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隆平與壯鄉水稻之緣

林雪娜 童團結

這是一片生機盎然的土地，北回歸線貫穿其中，亞熱帶季風氣候滋養著水稻生長。這是有著悠久稻作文明史的壯鄉，壯族先民被認為是較早掌握水稻人工種植的民族之一。金秋的桂北熱情似火，一片郁郁蔥蔥的水稻蓬勃生長。它們正以熱烈姿態迎接一位老朋友——世界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

2019年，89歲高齡的袁隆平，在獲得“共和國勛章”之際風塵仆仆來到壯鄉，在桂北一個小山村，為他目前唯一建在村屯里的工作站——位于灌陽縣小龍村的袁隆平院士工作站揭牌。什么機緣使袁隆平在這個小村莊建起了工作站？又是什么情懷促使他與壯鄉的水稻結下不解之緣？袁隆平對八桂稻田傾注熱情的過程，一如他那片試驗田的水稻生長期……

播 種

良田育良種，好景遇知音。千百年來，壯鄉先民見證了從野生稻到栽培稻的歷史，八桂這片土地承載了稻作文明的根基。一代又一代農業科研工作者在“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熱土上默默耕耘。從20 世紀90 年代起，我國開始培育超級稻品種。中國超級稻育種計劃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持續時間較長、資助力度較大的農業科技項目之一。八桂的好山好水好傳統吸引了關注水稻栽培的袁隆平的目光。那個時候，廣西走在開展水稻超高產攻關的前列。

21世紀初，袁隆平為水稻來到廣西，對廣西農業印象深刻：“一路看過來，甘蔗漫山遍野，稻田長勢良好，對水稻培育是個理想的地方。”在后來幾年間，袁隆平多次深入八桂調研，足跡遍及南寧、百色、北海等地，考察后他發現：“廣西農業前途遠大。”

在一系列良田之中，灌陽因獨特的地形地貌、良好的生態條件而被列為“超級稻+再生稻”高產攻關示范基地之一。在袁隆平眼里，灌陽的良田土質不黏不沙、不酸不堿，是個發展超級稻品種的“風水寶地”。基地所處的灌陽縣黃關鎮聯德村，兩邊高山矗立，中間是廣袤的稻田，像一片狹長的柳葉鑲嵌在綿延的群山之間，形成自己的小氣候，優良的沖積土質，成為呵護超級稻生長的土壤。袁隆平研究的超級稻品種在這塊“風水寶地”中孕育，也給壯鄉這片稻田上播撒了希望。

生 長

春去秋來，那片稻田在袁隆平的關注與灌陽縣的努力下，日益生長起來。“水稻高產需要良種、良法、良田、良態。”在袁隆平“四良”的評定里，這塊基地無疑是達標的，唯一需要突破的是“良法”。按一般方法來種超級稻，往往出現“前期生長有余，后勁不足；分蘗有余，成穗不足；穗大有余，結實率不足”的問題，容易引發病蟲害、產生倒伏現象。這其中，倒伏成為攻關的一大難題。

勤勞的灌陽人民探索主推“水氣平衡栽培法”等技術。在水分、氧氣的平衡供給上，實行“水稻旱管”水氣平衡栽培；在肥料的平衡供給上，保持使用當地村民農家有機肥的傳統習慣，針對有機肥缺失的營養，實行與化肥“有機融合”；開展測土配方施肥，實現按禾苗生長需要的平衡供給。水稻“免疫力”提高了，營養充足了，根系強勁、稻稈結實，減少了病蟲害和倒伏發生，確保超級稻有“超級”底子。

2013 年秋天，袁隆平來到基地田間察看水稻長勢情況。面對一片金燦燦的稻田，他情不自禁地彎下腰，仔細察看禾苗的長勢，抽出一株稻穗數起來，數著數著不禁喜上眉梢，豎起大拇指夸當地人：“你們真會種田！”在這片超級稻里，還有再生稻的試驗。收過一茬的超級稻田里，不用再播種、犁田和插秧，直接培育再生水稻。

再生稻生長季節，袁隆平又悄悄來到田疇，瞅一瞅他心心念念的水稻再生情況。只見再生稻破禾而出，茁壯生長。袁隆平看在眼里、喜上心頭，跟當地種田戶說：“行，十分可行！這可是省工、省肥、省錢的一個發展方向。”當地祖祖輩輩傳統式種田的村民沒有想到，水稻還有“二胎”生產技術，過去只能在稻田閑置時種植馬鈴薯，現在頭季稻后還能種再生稻，糧食增產不用愁了。

豐 收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分耕耘一分收獲。2016年，千畝基地頭季稻平均畝產950.6 公斤，再生稻平均畝產497.6 公斤，兩季合計畝產總量1448.2 公斤，創華南稻區“一季稻+再生稻”高產紀錄，也是世界高產紀錄！

2017 年夏日，87 歲高齡的袁隆平頂著炎炎烈日來到基地。火辣辣的太陽之下，汗流浹背的他穿行在齊腰高的水稻間，興致勃勃地觀察水稻情況，托起穗足粒多的水稻憧憬道：“如果這次頭季稻加再生稻超過1500 公斤，就能實現‘噸半稻’的愿景，那可是一個突破性的世界紀錄。”

果然，秋季豐收時節，稻田一片金黃。袁隆平迫不及待地來到基地，他要親眼驗證“噸半稻”的實現。走進稻穗笑彎了腰的田間，袁隆平細捻穗粒，表情欣慰。工作人員經過現場收割、脫粒、去雜、稻谷水分測定等一系列程序，科學地測出基地再生稻平均畝產552.1 公斤，再加上頭季稻時平均畝產1009.45公斤，合計畝產總量1561.55公斤，突破世界高產紀錄！

“‘噸半稻’實現了！”現場響起熱烈掌聲。袁隆平興奮地說道：“沒想到夢寐以求的‘噸半稻’在這里實現了，灌陽了不起，廣西了不起！”他激動地為灌陽題詞：灌陽再生稻甲全球。喜看稻菽千重浪，袁隆平稱道灌陽：“好山好水好味稻！”帶著豐收的喜悅，他想把灌陽的超級稻種植經驗推廣出去。

筑 夢

喜歡“做夢”的袁隆平，更是努力使夢想成真。他曾多次提及自己的兩個夢想：“一是禾下乘涼夢，這是追求水稻的高產夢；二是雜交水稻覆蓋全球夢。”基地“噸半稻”之夢實現后，袁隆平對屢次到訪的這處桂北之地有了特殊情感，與壯鄉水稻更結下了深厚之情。于是，打破以往工作站建在縣域以上的慣例，首次將工作站建在了村屯。

工作站落戶的灌陽縣小龍村，是一個離基地不算遠的美麗山村。這里與基地有相似的地貌與環境，四面環山、懷抱田園，是生態優美的喀斯特地形盆地。金秋時節，空曠的田野彌漫著濃郁的稻香。袁隆平感嘆：“這里真像世外桃源！灌陽的生態環境好，良田肥沃，人們有種植經驗，我在這里建工作站，就是要努力把灌陽的經驗推廣開來。”

他曾請日本專家品嘗灌陽的再生稻米，日本專家高度評價：“這個米可以跟我們日本最有名的‘越光米’相媲美了。”袁隆平表示，工作站正式運營后，將由他的科研團隊開展超級稻選育與示范推廣的研究工作。計劃選育出一系列水稻新品種，可實現大面積推廣品種2～3個，以及特種稻新品種3～5個進行推廣種植。建立水稻“育、繁、推”一體化的科研平臺、產業化及交易中心，并成立了實驗室，用于培養雜交水稻、特種稻育種和技術推廣人員。

“廣西具有發展超級雜交稻的優越氣候條件和地理優勢，有利于水稻出口，造福世界人民。”工作站揭牌儀式當天，這位壯鄉的老朋友對八桂水稻充滿信心。從村莊展望八桂稻田，一幅壯美廣西高產水稻畫卷徐徐展開：袁隆平的北部灣“海水稻”開始茁壯生長，國家雜交水稻工程技術研究中心東盟分中心正在穩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