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藝術人生啟蒙者和引路人（下）
——當代民族音樂奠基人之一陳振鐸先生逝世20周年祭

文/宋友權

（接上期）

駕鶴遠行 風范長存

1999年11月7日，有同學打來電話說：“先生病了，在阜外醫院，你趕快去看”。我放下電話，騎上自行車直奔醫院。到醫院，先生讓我把床搖高些，搖起來后覺得不舒服，我又往下搖了點。這時師母來電話，要專門負責先生的醫療專家來給先生瞧病。專家趕到，仔細做了檢查后告訴我，醫生們的處置是得當的。等先生的呼吸平穩后，我和專家一道騎自行車離開醫院。專家告訴我：“先生的心臟膜非常薄了，難過此關，要做最壞的準備。”聽專家如此說，我默默為先生祈禱，期望出現奇跡。第二天早上，我從家趕到醫院，看到呼吸機和心臟檢測儀都在正常工作，醫生們也在忙著。11點我又從單位趕到醫院，看到先生的情況還好。大約12點，先生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心電圖出現波動，情況急轉直下。醫生們趕來搶救，做心臟復蘇按壓，滿頭大汗地搶救了近30分鐘，心電圖呈現出了一條直線。這時先生的親人中，只有一個女兒在場。醫生對她說：“看來不行了，怎么辦？”女兒哀求醫生別放棄。醫生又繼續做心臟復蘇的努力，但毫無結果，心電圖一直是平直狀態。醫生們已無力回天了……哎，無奈呀！先生的女兒沉痛地向醫生們深深鞠躬，含淚說“謝謝你們啦！”

1997年陳振鐸先生在家中書寫《劉天華》一書

我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看到先生還有呼吸，希望發生奇跡。醫生告訴我：“這是呼吸機在起作用，本人早已沒有呼吸了”。果然，拔掉呼吸機后，先生一點呼吸的跡象都沒有了。醫生們收拾好床鋪，然后蓋上白布單。先生靜靜地躺在那里，身旁只有我和先生的女兒默默地佇立著。面對人人都恐懼的死亡，先生是那樣的平靜，那樣的坦然。可走的又是那樣的快呀，快得讓人難以接受……在八寶山告別廳里，音樂界特別是二胡界的音樂家們紛紛趕來，向陳振鐸先生做最后的送別。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江澤民送的花圈擺放在顯要的位置。告別廳里回蕩著先生創作并演奏，由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錄制的二胡曲《雨后春光》的錄音。音樂伴隨了先生一生，并成就了他的藝術和他的情操。現在，音樂又伴隨他遠行。這位把自己的終生完全托付給二胡藝術的大師，乘著《雨后春光》樂曲，消失在天際的深處……。大師駕鶴遠行，而風范卻長存人間。

無盡思念 恩德難忘

多少年來，我一直想為先生寫篇文章，又恐寫不好，輕慢、褻瀆先生和他的藝術。現在，我把發自肺腑的話說出來，與先生作次時空對話：音樂，我不是因愛而選擇了它。而是先選擇了而后深深地愛上了它，并為它勤勤懇懇地奉獻了幾十年。其原因，您是我的啟蒙者和引路人。人生沒有重來的如果。這里，我偏要說說這個“如果”：如果沒有先生您獨具匠心的教學方法，我這個音樂白丁，17歲才開始接觸二胡的人，怎能學了三年就能參加樂隊的演出，并參加在北京民族文化宮和人民大會堂演出大型民族舞劇《涼山巨變》呢？如果您不強調提高整體修養的重要性；如果您不讓我涉獵其它藝術門類；如果學校沒有那些業務強、教學認真的老師們（您的同事們）的傾心教學；如果當年的學校沒有濃濃的學習氛圍，我怎能成為廣播電臺的音樂編輯，并有60多個作品在國內外評比中獲獎，專業職稱正高呢？（廣播電臺的音樂編輯，需有良好的思想政治素質、堅實的專業知識功底、出色的鑒別水平、熟練的編輯業務技能和文字表達能力才能勝任工作。）怎能成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1980年代后期至1990年代初，所有擬播出的中國音樂家們創作和表演的音樂作品的把關人之一，和中央臺中國音樂節目的總監制者？怎能成為國家廣電總局、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和中央電視臺的節目監審專家？成為中央宣傳部的新聞閱評專家呢？人們常說，學生是老師教學水平、教學理念和教學成果的見證者和體現者。我的經歷，足以見證先生不凡的教學水平和教學理念。

先生的魅力，不僅在藝術成就，還有道德風范。他的教學，用“潤物細無聲”來表述最合適。而他的作風和為人，用“上善若水”來形容更恰當。境界像水，避高趨下的謙遜，剛柔并濟的品行，滴水穿石的毅力，澤惠眾人的奉獻……他順不驕，逆不餒。“文革”中，無端遭到抄家、批斗，他坦然面對；被強制去打掃教學樓廁所，他做得干干凈凈；不讓他教學而去搞資料，他做得井井有條。

有本《先生還在身邊——民大名師紀念文集》的書，這是中央民族大學為紀念本校名師——翦伯贊、潘光旦、于道泉、陳振鐸、費孝通等出版的一部文集。看到書中對陳振鐸先生功績的介紹，我深感對先生的了解還是太少，便不由得想看看“百度”是怎樣介紹和評價先生的。于是在電腦鍵盤上敲了“陳振鐸”三個字，屏幕上便出現這樣的文字：陳振鐸（1904.11.28～1999.11.8），中國著名音樂家、二胡教育家、演奏家、作曲家、民族器樂革新家、當代民族音樂奠基人之一。中央民族大學音樂學院教授。是中國音樂家協會二胡學會名譽會長、中國管弦樂協會名譽顧問、中央音樂學院學位評定委員會委員、中央民族大學學術委員會委員、國務院學術評定委員會委員等。是繼劉天華之后的當代民樂大師、二胡泰斗。”“陳振鐸先生從事二胡藝術教育六十余載，培養的學生已形成一支二胡藝術大軍。其中，著名的二胡演奏家張銳、張紹、陳朝儒、閔惠芬、王國潼等已是我國二胡藝術界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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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