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嘎拉哈談魏晉兒童游戲

方林

摘 要：2018年山西大同出土的一組嘎拉哈玩具，可以見證魏晉時期兒童的嬉戲玩樂。魏晉時期，還有騎竹馬、鳩車與蒲車等諸多兒童娛樂活動。在今天的教育中，兒童好玩的天性應該釋放，但好勇斗狠等不良品行須摒棄。

關鍵詞：嘎拉哈;魏晉;兒童;游戲

魏晉時期人們的生活習慣多沿襲漢代的傳統，在此基礎上加入了少數民族及外域文化因素，形成了此時期豐富多彩的生活畫卷。

兒童作為社會未來的主體，其成長牽動人心。即便是在戰亂紛爭的魏晉時期，兒童成長教育也是人們關心的大事。在兒童的成長過程中，游戲是重要的組成部分。游戲活動不僅內容豐富，且富有教育和實踐意義。兒童可以通過游戲獲得對于自然、社會的認知，在游戲中增強自己的社交能力、啟發智慧，成人也可以在觀察兒童游戲中品評兒童德才，預言其未來的發展。雖然時光已過千年，魏晉時期的許多游戲也已湮滅，但通過考古發掘和翻檢史書里的相關內容，我們仍能感受到其間蘊含的文化內涵和價值取向，這對當下的兒童教育具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1 大同出土魏晉兒童玩具嘎拉哈

安徽博物院與大同市考古研究所、大同博物館聯合主辦的“融·合—4—5世紀北魏平城文物展”展出了一組2018年山西大同市悅城帝景北魏墓出土的嘎拉哈（圖1），材質為羊距骨。所謂嘎拉哈，源于遠古時代的“骨卜”，先民由于對自然萬物的崇拜，常通過獸骨龜甲等進行決疑問卜。隨著社會的發展，嘎拉哈的神秘色彩逐漸消退，漸而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用來游戲的器具，其既可以用來充當模擬戰爭游戲的棋子，又可以相互饋贈以表達友誼。嘎拉哈這個名字是滿語的漢語音譯，在清代的正式漢文寫法是“背式骨”。我們難以考證其在魏晉時期的名稱，姑且以流行度最廣的“嘎拉哈”稱之。

這一組嘎拉哈共有26塊，有四個面，可翻轉，是北魏文化大融合背景下的產物。目前的玩法多種多樣，至于其在魏晉時期的具體玩法，限于材料的缺失，我們無法準確還原。嘎拉哈的材質除了常見的骨質外，后世亦有不同材質的嘎拉哈。天津博物館館藏金代墓葬出土的玉嘎拉哈（圖2），長4.1厘米，寬3.3厘米，由新疆和田白玉雕琢而成。①上有一對穿孔，為佩戴物，頗為有趣。古老的嘎拉哈一直延續至今，在北方大地上承載了無數人童年的回憶。

2 其他魏晉時期的兒童游戲

魏晉時期的兒童，除了可以玩嘎拉哈之外，還有許多有趣的游戲流行一時，給他們的童年帶來了無盡快樂。

2.1 騎竹馬

竹馬，顧名思義就是用竹子制作成馬的形狀，以供孩子騎跨玩樂。其最早見于漢代，在《后漢書·郭伋列傳》中有“始至行部，到西河美稷，有童兒數百，各騎竹馬，道次迎拜”的記載。出于對模仿成年人騎馬的想法，竹馬這一玩具應時而生。魏晉時期由于戰爭頻仍，兒童對于騎竹馬玩打仗游戲充滿興趣，因此其多見于考古材料和文獻記載中，如甘肅敦煌佛爺廟灣魏晉墓中就有相關圖案的壁畫磚（圖3）。這件孩童騎竹馬的壁畫磚，畫面正中為一兒童作騎竹馬狀，左邊侍立一仆人，右邊跪坐一婦人，為兒童母親，做關切狀。①

除了考古材料，在魏晉時期的文獻中還可以見到很多竹馬的身影。在我們熟知的《世說新語》中就有關于竹馬的記載：

諸葛靚（音同敬）后入晉，除大司馬，召不起。以與晉室有讎，常背洛水而坐。與武帝有舊，帝欲見之而無由，乃請諸葛妃呼靚。既來，帝就太妃間相見。禮畢，酒酣，帝曰：“卿故復憶竹馬之好不？”靚曰：“臣不能吞炭漆身，今日復睹圣顏。”因涕泗百行。帝于是慚悔而出。②

諸葛靚，字仲思，瑯琊陽都人，曹魏征東大將軍諸葛誕少子。諸葛誕叛亂后入仕東吳。吳亡后投降晉朝，但因父仇而終身不仕。上述故事就是諸葛靚面對兒時玩伴晉武帝時的內容。晉武帝在這里道出一句“卿故復憶竹馬之好不”，讓人頓感人生無常。

由于竹馬游戲十分風行，以至于魏晉時期的人們直接以竹馬代指童年，如北魏元仙墓志“馨香發于竹馬之年，令問播于紈綺之歲”③，又如北魏笱使君墓志“神慧起自蒲車，眸辯發于竹馬”④，反映出竹馬游戲在魏晉時期兒童游戲中占據主流地位。

2.2 鳩車與蒲車

鳩本是一種鳥，在古代有尊老愛幼的含義，故而文獻中有鳩杖、鳩車的記載。鳩杖為老人所持，鳩車為兒童玩樂。長者在制作鳩車的同時，也就注入長者呵護幼者的感情。⑤蒲車，用蒲草裹著車輪的車子，是帝王封禪和征辟賢良的專車。蒲車作為玩具，反映了父母對兒童成才和仕途通暢的殷切希望。這兩種玩具比較相似，但也有明顯區別。鳩車是鳩鳥和車輪相組合（圖4），以線繩牽引為主要特征，材質多為青銅;蒲車則以木柄推動車輪為主要特征（圖5），材質多為木質。⑤⑥魏晉兒童對于鳩車、蒲車非常喜愛，從考古發掘的實物來看，鳩車多出自漢墓，少數出自晉墓，且多集中于漢晉京師洛陽一帶。⑤在晉杜夷的《幽求子》中有“年五歲有鳩車之樂，七歲有竹馬之歡”的記載，可見鳩車與竹馬同為童年玩具的代表，具有典型性。

2.3 騎牛、羊、狗等動物

魏晉時期，牛、羊、狗等作為常見的家畜，自然成為兒童游戲的對象，兒童多喜歡以攀騎這些家畜為樂。在一些考古材料中我們可以看到這些活潑的場景。如在甘肅嘉峪關魏晉墓中有一塊童子牧牛的壁畫磚（圖6），畫面描繪了一個牧童騎在牛背上，手執長木棍，而牛兒正奮蹄前進。在這里，畫師在表現放牧勞作的場景外，更向我們傳遞了一份嬉戲的童趣。不僅是魏晉時期，各朝各代的牧童形象也多以閑適野意和童趣示人，宋代周敦頤有詩句：“東風放牧出長坡，誰識阿童樂趣多。”牧童一直是一個有趣的文化母題。

兒童騎牛或許是在勞作中尋找樂趣，是平民之樂，那么騎羊（圖7）、騎狗則是貴族兒童的游戲了。關于這方面的史料頗多，例如東晉丞相王導的私生子在門前騎羊作樂被丞相夫人發現，繼而引起一場家庭紛爭，成為時人笑談。中國文化里羊是祥瑞的象征，童子與羊逐漸組成開泰的美好寓意（圖8），后世多以此為題材進行藝術創作。

2.4 斗家禽

我國斗雞活動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漢代斗雞極為盛行，從皇帝到普通百姓都好此活動，漢長樂宮中甚至專門建有斗雞臺以供玩樂。魏晉沿襲漢代風俗，亦昌盛不衰。一些著名文人，諸如建安七子中的劉禎、應玚，兩晉南北朝的傅玄、庾信等都寫過描寫斗雞的詩篇。斗雞可以說是一項不分地域的活動，東到高句麗（圖9），西到酒泉郡（圖10），在當時是一股全民樂潮。不僅成人沉迷斗雞，兒童亦樂在其中。歷史記載，北周宇文智“幼頑兇，好與人群聚斗雞，習放鷹狗”，寥寥數語，紈绔少年的形象躍然紙上。

斗雞之外，更有斗鵝。見過鵝的人一定會對其暴躁好斗的脾氣印象深刻。斗鵝在魏晉時也是人們喜愛的活動，兒童更是如此。在《世說新語》里記載了一則以斗鵝為主題的故事：

桓南郡（桓溫）小兒時，與諸從兄弟各養鵝共斗。南郡鵝每不如，甚以為忿。乃夜往鵝欄間，取諸兄弟鵝悉殺之。既曉，家人咸以驚駭，云是變怪，以白車騎（桓沖，桓溫之弟）。車騎曰：“無所致怪，當是南郡戲耳！”問，果如之。①

我們從中看到了東晉桓溫小時候斗鵝的故事，他果敢好斗的性情在這時已經彰顯出來，當然我們并不倡導他的做法。

禽斗之風盛行一時，兒童每每樂此不疲。在唐代張彥遠的《歷代名畫記》中就收錄了多幅魏晉南北朝名家的以小兒戲鵝為題材的畫作，可惜沒有流傳下來。

魏晉兒童的游戲還有很多，如圍棋、藏鉤、斗草、游林、擊壤、秋千、樗蒲等，不勝枚舉。

3 結語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雖然魏晉時期戰亂紛爭，但是慈愛的父母還是盡力為他們的孩子創造一個理想的成長環境，通過上文我們似乎也能感受到一二。每個時代的教育理念都有自身的發展和局限，雖然魏晉時期兒童有很多游戲可以玩耍，但是在成人眼里，這都是小兒頑樂，非向學之正道。他們更欣賞那些“弱不戲弄”在圍棋、文學上有造詣的兒童，并認為他們將來必成大材。當然現在看來，這種觀念是有失偏頗的。高爾基說過：“游戲是兒童認識世界的途徑，他們生活在這個世界里，并負有改造它的使命。”兒童玩游戲同成年人學習一樣，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項內容。當下，更應該提倡一種寓教于樂的教育模式，將游戲融入孩子身心健康發展之中，讓他們有一個快樂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