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唐代家具風格劃分與特征分析

■張中華 許柏鳴 Zhang Zhonghua & Xu Boming

(1.2.南京林業大學，江蘇南京 210037）

唐朝國內政局穩定，經濟水平達到空前繁榮，民眾安居樂業，各藝術門類均不斷得到發展，家具藝術體現出不同于其他朝代的藝術風格。以往的研究中唐代家具多屬于家具史研究的一部分，近年來唐代家具逐漸得到學者們的重視，對唐家具的造型、裝飾、文化價值等進行論述。但是唐代家具歷經三百多年的發展，時間長，跨度大，又處于中國起居方式由席地而坐向垂足而坐方式發展的過渡階段[1]。唐代家具的風格受到了唐朝不同藝術、文化、宗教、社會政治等因素的影響，并不是一成不變的。通過對家具風格的梳理，可以了解到唐代家具的發展脈絡，家具的變化過程和決定唐家具處于鼎盛時期的原因。

1 唐代家具概述

處于過渡時期的唐代家具種類、造型、裝飾和結構均體現出唐代獨特風格。按照功能可將其劃分為：坐臥類、幾案類、儲藏類、隔斷類等。唐代家具在承襲前朝家具類別的基礎上，家具的功能逐漸得以完善，各類型家具豐富多彩。例如唐代的月牙凳[2]、腰鼓形墩、圈椅、繩床等形象在繪畫等藝術作品中經常出現[3]。這些家具大部分是唐代才開始普遍使用的，為唐人日常生活提供了多樣和豐富的家具類型[4]。

唐代家具的造型在整個中國家具史上獨樹一幟，體態寬大厚重，造型渾圓豐滿，具有博大的氣勢，穩定的感覺，體現出盛唐時代的宏偉博大氣勢和富麗堂皇的風格特征。例如從盧梭伽所繪的“六尊者像”中，可以看到唐代精美裝飾，造型華麗的經桌和椅子等家具的形象，這些家具均雕有花飾，腿部也設計成精美的造型[5]。從莫高窟第454窟“弈棋圖”中可以看出唐代棋桌的形，該棋桌造型簡練，高度適合人盤腿坐于地上下棋，腿部有 門造型，腿下有托泥，體現出了寬大厚重的造型。“伏生授經圖”中的曲足案可以看出唐代家具簡潔樸素的造型原則。

從唐代繪畫藝術中家具的形制可以看出，隨著高型座具的發展，唐代家具的結構逐漸得以完善，家具的紋理和腳部結構得到重視，一般采用 門、牙板、橫棖、托泥等對家具進行結構上的加固，同時也具有一定的裝飾作用例如莫高窟第468窟壁畫中的案，敦煌196窟的 門榻和椅子，莫高窟第9窟中供養人所坐的榻，莫高窟第14窟中的供案，在這些的榻和案中，每面都有壺門，腿下帶托泥，從而可以看出 門形式在當時使用較多，案形結體的家具多采用 門結構。另外從“六尊者像”中的幾，以牙板、橫棖為結構[6]。在榆林窟第25窟婚禮宴飲圖中的案，莫高窟第156窟中的案和莫高窟第159窟中的案為唐代人用來飲食使用的食案，從圖像中可以清晰地發現案都在四周起沿，形成攔水線，體現了唐代家具逐漸完善的結構[7]。

2 唐代家具風格的形成

處于封建社會最為繁盛時期的唐朝，其經濟、政治、思想、文化均承襲了前朝。例如，唐代的各項經濟政治制度諸如府兵制、均田制、租庸調制等源于北朝。唐代初期的審美風尚中帶有邊塞烽火和大漠風沙的剛強、剽悍之中不無粗豪、樸野味道的勇武雄壯的精神氣質[8]。所以，唐代家具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深受魏晉南北朝時期家具的影響，繼承了前朝的家具風格，在開國后的一段時間內唐代整體特征較為粗獷，注重實用性，與唐朝中期以后家具風格表現出明顯對比。

政治對于家具的影響具有極大的作用。隨著絲綢之路的發展，東西方之間貿易的交流，西方的家具文化隨之傳入中原，垂足而坐這種更加便利和舒適的起居方式逐漸被唐人所接受。硬木的傳入[9]，使得家具的雕刻更加精致，裝飾精美。帶有極強異域特色的金銀器，豐富了唐人的日常生活與審美。從中國傳統家具發展史中我們可以總結出，政治上的強盛與衰落，與家具的穩定發展具有直接的關系。例如，唐代出現的新興裝飾方法金銀平脫在盛唐時期的宮廷貴族中十分流行。《安祿山事跡》中記載，安祿山生日，玄宗賞遺之物有“金平脫酒一并蓋，金平脫杓一，金平脫大盞四，次盞四，金平脫大瑪瑙盤一。太真賜金平脫裝一具，內漆半花鏡一，金平脫盒子四，金平脫鐵面枕一，并平脫鎖子一”[10]。到了安史之亂后，唐代國力逐漸衰弱，政治上無力維系奢侈的風格，肅宗和代宗曾兩次下令禁止制作平脫之器，以后逐漸衰落，至宋代幾乎絕跡。唐后期逐漸的衰敗，家具由寬大厚重逐漸轉變為清瘦的形象。

來自于遙遠母系氏族社會影響下的女性地位在唐代這個自由平等的朝代中得到充分展現，如：武則天、韋皇后、太平公主、安樂公主等等，反應了當時的社會女性面貌，在社會上具有極高的地位。在這樣的社會風氣之下，審美一部分取決于男性的當權者，還取決于女性。月牙凳這類宮廷貴族中常見的家具主要為女性使用者居多。造型豐滿圓潤，與當時婦女雍容華貴的體態相一致。

唐人獨特的審美方式、文化氛圍造就了家具的獨特風格，結合陶瓷器、金銀器、玉石器、繪畫、雕塑等藝術才能準確把握唐人的審美觀，了解唐朝造物文化，以及唐代工藝技術水平，更全面的研究唐代家具。

■圖1 唐代家具風格劃分表

3 唐代家具的風格

唐代家具風格的劃分學界沒有普遍定論，而對這方面的研究也很少，主要為傳統中國家具史中的一部分，并沒有形成專門的論述和研究[11]。可供研究的唐代家具樣品數量極少，本文主要以時間線上家具的發展為主。但是，目前掌握的家具資料并不能準確到制作與使用截止年限，故只能通過實物和其他兄弟藝術資料來把握其最流行的階段[12]。就目前對唐代分期劃分說法不一，本文僅大致作為參照。另外，家具風格雖然按照時間的發展順序劃分，但并不嚴格限制時間節點。例如，有些遠離中原的偏遠地區，家具風格長期保持不變，中原的家具風格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對其產生影響，而我們所看到的家具可能要比中原地區出現的晚，但并不能影響整體風格的判斷。而且，某一種家具并不局限在固定時間階段內，后世可能一直在使用，并不斷產生變化和影響。現將唐代家具風格劃分為：飄逸流動的前期家具，雄渾豪放的中期家具，風雅纖 的后期家具。（如圖1）

飄逸流動的前期家具（唐玄宗開元前期），此時唐政府剛成立，各手工藝技術和家具樣式承襲前朝遺風，保留有魏晉南北朝時期高低家具并存，秀骨清相的風格。如：陜西富平李鳳墓出土的三彩榻，吐魯番市阿斯塔那墓地206號墓出土木琴幾和木質彩繪圍棋盤，閻立本“步輦圖”中李世民所乘坐的步輦，“歷代帝王圖”的榻。表明高型家具還未成熟，家具形制普遍較為低矮，注重實用功能，裝飾簡潔質樸。敦煌莫高窟第321窟“寶雨經變圖”中繪有榻和席在同一場景中的使用，說明席和榻可根據不同人的身份地位，使用習慣，家具搭配等情況進行選擇。323窟與321窟中描繪了榻和幾的配合使用場景，坐面高度的提升，意味著更好的舒適性、更高的社會地位和階層，但起居習慣仍明顯地表現為席地坐，并非垂足坐姿時椅、桌的配合使用方式。

雄渾豪放的中期家具（唐玄宗開元至唐憲宗以前），這一時期無論詩歌、文學、音樂、舞蹈、書法、繪畫、雕塑等藝術造詣均超越前代。海、陸絲綢之路暢通，東西交往頻繁，社會風氣開放，唐政府對異域文化采取包容態度。家具融合了西方風格要素，以及工藝技術上的借鑒，形制完備，美學造詣高超，體態寬大厚重，造型富貴華麗，裝飾技法多種多樣。例如：西安王家墳唐墓出土的三彩釉陶方柜和三彩女坐俑，體現了唐人日常使用之家具形態。法門寺地宮出土的素面銀香案，高元 墓壁畫中的四出頭扶手靠背椅，宮廷畫家張萱所繪“搗練圖”中的凳，周 所繪“內人雙陸圖卷”中的棋局，“揮扇仕女圖”中的椅和凳等。這些繪畫中的高型坐具從畫面比例來看，尺寸合理，體態寬大厚重，裝飾華美，具有高超的美學水平，是唐代絢爛之極風尚的代表。正倉院中奈良時期的家具，如金銀平脫螺鈿箱、金銀平脫盒子、木畫紫檀挾軾、木畫紫檀雙陸局、木畫紫檀棋局等，這些家具采用了唐代精湛的制作工藝，極盡裝飾之工，為盛唐時期唐代家具的代表作[13]。

風雅纖 的后期家具（唐憲宗至唐末），這時的唐家具逐漸過渡到垂足而坐形式，不僅宮廷貴族使用高型家具，平民百姓中也已普遍使用，并且一直延續到五代，是宋代高型家具的過渡期。如敦煌壁畫85窟中屠夫所使用的高型桌案，12窟“法華經變圖”中坐面寬度增大的榻，“未生怨圖”中的長坐榻與長食案，144窟中的坐榻，9窟中的高型坐具等，這些壁畫中的家具有些裝飾華美，體態豐滿厚重，有些比例尺度符合垂足坐姿，說明唐代晚期，隨著生活方式的逐漸改變，家具制作水平的提高，高型家具在唐代使用普遍，種類齊全。

另外唐代家具的發展并不是孤立的，家具形態、裝飾紋樣與同時期的金銀器、陶瓷器、玉器、書法、繪畫等兄弟藝術的發展演變具有內在聯系。因此，在進行唐代家具的風格劃分時，必須參照其他工藝門類，才能對家具的年代、風格特征、工藝技術做出準確把握[14]。

4 結語

在當代很難再見盛世輝煌的唐代家具，而回顧一千多前的唐朝，家具的發展、演變，實際上是一部濃縮的中國家具發展史，是中國傳統家具由低向高發展的重要過渡時期，即有對前朝的承襲，又體現了唐朝獨特的風格，同時對后世不斷產生影響。在對家具進行風格劃分后，可以更加深刻的理解唐代家具風格形成過程，以及對前朝的承襲，對后世的影響。

在唐朝不到三百年的發展過程中，家具不僅承載了人們的日常生活，更是唐朝社會政治、經濟、文化、藝術、哲學、美學等各方面的體現。從輝煌絢爛的唐代家具入手，探尋家具的歷史根源，加深對家具的理解，探索更多家具風格，建立民族自信心，為我國“一帶一路”戰略提供借鑒和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