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誤

凌士彬

一片云，不能幻化成一場雨，竟就誤了桂子的一片花心：雨水不來，我花想開怎開？最旱的季節，生命往往難以拔節。

桂花誤，最怕誤一秋。

八月以來，雨水辜負了秋月柔情的邀約，一季綿延秋風，卻是一天雨也不落。偶有臺風來襲，也不過是陣雨過境，地表徑流而去，倏忽就是霓虹映日。枯干的季節竟將一樹桂花禁錮在青澀的枝條里，硬生生將花期延誤，月餅甜得齁人，卻不見桂花飄香。

教學樓下，一樹一樹的桂子，冬青般翠綠，也冬青般淡定，枝頭似是黃芽，又似是嫩蕊，黃芽她不滋長，嫩蕊她不綻開。那天，我們湊近端視，不禁慨嘆：這些天沒有下雨，桂樹再急，也開不出來啊。往年，稻菽的黃、月餅的甜、火把的熱，喚來了桂花的香。桂花的香彌漫了秋的心房，醉了文人和學子，情味滿心飄逸，滿室生香。

樓上，就是我所任教的七班，一個普通的班級，一群不談學習時就非常可愛的學生組成的班級，兩年了，盡管含辛茹苦，苦口婆心，還是很難叫他們心花怒放，圖強進取。但是他們既然來到這里，組成班級，我們就要不離不棄;他們基礎不好，缺乏毅力和耐心，我們就從細節開始，規范、引導。

所以，你打瞌睡，我們約定“撐不住就起來站一站，瞌睡走了再坐下”。你不交作業，我們就定位到人，喊話、對話、談話，叫當事人沉默無話，作業逐漸一筆一劃。你考試不寫作文，我就調出網絡批閱的試卷，你我共視寒磣試卷的樣貌，教你自我慚愧、自我反省、自我砥礪。有時斗智，有時逗趣，有時斗心，有時斗力……經過馬拉松般陪伴，高二學業水平測試，算是圓滿完成，至于成績幾何，還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記得“學考”成績公布那天，開學都已經幾周，正是桂花飄香的時節。伴隨著下課的鈴聲，一股若有若無的風襲來，淡淡的幽香從樓下飄來，走廊上滿是游走的學生，和著這清香，似有愛美女生的香水，讓人難以分辨。打電話說事的教務主任順便報喜：“雖然整個年級有少數學生不及格，但七班好像都過了。”哇，好意外，好驚喜！門檻不高，放低心態，幸福感就更濃烈。

一排桂花樹終于開花了。是之前沒頭沒臉的雨水下了好幾天，空氣濕潤了，地的裂縫彌合了，樹根的浮土落實了，灰頭土臉的樹葉變綠了，耐心等待的雨水，滋潤了大地，桂樹把雨的愛意傳遞到枝頭，含苞的桂花就一怒而放，今日飄香了。迎著雨后陽光，倍覺溫馨可人。陽光是金色的，雨露是溫情的，這是不是你我育人的胸懷和智慧？桂花，遲開早開，只要你開，我們都會耐心等待。

七班是我另一種桂花。不燦爛，但香清益遠;不醒目，但碎金點翠。她是一種生命的狀態，她有一種生活的形態，如果萬物是平等的，那么我的七班也是尊貴的。在鮮活的教育情境里，俯下身，看優點，補短板，強弱項，是每個教師應取的教育姿態。有一種教育叫“陪伴”，有一種情懷叫“公平”。

你不盛開，我心仍在。我堅信：桂花誤，不會誤一秋，不會誤一季，更不會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