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讓人感動

周俊根

這幾篇文章均以愛情為話題，從中我們看不到兒女情長、花前月下，感受到的卻是人間最純樸最感人最真摯的愛情。有時候，愛無須山盟海誓，驚天動地。最后的牽手，讓人淚流滿面;彼此互換攤位，讓人感慨萬千;一聲召喚里，愛便已充盈……

最后的牽手

雷抒雁

這一次，是父親的手握在母親的手里。

這是一雙被歲月的牙齒啃得干瘦的手：灰黃的皮膚，像是陳年的黃紙，上邊滿是漬一般的斑■;不安分的青筋，暴突著，略略使皮與指骨間，有了一點點空隙。那些曾經使這手顯得健壯有力的肌肉消失了。這是疾病長年折磨所雕琢出來的作品。

可是，母親仍然緊緊地握著這手。很久都是相對無言。突然，母親感到那手在自己手心里動了一下，便放松了它。那手立即像渴望自由的鳥，輕輕地轉動一下，反握住她的手。

“要喝水嗎？”母親貼近他的臉低聲地問。

父親不回答，只是無力地拉著母親的手。母親知道，父親實在是沒有力量了，從那手上她已感到，生命準備從這個肉體上撤離。不過依著對五十多年來共同生活的理解，她隨著那手的意愿，追尋那手細微的指向，輕輕地向他身邊移動著。到了胸前，她感覺到父親的手指還在移動。又移到頸邊，那手指似乎還在命令：前進！不要停下來！

母親明白了，全力握緊那干枯的手，連同自己的手，一齊放在父親的唇上。那干枯的手指不動了，只有嘴唇在輕輕嚅動。有一滴渾濁的淚從父親灰黃多皺的臉頰上滾落下來。

許多記憶一下子涌上母親的心頭。從這兩雙手第一次牽在一起的時候，父親就這樣大膽而放肆地，把母親纖細的手拉到自己的唇邊。那時，父親的手健壯、紅潤而有力量。母親想掙脫他的手，但像被關在籠子里的鳥，沖不破那手指的門，直到母親心甘情愿地讓自己的手停留在他的唇邊。

這兩雙手相牽著，走過一年又一年，直到他們的子女一個個長大，飛離他們身邊。貧困的時候，他們坐在床邊，父親拉過母親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苦難的時候，他也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手指好像是一些有靈性、會說話的獨立生命，只要握在一起，加上輕輕一吻，就如同魔法師吹了一口神奇的氣，什么都有了。信心、勇氣、財富，一切都有了。

他們有時奇怪地問對方：什么叫愛情？難道就是這兩雙手相牽，加上輕輕一吻？或許這只是他們自己獨特的方式。

可是，他們彼此聽得懂這手的語言：關切、思念、幽怨、歉意、鼓勵、安慰……現在，生命就要首先從他的一雙手中滑落，到盡頭了。曾經有過的青春、愛情，曾經有過的共同的幸福記憶，都將從這一雙手開始遠去了。

母親的手在父親的唇上只停留了短暫一瞬，便感到那只干枯的手不再動了，失去了溫度。屋子里突然一片靜寂，原來，那咕咕作響的氧氣過濾瓶不再作聲了。時間到了！

母親沒有落淚，站起身來，看著那一張曾經無比熟悉、突然變得陌生的臉，慢慢抓起父親的手，輕輕地貼在自己唇邊。她覺得沿著手臂的橋，那個人的生命跑了過來，融匯在自己身上。

母親相信自己不會孤單，明天，依然會是兩個生命、兩個靈魂面對這同一個世界。

（選自《讀者》，2018年第8期）

【品讀】

細節反映人物的心靈，一個細微的動作窺見人物的內心世界。本文從小處著眼，以小見大。圍繞“牽手”這一動作行文，“牽手”是貫穿全文的線索，也是表現人物情感的載體。文章由母親與父親一時的牽手，寫及他們一生的牽手。以“牽手”這一標志性的動作，突出父親母親間厚重真摯的愛情和相伴相守的人生。雖然選材角度較小，但作者筆觸細膩，描繪逼真，感情真摯，讀來催人淚下。

【思考】

1.閱讀全文，說說文章為什么以“最后的牽手”為題？

2.仔細品讀第二自然段，任選角度作簡要賞析。

3.“母親明白了，全力握緊那干枯的手，連同自己的手，一齊放在父親的唇上?！蹦赣H明白了什么呢？請結合文章內容寫出你的理解。

4.文章除寫父親臨終前，父親母親牽手的事外，還寫了什么內容？其作用是什么？

5.試從情感的角度，寫出你對結尾兩段的閱讀感受。

攤在兩邊，愛在一處

趙盛基

①這里有兩個攤位，一個在路北墻根下，一個在路南銀杏樹旁，一個修鞋，一個修自行車，修鞋的是個女人，修車的是個漢子。二人年齡相仿，個頭都不高，大約50歲上下，他們是來自南方的一對夫妻。

②他們來這里有十幾年了，我每次從這里經過都會見到他們。我常陪妻子來修鞋，妻子也常陪我來修車。一來二去，就發現了他們好多“秘密”。

③驕陽似火的夏天，修鞋攤在路南的樹蔭下，修車攤在路北的墻根下。漢子憨憨地說：“讓她到樹蔭下，稍微涼快點?！北憋L呼嘯的冬季，則換了過來，修鞋攤在路北的墻根下，修車攤在路南的空地上。漢子依舊憨憨地說：“墻根下避風，朝陽，暖和。”他話不多，卻是個細心的男人。

④秋天的時候，天漸漸涼了。我陪妻子去修鞋，女主人正好沒有顧客，正在見縫插針，用毛線編織著什么。見我們來到，她放下毛線活，讓我們坐在馬扎上，然后給妻子修鞋。我閑著沒事，就打量起她編織的毛線活來。她編織了兩件，一件已經織好，放在工具箱上，另一件也即將完成?？礃幼樱椀氖鞘痔?，奇怪的是竟沒有一個手指頭，而是五個窟窿眼。我已經知道是手套，但還是好奇地問：“這是什么呀？”她答道：“手套?！蔽覇枺骸敖o誰織的?。俊彼χ掷锏幕钣?，沖著路對面的漢子努了努嘴說：“給他，天說冷就冷了?！蔽依^續問：“你織的手套怎么都沒手指頭??？”她說：“這樣沒有掛礙，不影響他修車啊！”她也是個細心的女人。

⑤一個冬天的中午，我去超市經過這里，夫妻倆正依偎在墻根下吃飯。飯桌是她的工具箱，“飯桌”上只有一盤炒青菜，零零星星的有幾塊肉。他們每人手捧一碗米飯，吃得很香。男人用筷子夾起一塊肉放進女人碗里，女人又夾回到男人碗里。男人沒有推讓，而是從盤里重新翻出一塊肉夾到女人碗里。

⑥看到我從他們面前經過，他們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但我卻被真真地感動了。從來見到他們都是一路相隔，各在一邊，難得見到他們在一起，而且是那么溫情地肩并肩、頭挨頭地依偎在一起。我怕打擾他們，沒敢打招呼，而是加快腳步，趕緊匆匆走過。

⑦為了生計，他們辛勤勞作，各守一方;為了情愛，他們心心相印，相依相偎。

（選自2017年10月18日《松江報》）

【品讀】

生活是寫作的源泉，文章聚焦生活，通過生活中的小事表現人間的真愛。一對50歲上下的夫婦在路南、路北各守一個攤位，作者卻從攤位位置的變化，感受這對夫妻相互關心相互體貼的真摯愛情。換攤位位置，讓妻子夏天涼快些，冬天暖和些，是丈夫對夫妻的關愛;秋涼之后妻子給丈夫織無指手套，則讓我們感受到妻子對丈夫的體貼;吃飯時男人女人相互夾肉，我們看到的兩人間的相濡以沫。

【思考】

1.請簡要概括第①段的主要內容。

2.第③段中的“驕陽似火”“北風呼嘯”兩個詞語如果刪去好不好？請簡要說明理由。

3.畫出第④段中環境描寫的語句，并簡要分析其作用。

4.文章中的哪些細節表現了這對夫婦之間的真愛呢？

5.請對文章的標題作簡要賞析。

你在，我就心安

丁立梅

①祖母八十六歲的時候，耳不背，眼也不花，還可以在屋內瞇縫著眼做針線活。大她兩歲的祖父卻一步挪不了兩寸。他總是安靜地坐在院門口曬太陽。

②兩個人不過隔著一屋遠的距離，祖母卻每隔十來分鐘大聲喚一聲：“老頭子！”有時祖父聽見了，會應一聲“哎”。祖母笑，仍就低頭做針線活。有時祖父沒答應，祖母就會邁著細碎的步，走出門去看。她看到祖父正打著盹，就孩子般地笑：“這死老頭，喊了也不睬?！?/p>

③我笑她：“你也不怕煩？”祖母抬頭看我一眼：“知道他好好地在著，我才心安?！?/p>

④我的心，在那一刻被濡濕了，是花蕊中的一滴露。原來，幸福不過是這樣，你在，我就心安。粗茶淡飯有什么要緊？年華老去有什么關系？

⑤我想起三毛和荷西來。那時，她在燈下寫字，他在一邊看書，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偶爾，她一抬頭，叫一聲“荷西”，他會緩緩回過頭來，看她一眼。他們也沒有多少話，只溫暖地交換一下眼神，然后，她繼續快樂地寫字，他繼續看書。但卻有厚實的東西，漸漸填滿了他們的心。后來荷西走了，她在燈下，再也喚不回他回眸的溫暖了。十年后的某天，她終追了他去。

⑥我一位朋友說，她的愛人在夜里睡覺時喜歡打呼嚕。她習慣了，每夜都是在他的呼嚕聲中入睡。偶爾她愛人夜里不打呼嚕，她必三番五次醒過來，伸了手去摸他，摸到他正均勻地呼吸著，她才會放下心來繼續睡。

⑦初聽時，我以為是笑話，其實不是。人世間的愛情，莫過如此。就是親愛的人，你必得在我眼睛看到的地方，在我耳朵聽到的地方，在我手能撫到的地方，好好存活著。你在，我就心安。是的，你在，整個世界就在。

（選自《忽然花開》，中國文聯出版社）

【品讀】

文章從祖母大聲喚打盹的祖父寫起，引出“你在，我就心安”的“愛情哲學”。接著，又通過三毛和荷西的故事，朋友夜里摸愛人看其是否呼吸的故事，進一步印證這一“愛情哲學”?！澳阍?，我就心安”，看似極普通的一句話，卻道出了愛情的真諦。是的，你在，我就心安，不管是活力四射的青年，還是棱角已失的中年，亦或是步履蹣跚的老年，愛人在自己身邊，心就能踏實。兩人一起，共同面對生活的風風雨雨，磕磕碰碰。也許人生的路上，無數的艱辛，無數的困苦，但只要你在，我就心安，我就坦然。

【思考】

1.文章為何以“你在，我就心安”為標題呢？

2.祖母為什么每隔十來分鐘大聲喚一聲祖父？

3.“我的心，在那一刻被濡濕了”，這是為什么呢？

4.文章寫三毛和荷西的愛情故事有何目的？

5.文章結尾一段在表達上有什么作用？

【參考答案】

《最后的牽手》

1.“牽手”是貫穿全文的線索，文章敘述的是父親臨終前，母親與父親牽手的事，表現父親母親間厚重真摯的愛情和相伴相守的人生。以“最后的牽手”為題，點明了文章的主要內容。

2.這段文字從膚色和外形兩個方面描寫父親的手，突出其“干瘦”的特點。“歲月的牙齒”“雕琢出來的作品”，比喻形象貼切，增添了文章的表現力。

3.母親明白父親是要再一次握緊她的手放到唇邊，是要再一次表達對母親深深的愛。

4.還寫了母親對父親與牽手相關的回憶。這是運用虛實結合的寫作手法，再現父母相伴相守的一生，表現了父親母親之間真摯的愛情。

5.父親走了，母親抓起父親的手，貼在自己的唇邊，“慢慢”“輕輕”寫出了母親的莊重與柔情，這一動作是母親回饋父親給予她的愛。除動作之外，還描寫了母親的心理活動，寫母親感受到父親的生命融合到自己身上的想象，突出愛的堅貞，也突出了愛超越生死的力量。（大意相同即可。）

《攤在兩邊，愛在一處》

1.一對50歲上下的夫婦在路南、路北各守一個攤位。

2.刪去不好。這兩個詞語是分別用來修飾夏天和冬天的，渲染了夏之炎熱、冬之寒冷，更能襯托換攤位位置所體現的丈夫對妻子的關愛。

3.秋天的時候，天漸漸涼了。點明時令，自然引出下文女攤主給丈夫織無指手套的事。

4.一是換攤位位置，讓妻子夏天涼快些，冬天暖和些;二是秋涼之后妻子給丈夫織無指手套;三是吃飯時男人女人相互夾肉。

5.文章標題，語言精煉，既概括了文章的內容，又點明了文章的主旨?！皵傇趦蛇叀秉c明兩們攤位的位置，“愛在一處”強調夫婦兩人之間濃濃的真愛。

《你在，我就心安》

1.“你在，我就心安”是貫穿全文的線索，也是點明文章中心的語句，所以文章以此為題。

2.祖父正打著盹，大聲喚一聲祖父，是生怕祖父“睡過去”，祖父若有回應，說明人還在，心里也就踏實了。

3.被祖母的舉行所感動，透過父母的語言和動作，感受到老人間最質樸的愛情。

4.荷西在時，三毛和荷西過著恬靜美好的生活;荷西走了，三毛再也喚不回荷西回眸的溫暖了，終追了他去。這個凄美的故事進一步驗證了“你在，我就心安”。

5.總結全文，照應標題，點明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