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濤
在當前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科技不斷進步、信息空前發達、觀點碰撞、價值多元,作為社會教化和文明傳承的承擔者,新聞從業者群體人格面臨重大危機和挑戰。全面復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黨和國家在深刻反思慘痛歷史教訓后制定的重大發展戰略。習近平總書記還多次發表高度重視儒家傳統文化的重要講話,強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源泉。先秦儒家思想及其孕育而成的“君子”之理想人格范型,對當代新聞從業者人格的形成和倫理精神的培育有著重要的啟迪意味。
我國現代著名人格心理學家黃希庭認為,人格是個體在心理和生理雙重作用下,在社會生活實踐過程中逐漸形成的,通過能力、情緒、需要、動機、興趣、態度、價值觀、氣質、性格和體質呈現出來的相對穩定的狀態。理想人格,指的是人們為滿足生理及心理方面的需求而追求和向往的一種完滿極致的道德人格狀態,是超越現實人格的一種理想化倫理指向。〔1〕儒家學說本質上是探討人和人性問題的哲學,人在道德層面上應該成為什么樣的人,應該秉持什么樣的人格操守,始終是先秦儒家哲學關注的重點,因此,尤其注重“人格”問題的闡發。儒家學說由低到高設計了“士”“君子”“圣人”三種人格類型,若要達成都需要后天不斷努力學習。對普通人來說,“士”是最容易達到的層次,為人處世只要循“禮”而行,就可成為“士”。“圣人”指那些至善、至美的人,一般人難以企及,孔孟等儒家先師從不輕許與人,是人們追求的最高人格境界。而“君子”則帶有現實可行性,“士”如果能進一步努力增進德行、提高道德修養,是有機會達到“君子”的人格高度的。“士”與“君子”,皆可指有才德之人。〔2〕多數情況下兩者是通用的,也可并稱為士君子。在先秦儒家理想人格系統中,“君子論”涉及人格養成的方方面面,構成龐大的君子之道的道德體系,是在“內圣外王”理想基礎上的現實敘述。
先秦儒家認為“仁”是君子道德體系中最基本的人格標準,也是形成君子人格的道德基礎,類似于古希臘亞里士多德提出的“善”,是對一切美好德行的統稱。“仁”的本質是“愛人”。“泛愛眾,而親仁”(《論語·學而》),孔子殷切希望學生要去愛眾民,而親近美好的人生。而這“泛愛眾”的仁心,首先要從自己的親人做起,而后推及身邊其他人,像敬愛自己長輩那樣敬愛別人的長輩;像愛護自己孩子那樣也愛護別人的孩子,甚至“四海之內皆兄弟也”。〔3〕如何踐行“仁”?孔子認為,仁愛之人,應該不斷地提升自己,讓自己具備幫助他人的能力,并且樂于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為人處世,應該擁有寬闊的胸懷,自己不想要的東西,切勿強加給別人(《論語·衛靈公》),這便是忠恕之道,是處理人際關系的重要原則。儒家君子人格所提倡的“愛人”思想反映出一種最基本的實踐精神,就是以天下為己任,努力提升自己的硬實力,博施濟民,具有強烈的歷史使命感,由“小我”而轉化成“大我”,超越了個人生命體驗,顯示出一種樸素的民本主義思想,必要時可以選擇“殺身成仁”(《論語·衛靈公》)。此外,儒家思想并沒有把“仁”局限于人際關系,而是延伸到生態領域,從“愛人”到“愛萬物”“愛宇宙”,天人合一,從追求社會和諧擴大到人與自然的和諧,表現出君子的普遍生命意識和人文關懷。〔4〕在儒家經典中,“義”是人的行為的自然原則,是人的行為符合封建等級制度和倫理秩序的約束性道德規范的總和。君子重義輕利,小人追名逐利,形成富有哲學意義的儒家“義利觀”(《論語·里仁》)。在先秦儒家心目中,君子崇尚道義、富有遠見卓識、行為高尚,小人唯利是圖、鼠目寸光、行為卑劣,因此,“君子之德為風,小人之德為草”(《孟子·滕文公上》)。在重義輕利的價值觀指導之下,人們必然會輕視對物質的享受而注重精神生活的提升。這樣一來,安貧樂道就成為能否達到君子境界的硬性規定。孔子主張“君子謀道不謀食”“君子憂道不憂貧”(《論語·衛靈公》),至荀子則有更明確的表述:“樂得其道”是君子必備的人格境界,“以道制欲”是達此境界的工夫、手段。〔5〕
孔子認為,個人道德修養能力的培養和自我道德完善是君子安身立命、為人處世和參與政治的關鍵所在。一個人只有按照社會需求或統治階級的要求,經過學習、磨練、涵養和陶冶,提高自己的素質和能力,在各方面進行自我教育和自我塑造,實現自我完善,才可以使統治者和普通民眾都得到安寧和快樂,所以孔子所重視的修身,不僅能使家庭美滿幸福,更能用于治國理政,實現天下大同、促進社會和諧。只有不斷提升自己的修養水平,才能成為一個對國家、社會和人民真正有價值的人,通過進德修業成為君子。人心向善,但未必成善。人性中有善惡兩面,成為一個具有高尚情操的文明人必須經過后天艱苦努力的學習和修行。關于如何涵養人性、立德修身,孔子提出,君子有三種基本品德,那就是仁愛、智慧和勇敢。獨立的人格必須具備“仁、智、勇”三要素,缺一不可,即“三達德”。君子不僅要有仁心,而且要有實現仁德的能力。他不僅要有知識和才能,而且要能與人打交道。在儒家典籍中,知通智。仁智統一是儒家對君子提出的內在要求,君子學習知識的目的是為了推行“仁”,而“知”則是實現仁德的手段。擁有知識可以讓人更清楚地認識外部世界,認清自己,看待他人,更加明白事理,從而更好地踐行“仁”。其次,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知”分為“聞見之知”和“德性之知”,前者是對外在客觀世界的直接感知,后者是基于道德基礎的理性判斷,儒家學說更側重“德性之知”。強調從天子至庶民百姓,人人都應以修養品性為根本。品性修養好后我們才能治國平天下(《大學》)。君子應博學、正直、文雅、善良、恭敬、節儉、順從。孔子說:“君子尊崇天賜的道德本性,又通過虛心求教和刻苦學習,使自己不僅知識淵博,而且究其細微;不僅德行高尚文明,而且做事不偏不倚,合乎中庸之道。”見到一個品德能力超過自己的人,就要想著自己要努力跟他一樣;見到一個不如自己的人,就要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一樣的缺點(《論語·里仁》)。儒家認為,君子的涵養品性直接影響他做事的質量,需“從靜處體會,在事上磨煉”,由此可見,仁而好學是君子人格的重要標準。〔6〕
仁義為本,立人之基,而要實現“仁”的目標,就要去實踐。一個人要是有足夠的道德修養,內心足夠強大,就沒有什么事物可以令他感到恐懼,從而勇敢面對一切。儒者之勇有三大標準:仁、禮、義。有仁德,有修養的人,必然有勇氣,是大智大勇的勇敢者。人只是具有勇氣,但不一定有仁慈之心。人有勇氣自然是好事,但必須以符合道義為前提。孔子認為,一個人的勇敢如果不是為了維護正義,那就是匹夫之勇,是不值得尊敬的,因為那樣的勇敢只能是一種暴力,一種違法亂紀的野蠻行為。用自己的勇氣去偷去搶,那不是真正的勇士,是對別人生命和自己生命的一種踐踏。“勇”只有符合仁義之道,才算是“君子之勇”。一個真正勇敢的人在面臨貧苦和苦難時,始終堅守“義”,不會因環境的影響而動搖。孟子還提出,一個真正的人應該有堅定的信念,不被富貴所誘惑,不被貧窮和困苦所改變,不被暴力的威脅所征服。這樣的人可以稱為大丈夫。與此同時,“君子之勇”還要合乎禮數,只是勇猛而不以禮來指導,就會魯莽惹禍(《論語·泰伯》)。同時,孔子也認為一個人能因為不義而感到羞愧也算是勇敢,即“知恥為勇”(《中庸》)。君子往往自尊心和榮辱感極強,對過失不斷反省,勇于批判自己,加強自我改造,完善理想人格。三是好謀之勇。在孔子看來,“臨事而懼,好謀而成”的人,智慧和勇氣并存,才能真正成為君子,而像“暴虎馮河”那樣好勇斗狠的人有勇無謀,逞的是匹夫之勇,不足道也。“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易經·乾卦》),是要求“君子”具有不懈地從事某一事業的精神。孔子提倡剛毅進取的思想,弟子們將這種思想發揚光大。影響后人最多的是曾子的一句話:“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論語·秦伯》)“仁”是剛性的,“君子”去掉種種私心后“仁”才能挺立。有了堅毅的進取精神,君子才能在“仁”的實踐中永不止息地前進。〔7〕
先秦儒家很看重君子自覺守真的修養功夫,認為存人之真性“坦誠”二字尤為關鍵。荀子認為,一個人如果想要成為君子,就必須培養和提高自己的思想道德情操,而最好的方法就是真誠地對待每一個人或每一件事(《荀子·不茍》)。孔子也說:“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君子心胸寬廣,有容人之量;小人斤斤計較,睚眥必報,心胸狹窄;君子光明磊落,不憂不懼,所以胸襟坦蕩;小人患得患失,精于算計,又常常庸人自擾,疑神疑鬼,所以常常陷入恐懼、焦躁不安的情緒中。(《論語·述而》)孔子還對怨天尤人的情緒深惡痛絕,他說:“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不怨天,不尤人。”“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也就是說,不管你處于什么位置,都應該開朗、積極、樂觀。當然,“坦誠”并不等于魯莽,對人真誠還必須要具備一定的涵養,言談舉止合乎禮儀,講究方式方法,方可取得最佳的效果。“誠”往往與“信”相通。“信”是儒家非常重視的道德品質,從字面意思來說,“信”乃人言,說話要算數,“言必信,行必果”。孔子曾經說過“民無信不立”這樣的話,這意味著一個國家如果得不到人民的信任就會垮臺,引申出人如果沒有信用在社會上就沒有立錐之地的意思。這說明了誠實的重要性。什么是君子?孔子說:“君子,遵守道義是為君子的本質,禮以待人是君子日常行為的準則,謙謙君子,不卑不亢,講究誠信。”儒家把“仁、智、勇”“三達德”擴大到“仁、義、禮、智、信”“五常”,作為“立德樹人”的五大道德標準。只有以“信”為自己的行為準則,誠實守信,才能塑造出真正的君子人格。
新聞媒體作為以傳播新聞為主要內容的社會機構,能真實、及時地反映現實的變動,在推動人類文明進步,促進社會健康發展方面承擔著信息提供的公共義務與責任。以人為本,為公眾提供優良的公共信息服務是我國新聞媒體的價值追求,也是我國新聞從業者人格的應有內涵。然而在現實生活中,新聞從業者人格的形成,往往會受到多重因素的影響和干擾,以至于部分新聞從業者人格扭曲和異化。
新聞從業人員具有三重人格特征:一是作為自然人,先天生成的本能特性,善惡并存,一體兩面,追求美好,趨利避害,總是以“經濟人”的角色出現。二是作為普通公民,參與社會生活,遵循社會規則和道德規范,和其他民眾毫無二致。三是作為一種職業身份,向社會提供公共信息服務、輿論引導、社會教化和文明傳承,必須具備良好的職業道德和人文素養,以維護公共利益最大化為目標導向。社會環境是影響媒介生存與發展的客觀力量的綜合,媒介是條魚,游弋在社會環境的汪洋大海中,外部環境的微小變動都會對媒介產生影響。受制于政治和經濟雙重因素的制約,新聞從業者的價值觀和實踐準則不斷變化,嚴重阻礙了新聞職業理想和專業主義的實現。我國媒介領導人由政府任命,個人升遷取決于上級部門的認可與肯定。部分新聞媒體和從業人員趨炎附勢,背離了新聞報道“貼近實際,貼近生活、貼近群眾”“三貼近”原則,眼皮向上,有選擇地進行信息處理和報道,喪失了真實、客觀、公正和平衡的專業立場。此外,我國媒體依賴廣告收入生存的盈利模式,也使得部分媒體屈從于廣告商的壓力,“虛假廣告”“新聞尋租”屢禁不止,嚴重損害了消費者的利益。最后,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還不完善,相關法律法規體系還不健全,逐漸形成了以個人財富多少來衡量其成功與否的片面社會評價機制。作為社會的精英分子,媒介從業人員的價值觀念也會受到這種社會評價機制的影響,為金錢所奴役而人格異化,自我批判精神缺失,自我意識缺位,喪失了獨立人格,將個人成就和獲得物質財富掛鉤,以證明自身的社會價值。新聞理想信念的模糊動搖,雖然源于各種客觀因素的干擾,但也反映出媒介從業者自身素質低下,缺乏社會責任感。假如媒介從業者內心缺乏強大的道德約束,僅僅以一個“理性經濟人”的角色去向社會公眾提供信息服務,就會處處以“利”為先,就會危害公共利益的實現。
長期以來,新聞媒體招聘和選拔人才重點考慮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等因素,而不太關注員工的思想政治意識、道德品質和職業精神。新聞媒體作為發布信息的重要平臺,時間緊、任務重、工作壓力較大,評價員工是否優秀往往參考員工的實際工作成績和工作能力進行量化考核,并不太在意員工個人的道德修養,主要依賴于行政紀律等效力較低的外在制度作為約束條件,具體操作時,只要員工業務能力強,只要不是道德過失太嚴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人的行為是基于內心力量的驅動而發生的,對媒介從業人員內心德性要求的標準過低,雖然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其“敗德”行為,但充其量只是保證少出錯不出錯,并不會促進員工道德涵養的主動提升,加強對職業身份的認同,從而自覺地勇挑重擔,作出更大的貢獻。這種重實績輕德行的評價標準勢必會忽視整體社會效應,導致傳媒業的發展效率和公平顯著失衡。媒介從業人員在提供公共服務的過程中以個人利益最大化為目標導向,趨利避害,對那些在最短時間內吸引人們眼球產生轟動效應和明顯效益的領域,不遺余力重點報道,而對那些投入回報相對較低、見效較慢的交通、醫療、環保、教育等民生項目忽視或敷衍。這種評價機制造成媒介從業人員道德責任意識淡薄、理想信念缺失,既影響了媒介形象,又不利于社會的長治久安。
經濟全球化不僅影響著世界政治經濟的發展潮流,而且深刻影響著人們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思維方式、文化習俗及其社會心理。我國加入WTO以后,文化環境更加開放,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利用其強大的宣傳能力和經濟實力,對我國進行意識形態和思想文化方面的滲透,嚴重威脅著我國的信息安全和文化主權。媒介從業者作為社會精英階層的一員,受教育程度普遍較高,對新生事物接受快,更容易受到外來意識形態的影響。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經濟成分并存的混合所有制形式,按勞分配和按生產要素分配相結合的多種分配方式,國營、私營、外資等多種經濟組織形式,以及就業渠道的拓寬,使得社會結構呈現出多樣化的特點。由于地緣分割、人緣分化、社會分治,社會階層分化,社會成員間利益多元,社會各階層之間、各群體之間、代際之間交流互動不足,認同感較差。這就導致了人們擁有不同的社會心態、價值觀以及社會期待,從而在人們頭腦中引發思想意識的變化,產生多樣化的社會意識形態和多元化的價值取向。〔8〕處于社會大環境中的新聞從業者,個體社會背景不同,家庭成長環境各異,這些因素都會影響其意識形態的形成,進而也會產生不同的價值觀,并呈現出不同的人格傾向。〔9〕
媒介公信力,指在公眾與媒介的相互作用關系中,媒介贏得公眾信任的能力。〔10〕公眾將傳播權交由媒介行使,并通過道德和法律等手段對媒介行為進行監督和約束,既可以正面鼓勵,也可以進行懲罰。媒介信用是公眾對媒介組織、媒介從業人員、媒介活動、媒介制度等信譽的價值評價,核心是公眾對媒介傳播活動的滿意度、認同和歸屬感等。受眾作為社會成員,理所當然享有知情權、參與權、批評監督權等公民的基本權利,同時受眾作為信息的接收者,有權要求媒介保證信息源的可靠性和準確性。媒介在傳播信息的過程中,應保證信息的數量和質量,真實、客觀、公正、平衡,并保障暢通的信息通道和及時反饋,履行相應的傳播義務和承擔責任。如果失去公信力的傳播本位,專業媒體的地位會被泛媒體的地位所取代,這在互聯網時代是非常現實的可能。再加上有關媒介信用的政策法規體系不健全,法律調整作用較弱,明顯滯后于媒介實踐。媒介信用制度對媒介傳播活動保障無力,使得近年來新聞媒體和從業人員職業道德失范、信用缺失的現象凸顯。新聞從業人員不僅代表個人,更是媒介形象的代表,一旦在傳播中有失信行為,就會稀釋掉公眾的信任,進而也會危及媒介的公信力和聲譽。
加拿大著名媒介學者麥克盧漢曾提出一個驚世駭俗的命題:“媒介即訊息”,意思是真正推動社會發展的并不是媒體所傳播的內容,而是所使用的傳播工具,以及使用這些工具所開創的可能性。新媒體的出現,必然會對傳統媒體產生有力沖擊,也會催生一種新的產業。傳統媒體風光不再,廣告分流和受眾分流,經濟收入嚴重縮水、社會影響力斷崖式下跌,平臺價值大幅度下滑,身處傳統媒體中的從業者開始迷茫未來的職業前景。〔11〕隨后,直播、短視頻等高交互性的傳播平臺不斷涌現,自媒體的高速發展重構傳播生態,上傳、互動、分享信息成為當下媒介使用的主流方式,受眾渴望民主參與、發表意見的想法更加強烈,媒介從業者職業認同感日益下降。近幾年人工智能興起,作為新的媒介技術,人工智能及其分支技術將對全球新聞業產生深刻影響,最終新聞生產的每個環節都將從當前的數字化邁向智能化。〔12〕在人工智能興起的背景下,機器人能夠替代人類的部分大腦功能,代替媒介從業者進行信息采集、寫作編輯和傳播工作,加劇了人與機器之間的緊張關系,新聞從業者自身也將遇到前所未有的考驗,難免會失去信心,產生巨大的心理壓力和人格焦慮,又一次對自我價值舉棋不定。
媒介作為信息服務供給者所生產提供的內容、產品是以精神文化影響人,這一點和普通工商企業所生產的物質產品不同。普通產品對社會造成的影響是片面的、局部的,即使產生危害也能及時糾正,而媒介產品對社會造成的影響巨大,一旦傳播失當就會給社會造成重大的精神污染,給社會造成的損失無法估量,嚴重阻礙社會的進步和發展。因此,新聞從業者作為媒介產品的生產者和提供者,應該明確其肩負的社會責任,信息傳播以積極和正面為主,以優秀的作品鼓舞人和引導人。正是因為他們掌控著傳播渠道,擁有更多的話語權,所以他們從事的工作是嚴肅的、莊重的,對個體、某領域乃至整個社會都會產生重大影響,打上能動性的烙印。因此,對新聞從業者的素質要求也是極高的,不僅要具備良好的專業素養,還要有較高的道德水平和人文素質。新聞媒體及其從業人員要以崇高的責任感、責任心和使命感,對公眾負責,以誠信為本,向公眾提供真實準確、優質高效的信息,敦風化俗,引領社會。首先,媒介要發揚君子“仁愛”思想,堅持以人為本,體現人文關懷,維護勞動者合法權益,關注弱勢群體,為他們的利益鼓與呼。〔13〕其次,新聞從業者要時刻保持清醒,拒絕各種誘惑,堅持義與利的辯證統一,做到義利雙修,在義的規范下去謀求利,在利的基礎上去高揚義,加強道德認同和行業自律,從思想源頭上杜絕個人利益置換公共利益的行為發生。其三,新聞從業者必須不斷加強學習,提高道德修養水平和思想境界,這樣才能有效地宣傳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化民眾、匡正社會風氣。其四,媒介從業者作為知識分子,要尊重多樣文明,吸收一切人類優秀成果,盡可能為社會公眾提供更加豐富多彩的精神文化產品。最后,新聞報道要真實、準確、客觀、公正,正如儒家學說里的“中庸”哲學所說的那樣,不偏不倚,不斷提升媒介公信力。
一要強化人才本位。隨著我國傳媒業的發展,媒介融合大勢所趨,已經上升到國家戰略的高度。在新的時代背景下,傳媒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新問題,對新聞從業人員的素質要求比以往任何時期都高。新聞從業者應該政治立場堅定、具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較高的人文修養和道德水平,擁有批判性思維能力,本土化、國際化并重,既熟悉新聞傳播業務,又能準確把握市場動態,能夠有效地完成新聞采編、新媒體內容制作和媒體市場運營工作,由單一型人才(采編)向復合型人才(一專多能)發展。因此,對用人單位來說,新聞從業者的才能是第一位的,否則無法很好地履行崗位職責,完成信息傳播的任務,也難以應對日益復雜的局面。二要建立以德為先、內外結合的道德評價機制。我國新聞媒體對從業者進行考核時有著注重業績和能力的傳統,而對其道德修養水平要求不高,功利性的考核機制極易使新聞從業者放松自己道德修養的提升,為了業績漠視公眾利益,甚至發生人格扭曲、違法亂紀的行為。用人單位要深刻意識到新聞從業者德性修養的重要性。新聞從業者和普通民眾相比,傳播的信息覆蓋面廣、影響力大,一旦道德失范,就對社會造成較大的負面影響。從這個角度來講,對新聞從業者的道德評判角度不應該局限于其個人行為或審美等,而應該放在他的職業行為所造成的社會后果。因此,新聞單位用人必須嚴格把關,要求德才兼備,而德是第一位的。
為維護公共利益最大化的目標,新聞從業者必須向社會公眾傳遞真實有效的信息,提供優質的服務。因此,新聞從業者必須有獨立的人格。只有人格獨立,才能有思想上的獨立和觀念上的獨立,對新聞事件獨立思考和冷靜判斷,實現陳寅恪先生所說“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14〕也才能客觀公正地進行新聞報道。然而,部分新聞從業者受各方面主觀和客觀因素影響,忘掉了自己的思想、道義、價值、根本歸宿和存在的意義。在市場經濟沖擊下,很容易為市場所俘虜,為追求利益回報,刊播虛假新聞、有償新聞、低俗新聞、虛假廣告,和資本與廣告商同流合污。他們從事新聞宣傳報道小心翼翼,明哲保身,從不觸碰政策紅線,甚至有些新聞從業者對社會不公視而不見,對不平之事置若罔聞,即使報道也是浮光掠影,言路四平八穩,背離了最初選擇這份職業的初心。部分新聞從業者社會責任感喪失,在退讓和防范中活著,為生存而委曲求全,顯示出精神人格上的缺陷。“士志于道”,因此,新聞從業者應該以天下為己任,始終把國家和人民利益放在首位,關心國家大事,關注民間疾苦,上傳下達,下情上達,堅持獨立人格,不唯上只唯實,看淡名利,不計榮辱,對有違道義的人、事必然要無情批判,成為“社會良心”的代言人。
網絡和數字技術的裂變式發展顛覆了傳統的媒體格局,重塑了輿論生態環境。傳統媒體的優勢已是昨日黃花,宣傳陣地被新媒體所搶占,輿論話語權被削弱、“把關人”職能也在逐漸消散。對傳統媒介從業者來說,無論是事業空間、能力提升機會,還是社會地位和薪酬收入,均不能達到心理預期,自身價值感降低,人才嚴重流失,紛紛離職轉向新媒體。人工智能技術的逐漸成熟,使新聞從業者感到了空前的職業恐慌。在這種背景下,新聞從業人員應該保持清醒的頭腦和開放的心態,充分認識到自身的優勢,面對新問題不是逃避而是坦然接受,張開懷抱去擁抱它們。在紛繁蕪雜的信息環境中,主流媒體的正統地位和權威性,長期積累起來的公信力和影響力,仍然是受眾值得依賴的傳播渠道,因此,應該直面新媒體的挑戰,進行數字化轉型,更精更深地實現媒介融合。人工智能作為一種技術,對其進行開發的目的是將人類從復雜繁重的工作生活中解放出來,享受更多的自由和輕松。它是人類智慧的產物,并不能真正代替人類思考,也不具備人類的心理和情感,仍需要人類的監督和維修等,本質上是為人類服務的工具,也不可能成為超越人類的存在。新聞從業者應該揚長避短,掌握人工智能并很好地利用它為人類造福,實現人機和諧共處。
先秦儒家思想及其孕育而成的“君子”之理想人格范型,于今天的新聞從業者來說,依然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強大精神力量,其所包含的人本思想、誠實守信、勇于擔當等內容符合當代新聞傳播的價值追求,是媒介從業者應具備的道德修養和人格基礎,理應為新時期我國新聞傳播教育所吸收和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