,加拿大聯邦政府出臺了一系列原住民政策的法規,對印第安人身份、權利的認定與變更等事務予以詳細的規定,但是,相關的標準存在明顯的性別歧視。正是這些法規,系統性地削弱了原住民婦女的權威,剝奪了原住民女性的身份獨立性,使得原住民女性與男性身份的平等性幾乎喪失殆盡,并被迫降格到一種從屬于男性的地位。
1876 年頒布的《印第安法案》將印第安人完全納入聯邦政府的管理之下,該法規將父系血緣作為印第安身份認定的依據,顛覆了許多部落傳統上的母系血統制,同時剝奪了婦女擁有土地、財產的權利(寡婦除外),女性在社區中的獨立地位喪失,被迫依賴男性。該法案規定:與非印第安男性結婚的印第安女性,必須離開保留地,并因此失去印第安身份與社區成員的資格,已經離開保留地的印第安女性禁止返回;此外,印第安女性與非印第安男性生育的后代不再享有印第安身份。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若印第安男性與非印第安女性結婚,其印第安身份與印第安社區成員資格不變,該男性的配偶與后代均能獲得印第安身份與社區成員資格;而因婚姻而獲得印第安身份的非印第安女性,即使離婚或配偶去世,其印第安人身份與社區成員資格仍然不變。在1876 年至1985年間,超過25000名原住民女性失去印第安身份和財產,被迫離開社區,她們的后代也隨之失去了印第安身份[6]。
“寄宿學校制度”是聯邦政府施行原住民政策的另一項重要內容,也是“文化滅絕”和“強制同化”原住民的工具。寄宿學校(Residential Schools) 屬于教會和國家合作的強制性義務教育機構,多為教會辦學,由聯邦政府提供辦學支持。1920 年的《印第安法案》修正案規定,7至15歲的印第安兒童必須強制上學。1831年至1998年間,加拿大境內至少有130所寄宿學校[7],約有15萬名第一民族、梅蒂斯和因紐特兒童在寄宿學校就讀[8]。寄宿學校制度對原住民社會造成了災難性的影響:寄宿學校輕教育、重管理,使原住民兒童失去了接受正規教育的機會,繼而影響了原住民兒童的繼續學習與就業;集中住宿的環境與醫療資源的不足,導致一些學校內結核病等傳染病泛濫,成千上萬的原住民兒童因此而死亡;寄宿學校普遍存在的體罰與虐待,給原住民兒童留下了情感與心理創傷,一些寄宿學校幸存者存在暴力、酗酒、吸毒等行為[9]。
寄宿學校對原住民女性的影響則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首先,寄宿學校的教育向原住民女性灌輸了男女不平等、女性地位低于男性的觀念。一些寄宿學校在日常工作、教學與管理中會突出宗教秩序與性別秩序,比如要求女性成為“基督徒”的好妻子,這種教育方式強調男性與女性的社會地位差異,向原住民女性傳遞女性是男性“財產”的觀念,使原住民女性習慣性地屈從于男性的權威;第二個方面,過早地將女童與家庭分離,使她們喪失了從家庭習得技能的機會,對原住民女童成年后的家庭生活產生了不利的影響。例如,一些原住民女性缺乏育兒技能,這會影響她們婚后家庭生活中的養育者、照顧者與決策者角色[10];最后,一些幸存女性是寄宿制學校身體暴力、性暴力的受害者,這段童年經歷深刻地影響到了她們成年后的行為。有研究證明,有童年性虐待經歷的女性更容易遭遇性侵,或參與一些危險性的行為,例如高風險的性行為、賣淫和注射吸毒等[11]。
殖民者曾經長期使用“squaw”這個侮辱性的詞匯來指代原住民女性,將原住民女性刻畫為低人一等、性放蕩的女性。在殖民進程中殖民者對原住民女性的污名化、非人化,強化了外界對原住民女性的刻板性偏見,成為當今原住民女性頻繁遭遇暴力的原因之一。
印第安女人(squaw) 的形象是世界上最墮落、最受鄙視、最沒有人性的女性形象之一。“squaw”是與印第安男性“savage”(野蠻) 對應的女性形象,她沒有人的面孔,她淫蕩、不道德、無情、骯臟。這種荒唐的非人化行為,使所有原住民婦女和女孩容易遭受嚴重的身體、心理和性暴力……我相信,這些可怕的種族主義和性別歧視定型觀念與暴力侵害婦女和女孩行為之間有著直接的關系。
——Emma Laroque[12]
安德里亞·史密斯(Andrea Smith) 認為,“對原住民婦女的妖魔化”是“白人希望實現對白人婦女長久控制的愿望”的一部分,也是征服整個原住民的關鍵。她進一步闡明,殖民者將原住民視為“被性犯罪永久污染的人群”,因此原住民婦女是可以被“強奸”的[5]。在19世紀,加拿大媒體的報道中“幾乎都把原住民婦女與妓女混為一談”[13]。巴曼(Barman) 指出了殖民者將原住民女性與賣淫、妓女等形象相連的另一個原因,為了讓男性殖民者與原住民女性產生更多的聯系:“新來的男人(指代殖民者) 不想要原住民婦女,但是如果她們是妓女,就有可能利用與虐待她們,并不為此受罰。”[14]德沃金(Dworkin) 認為:“‘妓女’的污名使一些在社會與和政治上窮困潦倒的男性,對包括妓女在內的所有女性懷恨在心;這種侵略性的偏見,由于需要對抗自己假定的自卑,從而使(這些) 男性變得更加粗暴與危險。”[15]加拿大曼尼托巴省的司法機構在調查原住民女性海倫·貝蒂·奧斯本(Helen Betty Osborne) 被綁架、謀殺案時證實,襲擊者似乎認為,年輕的原住民女性只是一件物品,除了滿足人的性需求以外沒有別的價值[16]。拉扎克(Razack) 進一步指出,“原住民婦女”與“妓女”概念幾乎等同,不僅使針對她們(原住民婦女) 的性暴力和身體暴力合法化,還能有效地防止她們成為有權受到法律保護的主體[13]。
觀察殖民進程可發現,針對加拿大原住民女性的暴行在殖民歷史長河中曾一直存在,但是由于加拿大當局施行的保留地制度、寄宿學校制度,相關的事件的影響力一直被局限在一定的區域以內,未能被外界所知曉。在加拿大,保留地內的加拿大原住民一直存在被主流社會邊緣化的問題,在全球經濟與秩序轉型、公共服務的私有化、財富和權力集中化、以及國家對有限資源的控制加劇的背景下,原住民邊緣化問題變得愈發嚴峻。聯邦政府每年在原住民事務上的花費近100億加元,但是這些撥款不僅沒有能解決原住民社區的一系列問題,反而加劇了加拿大社會對原住民群體的不滿情緒。保留土地被侵蝕、遭遇暴力或驅逐、對城市生活心懷向往等原因,促使一些原住民離開保留地前往城市,原住民與主流社會相互隔離的居住格局逐漸被打破。隨著越來越多的原住民前往城市,他們與加拿大其他社會群體的互動性增強,一些問題逐漸暴露在公眾的視野中,并由于媒體、社會組織的披露而逐漸被外界所知曉。
1. 家庭暴力
家庭暴力、親密伴侶暴力是保留地內原住民女性遭遇的主要暴力形式,施暴者主要為男性伴侶、男性家庭成員。暴力的內容包括人身攻擊、身體暴力、性暴力、安全威脅、虐待等。在原住民社區崩潰的大背景下,原住民婦女比非原住民婦女更有可能遭受來自配偶在情感和經濟虐待。在歷史上,白人婦女曾驚奇地發現,原住民男性既不會騷擾女性俘虜,也不會虐待女性,性虐待被引入原住民社區,恰恰是殖民的后果之一[17]。皇家原住民人民委員會(the Royal Commission on Aboriginal Peoples) 指出,盡管家庭暴力在加拿大整個社會都很普遍,但是原住民社區的家庭暴力有特殊性,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原住民的家庭暴力行為已經侵入了整個社區,不能被視為某對夫婦或某個家庭的問題;第二,在許多情況下,家庭功能的失敗,源于國家有意采取干預措施以破壞或取代原住民家庭的歷史;第三,種族主義的社會環境助長并維護了原住民社區內的暴力,這種貶低原住民男女的陳規陋習在社會環境中傳播,使原住民本應平等享有的尊嚴與權利也被貶低了[18]。原住民社會中多代同居的家庭模式,則在無形中增強了家庭暴力的破壞力,使一些暴力行為在代際間傳遞。多份關于加拿大原住民的研究報告證實,針對原住民婦女的暴力行為已經成為整個原住民社會的一種“流行性疾病”。
2. 性別暴力
在一些原住民社區,殖民主義遺留的“性別不平等”規范被內化了,而將殖民主義、重男輕女等不平等規范內化為一種原住民社會文化規范的做法,幾乎必然會導致非政治化的性別暴力,遭受虐待的原住民婦女因此而陷入沉默與邊緣化的境地[19]。原住民社區中的一些當權者,包括某些女性領導人,習慣性地迫使原住民女性屈從于男性的權威,因此當一些貧窮的原住民女性因在社區內遭遇暴力而求助社區時,她們的訴求往往被壓制或駁回。加拿大曼尼托巴省的一項司法調查發現,大多數原住民社區的酋長與理事會成員為男性,他們在處理一些家庭虐待問題時傾向于偏袒男性,這種做法常常導致婦女被趕出家庭與社區[16]。此時,向聯邦政府和司法系統提出上訴成為原住民婦女求助的唯一途徑,但是刑事指控往往會導致原住民女性被家人或社區排斥,從而將受害者推入絕境。對原住民女性的暴力和威脅還可能直接來自原住民社區的機構或個人,由于原住民女性生育后代不僅被視為女性配偶(丈夫、情人等) 的財產,還被視為整個社區的財產,一些原住民社區的酋長、理事會、兒童保育機構可能通過威脅原住民女性留下自己孩子的方式,阻止其逃避暴力。1996年后,加拿大將家庭暴力強制定性為刑事犯罪,刑事犯罪必須接受強制性指控。這項政策的初衷是保護以女性為主的家庭暴力受害者,但是在原住民社區,該法規對原住民女性受害者的保護效應并不突出,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原住民社區的酋長與理事會有權強迫原住民婦女收回其關于家庭暴力的證詞[20]。
1951 年的加拿大人口普查顯示,當時約有7%的原住民居住在城市中,到了1996年,這一比例已增加到近50%[21]。1991年至1996年間,約55%的加拿大原住民向城市遷徙,而非原住民的遷徙率僅為40%[22],原住民的整體流動性超過非原住民,原住民女性的流動性超過原住民男性。一些原住民女性主動離開保留地,另一些則是因為暴力或驅逐而被迫離開保留地,前往城市謀生。由于貧困,離開保留地的原住民女性只能沿著公路步行、或搭便車前往城市,沿途尋求社會服務,如婦女庇護所、就業服務、保健服務等,一些女性在途中失蹤。由于缺少在城市工作與居住的經驗,又缺乏當地的社會關系,那些到達大城市的原住民女性多聚集在城市的貧民區,一些女性依靠賣淫養活自己和家人。在加拿大,賣淫的行為不違法,但是賣淫行為既增加了原住民女性遭遇暴力與襲擊的風險,又增加了公眾對城市原住民女性的偏見。除了賣淫問題以外,城市原住民女性吸毒與患艾滋病的比例較高,一些女性因此遭遇歧視、暴力與攻擊,甚至因此而失蹤。“大赦國際”的一份報告指出,種族主義與性別歧視是城市原住民女性頻繁遭遇襲擊的重要原因之一。有犯罪者刻意挑選孤立無援的原住民女性實施犯罪。
1. 最知名的“淚水公路” (Highway of Tears) ——16號公路
原住民女性失蹤、被謀殺案件頻發的公路,常被稱為“淚水公路”,加拿大有多條“淚水公路”。其中最知名的是位于不列顛哥倫比亞省西北部、魯珀特王子港到喬治王子城之間的16號公路。16 號公路全長約500英里,這條公路上曾發生多起女性失蹤或被謀殺的案件,受害者中有不少原住民女性,一些失蹤女性的尸體至今未找到。僅1994 與1995年,這條公路上就發生了3起女性失蹤案件,受害者均為15歲的原住民女孩,她們的尸體在公路途經的城市被發現。2006年3月,相關社區舉行了“淚水公路專題討論會”,會上有9個家庭的成員被列為失蹤人員,失蹤者中僅有1名年輕女性為非原住民[23]。
16 號公路本身存在一定的安全隱患。公路沿途多為廣闊而未開發的荒野地帶,人煙稀少、休息區少、安全設施不足;在公路的某些地段,森林茂密、手機信號覆蓋不足,一旦遇到緊急情況,受害者很難及時向外求助。但是,16號公路貫通多個原住民社區,不僅是原住民女性在社區之間往來的必經之路,還是原住民女性離開保留地前往大城市的唯一選擇。由于這條公路上缺少公共交通服務,原住民女性多采取“搭便車”的方式出行,一些女性正是在“搭便車”途中遇害。“搭便車”這種出行方式本身就極有爭議,常被歸類為“不良行為”“冒險行為”,而“搭便車”的原住民女性也被習慣性地視為“不法之徒”。如今,政府在16號公路沿途立起多個廣告牌,提醒公眾“搭便車”的危險,暗示“搭便車”是女性頻頻遇害的主因,這種做法包含了對“搭便車”出行的原住民女性的隱藏責備,加劇了外界對原住民女性受害者的偏見。
2. 溫哥華市中心東區
溫哥華市的市中心東區(北美最貧窮的地區之一),是城市原住民女性的聚居地之一,這一帶也被稱為“市區保留地”。在這里,多達70%的性工作者是原住民婦女,平均年齡為26歲,她們平均有3個或3個以上子女,幾乎未接受過高中教育[24]。原住民女性群體的高賣淫率,既是生活貧困的表現,也是城市原住民女性面臨身份轉型困難的一種呈現。賣淫的女性容易遭遇襲擊、毆打等暴力,不少女性感染艾滋病病毒,甚至染上毒癮。原住民女性已經成為溫哥華市區東部地區新感染艾滋病毒的人口中人數增長最快的群體,死于艾滋病的可能性是其他溫哥華婦女的3倍[25]。艾滋病的高發已不僅是一個流行病學問題,還是一個社會問題,這是因為,某個群體感染艾滋病病毒的風險往往更多地與“社會和環境因素,如恥辱、貧窮、歧視、性別歧視和種族主義相關,而不僅僅與個人行為有關”[26]。20世紀90年代初,溫哥華市中心東區頻頻發生性工作者失蹤事件。2001年,溫哥華市警察與皇家騎警聯合組成工作組合作調查相關案件,最終確認,1978年至2001年,共有65名女性在市中心東區失蹤、或被謀殺,其中約三分之一的受害者為原住民女性,當時原住民女性僅占該地區總人口的3%[27]。2002年,名為羅伯特·皮克頓的殺人犯被捕,他被指控實施了27起謀殺,相關案件的受害者中至少三分之一為原住民女性。
2012 年,參加聯合國原住民女性問題高級別會議的專家指出,推動并改善原住民女性的權利“要改變因為縱容暴力與侵略而使性別不公正得以長期存在的社會態度”。如果不挑戰重男輕女、性別不平等的社會規范,對原住民婦女與女孩的暴力可能被默認為一種社會規范,從而導致結構性的暴力。
長期以來,呼吁發起針對原住民婦女和兒童暴力行為的全國性調查呼聲極高,但是加拿大聯邦政府對原住民女性失蹤、受害案件持回避態度,相關調查一度受阻。2005年,加拿大原住民婦女協會(NWAC) 獲得聯邦政府資助,準備對原住民女性失蹤、謀殺案件開展為期5年的研究,并建立一個失蹤者數據庫,但是第二年,新當選的聯邦政府便削減了相關的撥款。同年,加拿大政府對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制定的《土著人民權利宣言》投了反對票。2008年,時任加拿大總理史蒂芬·哈珀(Stephan Harper) 才首次就原住民在寄宿學校遭受虐待與性侵犯的歷史作出道歉,此前,歷屆加拿大政府均拒絕向原住民道歉。但是,哈珀總理堅持將原住民女性失蹤與謀殺的系列案件標記為刑事案件,而不是社會案件,政府多次駁回對相關事件進行全國調查的申請。加拿大原住民事務和北方發展部前部長伯納德·瓦爾庫爾特(Bernard Valcourt) 將相關事件歸咎于原住民男性,并稱“根本原因是(原住民男性) 對社區中的婦女和女童缺乏尊重”[28]。
2015 年,為了爭取原住民的選票,總理候選人賈斯汀·特魯多(Justin Trudeau)承諾將在當選后發起對原住民女性失蹤與受害系列案件的調查。2016 年,特魯多當選加拿大總理,相關調查正式啟動。同年,加拿大簽署《土著人民權利宣言》,承諾保障原住民權利。2017年9月21日,加拿大總理賈斯汀·特魯多在紐約第72屆聯大一般性辯論中,首次公開談論加拿大原住民在歷史上遭遇到不公正的待遇,并承認140萬原住民長期面臨“羞辱、輕視和虐待”[29]。在加拿大一直企圖謀求聯合國非常任理事國席位的背景下,特魯多的發言有一定的公關色彩,也反映出加拿大政府在處理原住民問題時一貫的工具性態度。
原住民女性失蹤與謀殺案件頻發的現象已持續幾十年,其中的不少案件至今懸而未決,警方與司法機構有一定的責任。“大赦國際”2004年的報告證實,警察在處理相關事件時的態度存在差異;一些案例中警察對受害者家屬態度友善,辦案過程中也盡職盡責;而另一些案例中,當原住民家庭因自己的女兒或姐妹失蹤而報案時,警方態度冷漠;此外,警方似乎缺乏處理原住民婦女和女孩失蹤案件的具體行動規程[30],這證明警方對相關問題的重視一直不足。在某些涉及原住民女性的家庭暴力案件中,警方不僅未有效保護受害女性,反而以家庭暴力的名義對原住民女性提起反訴。1996年,加拿大將家庭暴力強制定為刑事犯罪,但是1997年至2007年間,聯邦監獄內監禁的原住民婦女人數增加了151%[31]。在某些地區,警察甚至成為了施虐者。2015年,魁北克省有8 名警察因對原住民女性實施虐待、性侵犯而被停職[32]。警方的態度使原住民女性對警方持嚴重不信任態度,也影響了相關案件的審理與判決。2014 年的統計數據顯示,在460000起針對原住民女性的性侵犯事件中,僅有15200起(3%) 曾向警方報案,其中5544起(1%) 被控告,2824起(0.6%) 被起訴,最后1519起(0.3%) 被定罪[33]。
主流社會對原住民女性的偏見與歧視由來已久,一些媒體在報道原住民女性失蹤案件時包含隱藏性責備,某些公眾對原住民女性的不幸遭遇表現冷漠。公眾與媒體對相關事件的態度會相互影響,公眾的冷漠態度會影響媒體對相關事件的關注與報道,而媒體在報道原住民女性受害案件時的立場,也在一定程度上會干擾、或者引導公眾對相關案件的態度。沃倫·古丁(Warren Goulding) 曾是參與報道1996年薩斯喀徹溫省薩斯卡通市3名原住民婦女被殺案件的記者之一,他評論道:“我不覺得普通民眾對失蹤或被謀殺的原住民婦女非常在意……他們似乎沒有白人那么重要。”[34]克莉絲汀·吉爾克里斯特(Kristen Gilchrist) 曾經分別選取薩斯喀徹溫省3位原住民女性失蹤案件,和安大略省的3位白人女性失蹤案件,比較案件發生地當地媒體的報道差異,結果發現,白人女性失蹤事件在媒體中被提及的頻率被是原住民女性案件6倍以上;相關文章的字數相差超過4倍;在版面設置上,白人女性的文章中有37%出現在首頁,而有關原住民婦女的文章中僅有25%出現在首頁[35]。
圍繞加拿大原住民女性失蹤與被謀殺事件的一系列調查,揭示了在經濟與社會發展中,加拿大原住民群體面臨的一種整體性、深層性、多源性困境,這幾乎是全球化進程中,全世界的原住民面臨的共同問題。加拿大原住民女性不斷地成為仇恨與暴力的對象,則是原住民女性群體在社會、經濟和政治上長期被歧視、被邊緣化的現實投射。在加拿大,長久以來針對原住民女性的歧視與暴力,源于殖民進程中,殖民者對原住民女性民族身份與性別身份的操縱與改造。隨著一些原住民保留地經濟與秩序的崩潰,原住民女性在保留地遭遇的暴力增加,迫使一些原住民女性向大城市遷徙,但是向城市流動的過程中、與到達城市后,原住民女性都可能再次成為暴力犯罪的受害者。加拿大政府對相關問題的漠視,媒體、警方、公眾對原住民女性的歧視、偏見,致使相關問題延續幾十年卻一直未能得到重視。雖然現任加拿大政府多次承諾對原住民予以理解與尊重,但是如果不從根本上改變歧視性政策,并扭轉社會對原住民女性的歧視與偏見,相關問題就不會得到真正的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