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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吾與焉

2020-02-27 03:36:11李成
雪蓮 2020年1期

我的坐騎

我的坐騎不是高頭駿馬,不是豪華轎車,而是一輛自行車,一輛飛鴿牌26型男士通勤車。結實、厚重,并不高大,我這一米七幾的個頭,一偏腿就能騎上去,非常輕松,要減速,要落地,除了用車閘,兩腿一撐也可以做到。行動起來更非常方便。要它停它就停,要它行它就行,要它轉彎,它也立即轉彎,所以我非常喜歡它。我總覺得它比古人騎的馬、驢要靈活多了,也簡單、快捷多了,何況它還不需要拿飼料去喂養,不像馬、驢那樣需要細心照料。

我幾乎天天都騎著它。我騎著它上班、下班,我騎著它訪友會客,我騎著它去新華書店、舊書肆買書淘書,我騎著它接送孩子,我甚至什么都不做,就騎著它閑逛。多少年來,它都是那么聽話,只要我一打開鎖,它就馱上我急馳而去,有時候,我甚至疑惑:咦,我怎么就騎在車上了呢,真是不知不覺,它就像一只春燕,張開無形的翅膀,帶著我貼地飛翔。尤其每天早晨上班的時候,我騎著它,迎著朝陽,輕風拂面,簡直像騎著一匹蛟龍,迅速地沖入人海,甚至生出“搏擊人生”的妄念和雄心。它跟隨我這么多年,雖然已顯得破舊,但我仿佛跟它形成了更深的默契,常常有一種人車合一的快感。

由此我想到,自行車真是一件不錯的發明,一項天才的發明。你看,它的結構多么簡單,主體就是兩只輪子以及連接兩只輪子的大梁和鏈條,再加上一個車頭就能夠行走,就能疾馳如飛。我嫉妒那個發明自行車的人,雖然這項發明也不是一個人一次性完成的,我敬佩那個最初的設計者,那是一個了不起的天才,我覺得他對于人類的貢獻不下于發明電燈的愛迪生,乃至發明原子彈的愛因斯坦。我知道他是一個外國人,這讓我多少有點憾恨,那么早就造出木牛流馬的中國人竟然不是自行車的發明者或創造者之一。

騎在自行車上,在原野上,在街道上奔馳,艷陽照耀、輕風徐來,那種感覺真的是美妙無比。在風景如畫的地方,在心情好的時候,甚至會給人以飄飄欲仙之感。我一直想把這種感覺寫下來,寫成詩,可惜我太笨,寫出的文字只能得其仿佛。我曾在一首《少女與自行車》的詩中這樣寫道:“騎在自行車上的少女覺得/她就是一尾魚/分開層層碧浪 從海面上/輕輕掠過 向彼岸飛行……就像騎著一株神奇的樹/樹葉嘩嘩的翻飛/沿著彩虹的軌跡冉冉上升/這時人們才相信/自行車是神的發明/騎在自行車上的少女也就是/一個半神!”我只能以這么拙劣的文字表達我對自行車的喜愛。

我當然騎過很多輛自行車。我現在騎的這輛自行車跟隨我已不下八年了。它是我的一位朋友轉贈我的,我接手時,它大約八成新。我的朋友從山東借調到我們單位(都屬一個系統)為期四年,他一到北京,就買了這輛車,是新車。這輛車曾陪他度過了一千多個日夜,馱著他跑過許多地方,尤其是一些古玩市場,讓朋友順利地淘到了許多心愛的古玩寶貝,這車還曾和他一起去叩訪過京西山地的許多古墓,讓朋友在荒煙蔓草,西下夕陽當中用目光和手撫摸著那一座座字跡漫漶的石碑,深深地沉入生與死、過去與未來的渺遠思緒中,感悟人生真諦。我和他一度常常聚飲、暢談,就在街邊的小吃攤上,我們各自打開一瓶小二鍋頭,細品慢飲,話語縱橫而思接千載。我那時也騎一輛自行車,比較高,卻已經破舊了,跟朋友這輛結實、漂亮的自行車沒法比,但兩輛車靠在一起,也像親密的兄弟,互相并不嫌棄。最后一次相聚,朋友即將離京返魯,話題中陡增幾分慨慷悲壯和依依不舍。我的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那兩輛自行車上,心中似乎也為它們的分離有幾份感傷哩,沒想到,冰雪聰明的朋友目光雪亮洞徹我的心扉,他便將他的坐騎慨然相贈,我看到朋友的眼神那么真摯、熱情,便也不推讓,從此,朋友的自行車便變成我的寶馬良駒,陪伴我在歲月的煙塵中來回奔波,左右周旋,風雨無阻,時常感覺到行動的便捷和飛馳的輕松。

我騎過的自行車,僅來北京后就不下七八輛。但常常不是不翼而飛,就是買來時就是舊的,騎不了一兩年就會報廢。回首我騎車的歷史,除了目前的這輛,跟隨我時間最長的當屬小時候家里的那輛“紅旗牌”自行車——也是天津產的——與目前這輛同出一地,甚至它們本是“一龍生九子”的兄弟也未可知。

我對當初的“紅旗牌”自行車感情也頗深,它是我最初接觸并用它學會騎行的自行車。我至今還記得,那輛“紅旗牌”來到我家時的情景:原本裝在紙盒里,父親把紙盒拆開,然后一邊摸索一邊組裝,當一輛嶄新的锃亮的自行車停立在我家那簡陋的屋舍里,那真像一匹氣昂昂、雄赳赳的漂亮神駿,直令蓬蓽生輝啊!別提父親有多高興了,他滿眼都是喜悅,滿身都是喜悅。以后,那輛“紅旗”馱著他上街下縣,走村穿巷,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那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的事,那時候,鄉村里自行車是多么罕見。父親非常寶貝它,每騎行一次回來都要細細擦拭,直到纖塵不染,閃閃發光。父親還經常給它“膏油”,所以多少年下來,它仍然如利劍新發刃于硎。父親當然吝于外借,偶爾借給別人,一般也不會超過一天。有一次被我鄰村的干爺借去了,頭天傍晚騎走,第二天黃昏還未還回,父親便打發媽媽帶我們兄妹幾個一起趕到干娘家守候,好不容易在天擦黑時,干爺騎著車回來了,我們二話不說,就把它拿過來,推回家,父親看到車子安然無恙才放了心。他這樣的寶愛它也可以理解,那時候,買一輛自行車是要憑票的,而一票總難求,何況要攢一百多塊錢也非多年節儉不能辦到,何況他每天去學校教課,步行實在不易,他已備嘗艱辛。

我從小就被父親抱到他的“寶馬”背上,隨著他一道去學校,去縣城,去親戚家。最初還只能坐在大梁上,蜷縮在父親的懷抱里,十幾里路行來,我的腿被硌得麻木、酸軟,落地后要很久才恢復知覺。后來又坐到自行車的后座上。有一次,父親帶我們兄妹三人往他的學校去,我和大妹都坐在后面,而路又坎坷不平,果然走不多遠,我們就摔倒了,我只好步行,追趕著自行車。也許是從那一刻,我就萌發了自己也要學會騎自行車的念頭,從此,只要自行車停在家里而又沒有上鎖,我都要偷偷摸摸地把它推出來,推到門前的打谷場上,讓小伙伴扶著我,我歪歪扭扭地騎在車上用力蹬,一開始,當然是不斷地傾跌,磕破了膝蓋、手掌也在所難免,但騎得一次比一次好,終于可以讓小伙伴松開手,讓我單個兒在打谷場上轉了一圈又一圈。這大約用了半年左右的時間。接著,我便到村路上練習,東山坡一側的長長坡道也敢往下沖,跌倒仍是常有的事,幸虧還不曾栽進路邊的水渠。就這樣,我終于學會了騎自行車,學會了在公路上快意地奔馳。但是,這仍然只是偶爾為之。直到上了高中,父親才慷慨地讓它成為我的坐騎。

到高中報到的第一天,我是用父親的自行車馱著行李和米糧去的,這是經過一再向他懇求才獲允的。這倒不是他吝惜車子,而是因為我考上的是普通高中,他很生氣,對我能否考上大學深表懷疑,所以他一開始叫我挑著擔子步行前往。這或許是他激勵我的一種手段吧。接下來的一周,我再去學校,當然不敢再向父親開口,真的是步行去了學校,周末回家自然也是步行。晚上洗腳,發現腳上已然起了一個血泡,父親見狀,心生憐憫,便說:你還是騎車去吧。從此,這輛“紅旗牌”自行車成了我的專車,而父親只得步行上班。只是它來到我家已有十年,已然也有一些“老相”了,雖然父親一直注意保養它。

那時候,能夠騎自行車到縣城上學的依然很少,甚至連家在縣城的學生有的也沒有車子,所以,幾個有車的成了眾人羨慕的對象。我們常常一道騎車來去,在效野一個追攆一個,呼嘯生風。周末回家,還可以捎帶一個同學。有一個同學個子比較小,要跳起來才能坐到我那自行車的后座上;有一次用力過猛,竟從車座這邊摔到那邊去了,一屁股坐到瀝青都被曬得溶化的路上。有車就是比較方便,我跟開會時結識的文藝青年一道去新華書店的書庫里“訪書”,一道在政府機關里串門,都很隨意;與住在縣城的一位同學成為好友,常一起到他父親單位里住宿。高考之前還有一次篩選性質的“預考”,頭一夜我就和這位同學同住,在這間斗室聽著時斷時續一夜淅瀝的雨聲,我輾轉難眠,一大早就起床,搖搖晃晃地騎車到了學校,竟也順利過關。甚至連高考也住在家里,照例是折騰大半夜才睡著,清早騎上車去考場,也僥幸考上了大學。現在想來,自己那時也真是大膽,假如自行車在半道上拋錨怎么辦?幸虧險情一次都沒有出現,想來,我對我的坐騎應是如何的感激。它真的如一匹戰馬,馱著我沖向戰場,馱著我征戰,并取得了“勝利”!

當然,記憶并不都是美好的。我曾騎著車在城鄉接合部沖上一座小橋,卻被一輛板車撞掉到了橋底的河水里,幸虧水不深,雖然自行車壓在身上也無礙。水邊洗衣的婦女都指責拉車的有些故意橫沖直撞,但我連連說“沒事沒事”,在別人的幫助下從水里爬起來,又騎上車走了。還有就是大學二年級暑假回來,那時我在別人的好心牽引下正與另一所大學讀書的我高中時的女同學“談對象”,她讓我教她騎車,我扶她在打谷場上轉了幾圈,可是我心思還在書上,就總想讓她一個人多騎騎,自己再展卷讀上幾行,其結果是她屢屢跌倒,乃至碰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她一生氣,便哭著跑回自己家,我也很抱歉意,不一會兒就騎車去她家道歉。那時候年紀太小,真不太懂事。我們后來終于沒能走到一起,我對她的歉意自是更加深了。

沒想到有關“坐騎”的回憶竟有這么多。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人來到這個世間,天天都要跟“物”打交道,天天都要借助“物”來做事,來實現自己的愿望,達到自己的目的,天長日久,怎么會不跟“物”產生感情。比如我目前的這輛車,是友人贈送給我的,更凝結著一段友誼,它天天陪伴我,仿佛隨叫隨到,載著我往來乎東西,馳騁乎南北,從心所欲,事畢往樓下一扔,它也不聲不響,天天都幫助著我,而且非常符合現在倡導的環保理念,我如果不對它產生一種依戀,反而是不正常的吧,所謂“民胞物與”,也就正是應該有的情懷。

紙的情愫

喜歡寫字、繪畫、作文、著書的人,大約沒有不喜歡紙的。紙是寫作者的工具,是其藝術、思想得以外化成形的承載物,那正如植物之與土地,是不能分離的。當然現在情況有所不同,電腦的應用,使文字可以離開紙面而存在,但這只能算是文字的存在形式之一種,而且這種存在方式既有它的長處又有很大的局限性(電子書使用起來總不便,閱讀起來也不便。我總以為文字落在紙質媒介上才比較可靠,存在時間或許要長一些),紙質作品不僅不可替代,恐怕仍是根本性的存在。有的作品如繪畫與書法,更非用紙不能辦到。

文人喜歡紙以至于很講究的,也比較多。膾炙人口的有唐代的薛濤,她嫌當時的紙張尺幅較大,不便于寫詩,便讓工匠改小尺寸,并用自創的染色技法染出深紅、粉紅等十樣顏色即“十樣變箋”,以此寫詩,不僅靈感活躍,也更富藝術情調。是即“薛濤箋”。后世文人仿效的比較多。我們看到古代以至近現代文人“尺牘”或詩稿,所用的紙都印有圖案,與其“法書”或詩文相得益彰,極為精美,確實是一件很風雅很有格調的事,直到民國時期尚有此流風余韻。魯迅先生和鄭振鐸先生不是還把在北京所見文人所用印有圖案的信箋搜集起來,“拔其尤異,各就原版,印造成書,名之曰《北平箋譜》”的么?據說這一自費印行的“箋譜”共六冊,內收人物、山水、花鳥箋三百三十二幅,此舉就不僅可稱“風雅”,更是有文化意義的事,現在如能獲得一套,當如獲拱璧。

我廁身寫作者之列,大約也已三四十年,但是我對紙素無研究,雖然我素來欽佩蔡倫的發明紙,甚至以為“其功蓋不在禹下”,而且我希望應有人作一部《紙史》以傳世,但我到底也只停留在“喜歡”這個層次上。其初得到一本精致的筆記本,心里特別覺得珍惜,由珍惜而珍重,便想把自己最好的文字——詩歌留在上面,于是便格外用功地讀書、醞釀,找到感覺,激發詩興,倒是留下了一篇篇自認為還“可以”的作品;下次如果再得到一個筆記本,亦復如是。一個時段又一個時段,我的許多詩歌原來都是這么寫成的。偶爾獲得制作特別精雅的紙張,也會像魯迅先生說的那樣,因其太新太美,反而不忍著筆,這種情況有,到底不多,因為我獲得“好紙”的機會并不多也。

于是,關于紙,我更多的是小時候的記憶。因為那是一個普遍貧困的年代,人們要找好點的書寫紙,是非常不容易的。如果有誰得到一個好的筆記本,那將視若珍寶,甚至都不肯輕易示人的。

但是,我偏偏那么喜歡紙。這倒真像是如生俱來的天性。偶得一張紙片,我都收集起來,凝視半天。譬如春節過后,村里燃放的炮竹爆裂后,有一些散碎的紙片飄落在地,我偶爾也拾起來,試圖看出上面的文字是來自什么“日報”或某本連環畫,那當然只是無端的“猜想”而已。因此,到了五六歲,我便跟父母吵著要去念書,因為一上學,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擁有書本呀!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可是父母認為我年紀小,過馬路不放心,便一直沒有答應。又過了一年,我便常常自己一個人跑到父親任教的小學校,父親在教課,我也會在臺前轉悠——如果不攆我走的話,有時頭“砰”的一聲碰到黑板的下端,一陣銳疼,那痛苦的樣子還惹得底下幾個學生竊笑。我真羨慕他們這些小學生——仿佛將來我沒機會讀書似的,我羨慕他們有書有本。有一次學生們都去操場上做課間操去了,教室里沒有一個人,我在教室里亂竄,我看見一些學生不僅有練習冊,還有筆記本,有的筆記本看上去已很有些年頭了,顏色有些舊,但還是有恰到好處的格子線,甚至一角還有圖案,有的中間還另有插畫。我左顧右盼,幾乎一半左右同學都有筆記本,我眼饞得不得了,心癢難忍,那種強烈的占有欲在我心中膨脹,讓我熱血澎湃起來,心兒怦怦狂跳,頭都有些發暈,一個罪惡的念頭止不住產生出來,我要從這些筆記本上撕幾張下來,以慰藉我渴望的心。我也知道這是在犯錯,是不應該的,我也躊躇了好幾分鐘,但理智往往是戰勝不了欲望的,我還是伸出了罪惡的手,我瞄準了幾個筆記本,東撕了兩三張,西扯了三四頁,大約有四本筆記本都遭到了我的襲擊,我把紙撕下來后揣到身上,看看沒人,就溜之大吉。我不記得這幾頁紙后來都做了什么用途,也常在想,被我撕下筆記本的同學會有怎樣的驚訝,又會怎樣痛苦,他們會互相猜疑么,會猜到我頭上么?這是我少年時代所做的唯一一件可稱得上“罪過”的事。我沒有忘記它,也多少有一直在反思的意思,雖然我不會像圣奧古斯丁因為小時偷了鄰家的梨子而反復懺悔,因為那畢竟可說是少不更事。

從這里也多少可以看出,我對紙的喜愛還是比較深的,似乎比對許多別的東西都深,甚至比對玩具手槍都有過之。

上了小學,一開始我與父親同校(不久,他便調走了),我當然也去他的辦公室,有時拿到一兩張白紙,我也喜歡不已,拿回來,就在上面涂鴉了一些什么。自己也想裝訂個本子,但裝得并不好看,比父親裝訂的差遠了。有一天,我在父親的辦公室里發現他的同事楊老師有一個用白紙裝訂的大約大三十二開的本子,簡直跟書一樣,非常整齊,甚至看不見釘書機釘下的釘子,厚厚的一本,約一百頁,我一見大為喜歡,拿過來就愛不釋手,最后厚著臉皮向楊老師提出送給我,我以為他不會答應,沒想到他沉吟了一下,便慷慨地說“你拿去吧”,我喜歡不迭,捧在手里就走,沒想到父親在我背后一聲斷喝:放下,還給楊老師!我只得乖乖地走回來,又翻了翻這漂亮的白紙本,戀戀不舍地放下,帶著莫大的遺憾離開了父親的辦公室。一晃四十多年過去了,這一情景仍清晰如昨,也可謂“刻骨銘心”呵!

我到出版社工作后,偶爾還會遇到同事做書,因為要趕每年年初的圖書訂貨會,書的正文來不及印刷,就以相等厚度的白紙做成一本“假書”參會,實際上那也就是“白紙書”,加上漂亮的封面,臨時充當一下真書,也很別致,從會上下來后,我會要來一兩本,總是當筆記本使,每當讀書之際有了靈感,便不拘形式地記錄在上面,有好些詩歌和短文,也在這上面一揮而就,過后再加整理加工,就可以定稿。

因為喜歡紙而喜歡在上面寫作,我每每是這樣——想別人也不乏如此的吧。不能忘記的還有,我在初中讀書時,從一位同學那里竟然得到不知誰寫的一部戲劇的手稿,抄在八開的大稿紙上,厚厚一本,內容即“李愬雪夜入蔡州”。我讀過這部戲以后,覺得寫得好,但我更欣賞這稿紙,我以前只見過十六開的稿紙,從沒見過八開的。我珍藏了好長時間,同學也沒有再把它要回,我左想右想還是把它裁開、裝訂成三十二開的筆記本,仍然是在上面寫詩,以為這樣可以保存下來,而且更有意義。可惜,這部戲劇連同我的稚嫩的習作,后來都不知所終。也是時隔多年,直到我到了北京,從我一位在藝術研究院工作的學兄那里得到一疊八開的稿紙,并且用它寫了幾篇文章,才滿足了我當年在這樣“異型”的稿紙上寫作的心愿。

少年時代就喜歡寫作,各種類型的紙也搜羅了一些,現在想來,也非常有限,畢竟那時身在窮鄉僻壤。我甚至連別人廢棄的賬簿也用過。我只記得,那時紙的質地都不太好,許多紙都很薄,甚至薄如蟬翼,這倒讓我用它覆蓋在課本和一些課外讀物上,把它們的插畫臨摹下來。幾乎所有孩子都這么干過的,包括少年魯迅,他在《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不是曾說過:“我是畫畫兒,用一種叫做“荊州紙”的,蒙在小說的繡像上一個個描下來,像習字時候的影寫一樣。”他還說這畫的成績比其他的好不少。可我沒有什么成績可言,美術之于我,總是距離很遠的。只是少年時代以后,我再也沒見過那些薄薄的、淡黃色的紙了。

一紙難得,估計是那個年代生活在鄉村的人們的共同印象。許多人家如廁都沒有紙張可用,哪怕是廢報紙。我們村里倒有一位大叔是個有心人,平時哪怕看見巴掌大的紙片都把它拾掇起來,然后把它們剪裁成一樣大小,疊放整齊,放到茅廁的墻壁洞孔里。我們這些野小子知道這一秘密后,就常常去偷,拿來折三角玩耍;大叔的家人發現后,就會來攔阻,我們只得一轟而散。中國人素來有“見惜字紙”的說法,這一傳統意識的形成大約跟紙張金貴也是有關的吧。

工作以后,我當然要日日跟紙張打交道,各種各樣名稱、型號的紙也不斷來到我的面前,什么“純質紙”啦,“白卡紙”啦,“特種紙”啦,“銅版紙”啦,我也略知一二,但要我確切地說出它的特點來,怕也很難,還有過去的“荊川紙”“道林紙”“馬蘭紙”等等,我更是莫知其詳。看來,對紙,我終究只是業余愛好,一點都不專業,就跟我的寫作一樣。

在工作中,倒有一樣印象比較深,就是薄薄的或者說并沒多厚的一張白紙,它往往也能把人的手劃開一道口子,流出血來,所以,我的女同事在校閱書稿清樣時,她們常常會戴上薄棉手套的。這讓我不免要往深處想:薄薄的一張紙也會有個性的。正是由此我認識到:寫作就是給一張張白紙賦予靈魂。

我歌唱一碗大米飯

我是南方人,大米是我百吃不厭的主食。在我看來,世界上再也沒有什么食物比一碗熱氣騰騰的大米飯更香更誘人的了。如果是品種優良的米,則更是粒粒都如珍珠美玉,不!比珍珠美玉更讓人喜愛,因為珍珠美玉不能果腹,不能滿足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每每面對一碗米飯,我的整個身心都生發出歡欣與愉悅。我會興奮起來,恨不得把它直傾進口里、胃中,仿佛那是久違了的一種生命之源,要將它融入自己的體內,成為自身的一部分才能滿足。這樣一種饕餮相,真的有點可笑。然而也不乏讓人羨慕的地方——我的同學曾跟我說,就喜歡和我坐在一起吃飯,看到我那般狼吞虎咽,自己也會胃口大開。呵呵!

我常不自覺地要感謝上蒼,賜予我們這么好的食物——上帝真是厚待我們人類呀!我也總在想象,人類最初是怎樣發現稻米這種植物的——他們是在某片濕潤或有淺水的洼地上偶然找到它的吧,應該有一大片,當然是野生的,他們看到那么多沉甸甸的稻穗,一定猜想得到這些谷物是可食的;他們一開始就知道去殼還是連殼吞下呢,這當然也得經過嘗試。久而久之,他們會發現煮熟的去殼的稻米更是芳香可口!他們便將這種吃法推廣開來。在沒有稻谷的地方也種上了稻谷,而稻子適應土壤、氣候的能力又是那么強,如此一來,稻子終于成為全球分布最廣的農作物之一——或許全球大部分有水的地方本來就有原生的稻子(水稻或旱稻)也未可知,只是最初這一點那一點地零星存在,后來經過揀選才形成一大片又大片純一不雜的稻子而已。

中國有六七千年的水稻種植史,這多么令人自豪!我甚至懷疑,這個歷史應當更長得多,幾萬年十幾萬年也說不定。稻米養活了一大半中國人,此言也應不虛。古來的《詩經》里就有關于水稻的詩句:“八月剝棗,十月獲稻”。稻米對中國人的胃口的形成也起到了關鍵的作用,甚至會影響到中國人的性格;稻作文化是中國文化的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或許還是它的基質),這些都有值得我們驕傲也值得我們研究的地方。

李白有一首懷念杜甫的詩是這樣寫的:“飯顆山頭逢杜甫,頭戴笠子卓亭午,借問別來太瘦生,總為從前作詩苦。”(《戲贈杜甫》)語氣中含有一定的諷刺。一是暗示杜甫一直都缺少吃的,二是說杜甫做詩是“苦吟派”,不像他李白咳唾成珠,揮灑自如。這里的“飯顆山”,我不知是否確有一座以此為名的山,相傳是唐代長安附近的一座山,但我認為李白采用的是一種象征、暗喻的手法,就是寫有那么一座米飯做成的山,杜甫就待在這上頭(意思是杜甫一直為衣食而憂)。我以為詩仙李白確實是有些不“識”人間煙火,他不如馬克思懂得人間的最基本的道理:人須先吃飯,才能從事其他一切,比如作詩,比如革命……這樣說來,世人誰不是站在“飯顆山頭”或“面包山頭”的呢?

我的家鄉就主產水稻。雖然屬于丘陵地區,但縣境內的地勢像整個中國一樣,西高東低,東邊有一大片開闊的平畈(或以平畈為主)。甚至我家附近的幾個村莊的地形也約略似之。東邊的平地就開墾成了水田,種植有稻谷,甚至西邊的丘陵上凡是能夠引水的地方,也都改造成了稻田。我小時候,本地改良物種,已由單季稻改為兩造。每當初夏,稻子開始揚花的時節,整個田野上都飄著一種特有的清香,雖然很淡,但依然明顯,因為這種香比其他植物的香更隨和,更清馨,仿佛有一種質樸淡雅而又堅定的氣質。鄉親們聞到這種清香,就會喜上眉梢,因為這將預示著豐收在望。辛棄疾就有“稻花香里說豐年”的詞句,說明在中國這一情景已是數千年如斯!到了稻谷成熟的季節,整個田野如同覆蓋上了大片大片金黃的氈毯,有的簡直是一望無際,如同海洋,風吹來,波浪起伏,這時的村莊不過如露出海面的礁島,一任金濤拍打,這種景象怎不令人歡喜無似!更可喜的是稻谷登場后,脫了粒,堆在打谷場上,形似一座座小小的金字塔,這塔是粒粒如黃金的稻子做成的,仍然散發著木質的清香,讓人不自覺地聯想到它給人的味覺,聯想到它會給人身上增添的熱量和力量,怎不令人想放聲歌唱!

但是,這只是事物的一方面,另一方面,這一切的背后,卻又滲透著無比的艱辛,農人們為獲得豐收,要付出多少勞動。作為一個農村里長大的孩子,我不僅把這一切目睹也曾親身經歷。從選種開始,鄉親們需要像呵護自己的孩子一樣呵護每一株秧苗。“頂凌下種”是一個我從小就學會的詞語,更懂得它的含義,它意味著需要頂著寒風雨雪,赤著腳跳到冰冷的泥水中,把種子撒進秧田;等秧苗長大了,還要把它一棵棵拔出來,扎成一束一束,再挑到另一塊田里,將它一株株地栽插下去;接著就是施肥、鋤草、除蟲、灌溉;等到它成熟了,便把它們一束束割下來,打成捆,挑到打谷場上(或就在田里)脫谷;最后還要把它一遍遍地晾曬,直到曬干、揚凈,才能顆粒歸倉。而這還只是就單季而言,如果是兩熟,第二季即晚稻還必須搶在立秋前插下,否則不僅減產,甚至可能顆粒無收,所以需要搶割搶插,是謂“雙搶”;這無論如何都比得上一場艱苦激烈的戰斗,而且此時正是一年當中最為酷熱的時節,南方的太陽簡直是碩大無朋的火爐,不停地向外噴射火焰,遍地卷起騰騰的熱浪,有時天上罩著云層,太陽照樣出來,更加熾熱,四野炎蒸,悶得人透不過氣,真的好比是進了“桑拿”室一般。越是在這個時候,農人越是要出征,因為如若暴雨驟至,所有的稻谷都將倒伏在地,被水淹沒幾天就會潰爛,割起來也更加困難。那些年每逢暑假,我都與鄉親們一道挑著擔子,每天無數次奔走在田埂上,滾燙的石子把赤著的腳烙起一個個泡也無法顧及,更不用說逃避烈焰一般陽光的炙烤了。就這樣,終于讓稻谷登場,終于家家戶戶都飄起稻米那特好聞的木質的清香。

新打下的稻米真的是非常好吃。揭開鍋蓋,香氣撲鼻;盛到碗里,粒粒光潤瓷實;吃到嘴里,更覺柔潤香甜。這樣的米飯,不需要菜,也可讓人連吞兩碗的。如果再燒一兩尾從池塘、河溝里捕到的小魚,以魚湯澆到飯里,那味道簡直鮮美到不能再鮮美,吃起來,拿句俗語來說,就是“會舔掉了鼻子”。(吾鄉有“多吃一塘魚,多吃一倉稻”之說)這些稻米——流脂的稻米(杜甫有詩“稻米流脂粟米白”,說的十分準確),是農人們用自己的汗珠換來的,農人們所得的唯一的好處,就是能夠吃上這一個月新米。那段日子,村子里仿佛人人身上都添了無比的“勁頭”,連走路也會生風。

我們那里大概和許多地方一樣,所產稻米有秈米、粳米、糯米等。秈米是早稻,黏性不大,粒長但膨脹得足,產量大,是能很好地解決饑餓的食物。粳米一般是晚稻,它短小而圓,但黏性較大,吃起來比秈稻爽口、滋潤。而糯米黏性最大,煮在鍋里,簡直是粘連在一起,幾乎不再粒粒成形,但它吃起來滋味更綿長,好像油性也更大,更能“殺饞”,一般會用它來炸油糕。我們村里人家一般以食用秈米為主,以粳米為輔;而糯米只是種一小塊田地,用來炸米糕,或磨成淀粉。我最難忘的是,每逢辦大事或過年過節,許多人家會用一種叫做“甑”的器具蒸米吃。甑形如一只木桶,兩尺來高,蒸的時候不是一次性把米放進去,而是放上一層蒸熟,再加一層,直到全部蒸熟。經過甑蒸的米(甑放在鍋里,鍋里還須不停地加水)充分發脹,顆粒飽滿,吃上去非常有“筋道”。而年底用糯米蒸出一甑,還可以將它曬成米坯子,儲存很長時間,而炒一炒,就是很好的炒米,可以泡著吃,也可以和上糖稀,做成凍米糖(即麥芽糖)。

有一碗米飯吃的日子就是美好的日子,哪怕現在也是。這一切當然只有在和平年代,風調雨順的年頭才能辦到。如遇災荒、戰亂,無物果腹,路有餓殍,哪里還能談得到這些呢?那時候,能吃上一碗大米飯,恐怕要成為多少人夢寐以求而難得的事。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中國大地迎來一場全國性的災荒,餓死了多少人!我聽母親說:好多個鄉親在奄奄一息之際,還在念叨著:“什么時候能吃上一碗米飯就好了!”她還說,鄰村王三娘那年正逢上坐月子,整個月子里除了米糠、野菜,就只吃了三棵萵苣!只有三棵萵苣做月子啊!這是什么樣的日子!我還聽母親講,那時她自己因在鄉里辦一個集體所有制的“小吃部”,偶爾還有一點糧食進來,方才幸免。本村的一位堂叔餓得實在受不住了,偷偷地跑到“小吃部”的后院呼喚我母親給他一個飯團,母親也找不到,只悄悄地給他擓了一碗豆腐渣,他也歡天喜地地拿回家,并得以活命……也許只有這個關頭,我們才真正懂得:一碗普普通通的米飯意味著什么!——沒有別的,那就是生命,如山一般的生命!也才會懂得什么是“民以食為天”吶!

因此,我對來到我面前的任何一碗大米飯,都想頂禮膜拜,不僅喜歡它、珍惜它,還要歌頌它,歌唱它!

我希望即使國家真的富強了,現代化了,每個中國人也要世世代代都不忘記那來到我們面前的一碗碗大米飯!

戀物時代

人剛生下來,大概對這個世界總是充滿好奇的吧!他對看到的一切,都會覺得新奇有趣。這種對事物保持濃厚的興趣,恐怕要貫穿整個少年時代,有的會更長乃至一生。

回想我在少年時代,就是如此。不僅每天對看到的天地、自然界萬物感到歡欣,對來到身邊、手頭的許多小物件,也是由衷地喜愛,甚至總想把它們據為己有,以便可以隨時把玩。那簡直像是一種“戀物癖”的表現,那樣的階段對于一個人或許可以叫做“戀物時代”吧。

我的那些物件,有許多都是從村里小伙伴那兒得來的。至于“得來”的方式也有多種,比如贏來的,打架斗毆或打賭打贏了,就自然可將事先說好的某個物品歸于己有;還有是物物交換來的,或花幾個硬幣買來的,甚至還有看得眼熱,實在放不下,乃至不惜冒險施展“偷竊”手段“拿”來的,這都可能有的,可以說是不一而足。總之,那時心心念念都在一些小物件上,得之則喜,失之則愁、則憂。

即便到了現在,有許多物件我都還沒有忘記,甚至想重新拿到手里,再次把玩一回。

撲克牌。我不記得自己幾歲就學會了玩撲克牌,反正是很早。山村里沒有什么娛樂方式,每逢春節,大人小孩都喜歡玩撲克牌,其中也會有賭幾個小錢的輸贏。一副牌五十四張葉子,玩的花樣卻很多,似乎是有無窮變化,這就令人覺得新奇!我參與其中,怎能不產生也擁有一副牌的念頭!于是死乞白賴纏著大我幾歲的哥們,讓他把多余的葉子轉讓給我。這樣我就逐漸擁有了一副完整的撲克牌了。撲克牌玩得時間長了,不免要卷邊、起毛、缺角,這時有小伙伴便想出了一個法子試圖解決這個問題:用桐油把撲克牌“油”一遍,反正我們那里盛產桐油,找點桐油不是難事,沒想到桐油“油”過的撲克牌顏色變黑,硬是硬了,卻更容易折斷,這還不如不油,一任其自然。

玻璃珠。現在也想不起這些玻璃珠來自哪里,有的珠芯還是彩色的,幾枚放在一起,滾動起來五色閃爍,十分好看。玩它就是所謂“彈彈子”。事先挖一個小洞,放一枚玻璃珠在洞口不遠,拿另一顆從較遠的地方彈射出去,撞擊洞口處的玻璃珠,入洞者為勝。這是不是有點像“打高爾夫球”的雛形了?不過那時我們根本不知道世上還有什么“高爾夫”,我們照樣玩得不亦樂乎。我還曾和父親同事的孩子“五毛”跑到父親學校的中學部里偷實驗室的玻璃管,拿回來做什么用?沒什么用,大約也不過是吹吹水泡,或跟人換玻璃珠,因為它們都是玻璃做的嘛。其時我還沒有上學哩。

乒乓球拍。這大約是上學以后的事了吧,因為迷上打乒乓球,總要達到一定年齡和身高。學校里有乒乓球桌和拍子,但可惜我們不是隨時可去打。父親也帶回來過一副拍子,那是借的,玩了一段時間就要還回去。怎么辦?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這個道理似乎也無師自通。小伙伴們便用木板自己制作乒乓球拍子——反正做起來也不難。沒有合適的木板,便去找水車上卸下來的“車趵子”即水車的輪葉,大小正好與一只乒乓球拍子差不多。當然這也不易得,我便拿十幾枚硬幣從村里“手藝”做得比較好的伙伴那兒買來一副,這樣就可以打球了(后來還為這事,被老師揪到那個伙伴的班上罰站過一次)。沒有臺子,那就把門板卸下來找兩條長凳支上,反正只要能發球、接球就行。我在我家的院子里常開這樣的球局。我也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學會打乒乓球的,有的小伙伴“抽、削、旋”皆會,我也略會一二。不過我這種“野狐禪”打法,“發球”太不標準,以致到了大學上體育選修課,“乒乓球”老師糾正了我很長時間,我仍沒有學會標準地“發球”。呵呵!

槍。這才是我少年時代最最心愛之物啊。時刻都想有一把“好槍”,除專心致志搜羅還日思夜想。我甚至一度在家里開過“兵工廠”,找來小伙伴,用泥巴興致勃勃地制作各種型號的槍,以“手槍”為主,風干了,用刀子在上面雕刻出準星和花紋,用墨汁染了,夸張點說,“幾可亂真”。另外就是用鐵絲彎成手槍模樣,槍管上綁上從自行車鏈條上拆下的一枚枚鏈節,再用一根鐵絲做成撞針,一扣扳機,撞針在皮筋的帶動下,撞向鏈子一端特意設置的一個小孔,小孔里倒插著一根火柴,火柴頭被撞擊,就發出爆炸聲,火柴棒也被撞飛出去,還能發出一聲脆響。可想而知,這種槍也會傷人,如射中人的眼睛,后果不堪設想,所以屢被大人禁止,但我們仍照玩不顧,幸虧也沒有發生什么事故。還有就是把一顆廢棄的子彈殼——那年頭,經常要搞“民兵訓練”,找幾枚子彈殼也并不難——綁在鐵絲或木頭做的手槍上,撞針卻是一根長釘,把它的尖頭磨鈍,彎過來,扣在與扳機連動的裝置上,也是一扣扳機,撞針發射,撞擊預先放置在子彈殼里的火藥,自然就會爆響。我們手里能“打響”的槍就是這兩種。有一回,村子一戶人家來了親戚,其中一個半大孩子帶來一把很大的木頭手槍,可以打火藥,槍管還是一根鋼管,讓我感覺新奇而又佩服,我便千方百計和他套近乎,想用別的物件跟他換,可惜均不能打動他,一起玩了兩天后,他便帶著這槍回家了,讓我悵然若失。我到了外婆家,也找到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玩槍。他們輩分大多比我長,其中一個有一把木頭手槍,通體都是木頭做的,只是放置火藥的地方包了一層鐵片。我自然也想得到,便總是拿在手里。這么好的東西,主人也舍不得釋手,便在瘋玩打鬧中搶奪,搶來搶去,還亂扔,沒想到,當我扔的時候不小心把其中一個小伙伴——我的堂舅的頭砸破了,惹得他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小外婆跑到我的外婆家將我罵了一通,兩家因此弄得不愉快,外婆似乎就更不喜歡我了,可見我小時的確有些頑劣,唉!

小廣播、電閘。那時,做小廣播在小伙伴們中也頗流行,這當然是受真正的廣播的啟發,反正每家每戶按規定都要安設一個廣播,好奇的孩子便把它從墻上拿下來,拆卸開來反復研究,隨即便大膽嘗試,找來一個裝過潤膚油的小鐵盒,按廣播的結構,將各種必需的物件配置起來,沒想到,還真是能收到聲音,雖然比蚊子的嗡嗡聲大不了多少,這也足夠讓我驚奇,并想擁有一只。我自己做成了沒有,不記得了,倒是可以肯定從小伙伴手里用什么換來一只,可惜沒玩多久,就啞然了,可見我從小就是個“科技”盲,而有的小伙伴的心靈手巧實在令我贊嘆!與之相關的是做電閘,也就是在一塊木板上用鐵片做推拉開關,將家里廣播的那根地線從中剪斷,安上這手制的電閘,這樣就可以將廣播的“響”與“不響”操控在手。這說明,小孩子是有一定的控制欲的。我也做了好幾個這樣的玩意兒。

魚鉤。我一度還迷上了釣魚,大約看到別人垂釣,每每有頗豐的收獲,自己技癢難忍,便想如法炮制。于是開始一次次置備釣竿,魚鉤、魚線則是從鄰村一個走村串巷“賣零貨”的老貨郎那兒買的。但魚并沒有釣到多少,魚鉤卻時常被魚兒吞掉,魚線也不知為何總被水下的什么纏住,一被拽斷,便急切地到老貨郎那兒去補齊。有時老人并不在家,情急之下,便用家里日常所用的針拿火炙烤后,彎曲過來,權作釣鉤,中間少不了也要經過一番捶打,這倒應了老杜的那句詩:“稚子敲針作釣鉤。”

鐵環、滑輪車、陀螺……這些小孩子喜歡玩的玩具,我也通過各種手段弄到手過,具體途徑照例記不太清了。還有哪些自己喜歡的“收藏”過的物件呢?似乎也說不出更多的了。那時候鄉村生活貧乏,也很封閉,外間的一些稀奇玩意兒根本接觸不到。倒是家里原本也有幾樣看上去小巧玲瓏的,也覺十分可愛。如母親用來種菜的小鋤,大如小兒的腳掌,其柄不過一尺來長,但以之松土、挖野菜十分順手,而且在全村是唯一的一件——那時村里的農具都是大型的,誰也不去置辦這樣一件微型的工具——所以為我所寶愛,我曾用它挖溝筑壩、掘坑栽樹。另外,父親還給我買過一只小小的塑料手電筒,其電池也比普通電池小許多,我常于夜間帶著它在村里村外東奔西跑,與鄰村的孩子開戰,即使埋伏在亂墳崗中,有此手電,似乎也不畏懼。這樣的小手電,也是全村絕無僅有的。

想起來,那真是一個沉迷于物的年歲。我總是對這樣那樣小玩意充滿興趣,整天到晚不是尋摸這個,就是制作那個,幾乎沒有一刻停的。噢,對了,除上面提及的,我還制作過水煙筒、擊水槍、鐵環、滑輪車、時鐘……還曾沒完沒了地收集炮仗,一有空就拿出來燃放。許多物件還引起我無窮的想象,家里的一幅畫,衣飾枕巾上的一個圖案,都讓我凝視久之,浮想聯翩。有一次,隨著人群去一個村莊觀看文藝宣傳隊的流動表演,人散后,我拾到一個小圓盒,盒子里裝著幾根橡皮筋,幾顆玻玻球、紐扣和幾枚頭發夾子,我猜想這一定是某個女孩丟下的,我一邊把玩著,一邊就在想:她是什么樣的長相呢?她現在在哪里?她為什么要收藏這些東西呢?她把它們弄丟了,是不是很著急?……后來,我讀到法國的電影《艾米莉的奇妙命運》故事,發現艾米莉也拾到了類似這樣的盒子,并想方設法將它交給了盒子的主人,讓當年的小主人一下子回到了過去的時光。于是我就想,可惜我當年拾到的那個小圓盒早已不在了,不然,或許我也一樣可以找回失去的時間吧?

戀物或許是每個人必經的階段,但我要說,如果一輩子染上戀物癖,可能就是病態的表現(據說還真有這樣的人,見到什么都想拾回家,弄得家里形同廢品站),起碼說明還沒有走出童年,沒有真正成熟。幸好我不是這樣,上了中學,簡直是一夜之間就對那些小物件毫無興趣了,只是有一樣,就是對于圖書的搜集收藏還樂此不疲,一至于今。

【作者簡介】李成,安徽桐城人,1994年畢業于中國人民大學,文學碩士。出版散文集《故鄉味》《小滄桑》以及詩集《秘密:神話與現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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