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思維，讓浙江“動”起來

姜浩峰

2月21日下午，浙江省二建鋼結構有限公司3.8萬平方米的主廠房內，近百名員工爭分奪秒為中石化等單位有關項目趕制大型鋼構件。攝影/ 嚴龍

是把工作精力用在復工復產上，還是用在疫情防控上？許多地方面臨兩難的選擇。不過，浙江省似乎早在2月15日就摸清了門道！

“歡迎持有杭州健康碼綠碼的員工返杭工作，杭州歡迎您”，這是杭州市“企業嚴格防控有序復工”專班當時發布的《關于杭州市第二批有序復工企業的公告》。用健康碼的辦法協調有序復工，同時守住疫情防控之線，這樣的辦法，如今已在全國上百城市推廣。而這一辦法的源起之地，則是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區。

截至2月18日的數據，浙江省經信廳表示，該省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已復工31965家，復工率72.2%。2月20日，浙江省發改委主任孟剛接受央視采訪時稱，浙江1045家重點外貿企業復工率已達93.4%。“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在浙江，抗疫之戰仍抓緊不放松;復工局面已經打開。未來，在疫情之后回看，浙江是否在經濟領域許多方面占了先機？又是否如當年孕育出不少互聯網企業那樣，在疫情之危的情況下，找到新的經濟形態之機？

“綠碼”在手，上崗不愁

浙江省委書記車俊在金華督查疫情防控和復工復產工作時，曾如此說：“讓該靜的繼續靜下去，讓該動的有序動起來……”這是2月13日的事了。當時，整個浙江還沒推廣健康碼，但當時的車俊，已有底氣說這樣的話。此前一天，在浙江省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第十七場新聞發布會上傳出消息——浙江全省將推行健康碼。當時，健康碼已在杭州、金華、麗水部分縣市率先啟動，效果初顯。根據規定，紅碼、黃碼人員在家隔離14天或7天并每日健康打卡，將及時轉為綠碼，就可考慮返杭。

風起于青蘋之末。當全國各地諸多社區逐步開始向居民發放承諾書、健康表的時候，杭州市余杭區的社區工作者們也忙開了。由于余杭區當時在杭州來說，新冠肺炎確診人數排名靠前，抗疫壓力尤其大。2月3日，余杭區實行了包括十項從嚴的“最嚴禁令”，如所有小區封閉管理、每戶家庭兩天可指派一人外出采購等等。如此一來，原本熱鬧的街面確實人流少了，但各小區門口、賣場門口突然排起了長隊——除了量體溫的，還有各種填表。“這樣的紙張直接接觸、傳遞，萬一哪個保安或者工作人員是病毒感染者，市民怎么辦？”不少人提出如此問題。另一方面，每天填報上交的這么多紙質表格，誰又有時間去整理、錄入電腦，甚至是否有必要錄入電腦？然而，不錄入電腦的話，這些靜態數據除了留作證據，似乎也沒其他用場可派。

短短不到24小時的時間里，余杭區委抗疫辦公室提出建議，要拿出一套數字化方案替代原有辦法，力求做到三個全——“全人群覆蓋+全流程掌辦+全領域聯防”。

在被余杭區委抗疫辦盯上的支付寶工作人員看來，這幫人當時既不像印象中的黨務工作者，又不像印象中的政府公務員，而更像是互聯網企業的產品經理。余杭區委抗疫辦工作人員要求很明確，開發、驗收、優化，各環節一刻不停。好在，在“互聯網+”領域，杭州早已有了獨特的地緣優勢——支付寶、釘釘、阿里云，就這么把一個全新的線上應用整出來了。而回顧過往，想要搞出如此應用程序，大約需要兩星期左右。

2月18日晚，第一趟返崗專列抵達寧波。攝影/ 崔引

2月5日凌晨，健康碼首個版本誕生！

一個線上程序的應用，啟動方式有很多種。健康碼的啟動方式，選擇了人工最吃力的一種——抗疫辦的人從“產品經理”變身“跑街先生”，戴著口罩一個社區一個社區跑，甚至一家一家敲門，主要就是為了了解用戶需求，并教居民掃碼、申報。

“連續加班5天后，開發團隊主力因為缺氧被送醫院。送他去的同事是政法委抽調到抗疫辦的。這位同事順道在醫院測了下血壓——高壓175，也被醫生勒令休息。那段時間大家每天睡兩三個小時。產品上線前，半小時一迭代。上線后，半天一迭代。”余杭區政府健康碼項目總指揮王俊逸說：“我們整個區委，經歷了一個瘋狂的春節。”

余杭區委抗疫辦人員沒有白辛苦，各大程序開發公司的“小二”們也沒有白辛苦。2月7日，余杭區新冠肺炎防控指揮部推出公告稱：“建立‘企業員工健康碼數字平臺，對返崗返工的企業員工實現健康在線監測和服務，一人一碼，精準服務，確保員工身體健康安全。”這意味著健康碼正式成為余杭區推進企業有序復工的法寶。

此后，杭州市發現余杭區確診人數平穩，與此同時，企業復工數快速增長。這樣的經驗于是就推廣到整個杭州。2月12日，杭州市經信局黨組書記、局長夏積亮在疫情防控發布會上表示：“要嚴格排摸員工的出行軌跡，全方面掌握企業員工身體情況、假期外出情況、與疫情重點地區人員接觸以及共同生活成員的健康狀況，要建立員工一人一檔，并實施每日登記制度。”如何做到呢？夏積亮稱，已專門建立杭州市企業員工健康碼數字平臺。

自1月23日至記者發稿，余杭區的網絡交易平臺共成功調處各類糾紛1857 件。這是在為企業復工復產提供全時空“法治大禮包”。

目前，在全國復工復產工作上，由余杭區而起的“‘綠碼在手，上崗不愁”已被普遍借鑒。而杭州還率先成全國首個可憑支付寶健康碼看病的城市，如此一來，在疫情期間，又減少了一部分居民外出的必要。

《新民周刊》記者更注意到，余杭區除了推出健康碼以外，在武漢封城之初就注意到互聯網司法實踐的重要性。《余杭區企業復工操作指引及疫情防控常見法律問題匯總》通過“余杭發布”等平臺推送給企業，或由企業法律顧問、駐企親情服務員送進企業。其還運用人民調解大數據平臺、網絡交易調解平臺等開展糾紛調解。

自1月23日至記者發稿，余杭區的網絡交易平臺共成功調處各類糾紛1857件。其中，2月16日，僅用一天時間就成功化解浙江全省首例涉疫行政復議案件，形成了疫情期間申請不出門、審理不下線、調解不聚集的“云”復議模式。余杭區委依法治區辦副主任、司法局局長俞麗月稱，這是在為企業復工復產提供全時空“法治大禮包”。

接人、發貨與制造業悄然變革

2月24日，當滿載43車86標準集裝箱吉利汽車配件的中歐班列抵達白俄羅斯明斯克時，歐洲的朋友感受到的是——中國，并沒有被新冠病毒打倒！“這趟車，是2月10日16時從義烏西站首發的。是春節后中歐班列全面恢復常態化開行的第一班列車。” 中國鐵路上海局集團公司金華貨運中心主任杜建波告訴記者，“我們在轄區內確保零疫情的情況下，運輸生產并沒有間斷過。截至2月10日，義烏始發中歐班列今年共開行48列，發運4094個標箱，同比增長65.7%！確保了進出口貨物和國計民生重點物資運輸暢通，為該趟中歐班列實現開行1000列目標打下基礎。而2月10日啟動的節后運輸，就是為了達到1000列目標繼續前行。”

車俊是2月13日來到金華的，在浙中公鐵聯運港，他考察了中亞班列常態復運的情況。當天，該聯運港的“義新歐”中亞班列開出了春節后的首發車，標志著中亞班列也實現了常態復運。車俊希望中亞班列優化各項服務流程，為“買全球賣全球”做出更大貢獻。

2月22日，浙江諸暨大唐襪業城的一名經營戶在進襪業城前向市場管理人員（右）出示自己的健康碼。

隨后，車俊還去了金華市疫情防控指揮部。在這里，他與金華市下轄的義烏市進行了視頻連線，了解義烏小商品城開市的準備情況。2月18日，全球最大的小商品批發市場——義烏國際商貿城一、二區開市，上萬名經健康審核的市場商戶喜迎全球客商的到來，當日返崗率約達50%。《新民周刊》記者注意到，這次開市，與往年唯一不同之處就在于——所有參加開市儀式的人，都戴著口罩，其中包括不少中東商戶。舞龍隊的隊員也都在戴著口罩的情況下，完成了精彩的表演。開市后，小商品城的經營戶和采購商經過體溫測量、掃描健康碼、信息審核等環節進入市場交易。與此同時，義烏市還提出免食宿、機票補貼等各種“花式”獎勵，誠邀全球采購商前來。

浙江是坐擁200多萬家企業、上千萬省外務工人員的經濟大省。無論是中歐班列、中亞班列的開行，還是義烏小商品城的開市，都是在疫情尚未解除的情況下，讓經濟動起來的表現。然而，積極穩妥推進復工復產，需要充足的人力。

以中歐班列恢復開行來說，鐵路部門向記者表示，確實是克服了勞動力特別緊張的困難，與義烏市政府通力協作，在落實疫情防控措施的同時，特事特辦急辦，才確保了該趟班列的開行。

記者也從寧波市有關方面了解到，此前該市根據吉利汽車提供的156家寧波配套企業名單，通過各區工業企業復產指導群、市防疫物資和復工復產工作群等，將任務分解到寧海、鄞州、北侖、余姚、慈溪、杭州灣等地臨時成立的供應鏈復工復產小組，跟蹤推進復工復產。針對寧波市外有185家供應商無法將零部件運送至寧波市內各吉利生產基地的問題，寧波市與省里溝通，詳細了解情況，組建臨時汽車運輸服務群，發出100多張通行證。

在此期間，寧波市還出現了“共享員工”的現象。北侖新碶街道大港社區一家裝潢五金廠的王蕊就通過此模式，到鋼琴配件廠上班了。33歲的她老家河南南陽，在北侖打工已經十多年。她和丈夫目前總收入約一萬元，育有一子，今年9歲。如果不能及時復工，每個月三千多元的房貸都還不上！眼看著剛買了不足一年的房子正發愁，得知能夠去鋼琴廠續上工，王蕊破涕為笑。

然而，“特事特辦急辦”肯定不能成為常態。如何讓回老家過年且身體健康未受疫情影響的工人盡快返崗呢？如何確保復工企業正常發貨呢？

包機，成為目前浙江各企業和各地市人社局人員口中的“第一熱詞”。“我們希望盡快安排一架飛機，將160余名返程務工人員從貴州興義接回寧波。” 2月19日上午9時許，東航浙江分公司接到了寧波市海曙區人社局的電話。按照海曙區方面的說法，這些貴州籍員工的回程時間，決定了企業復工復產的時間。東航方面立即與黔西南州政府部門聯絡。在出發地這一端，為保障此次航班順利成行，東航貴陽營業部安排工作人員提前一晚抵達興義機場，協調機場方面設立專門值機柜臺，開辟綠色通道。當天，東航工作人員還現場安排專業醫護人員為每位旅客進行體溫測試，包括登機前的二次體溫測量，讓貴州旅客走得放心，讓寧波各企業單位也接得放心。

中國鐵路上海局集團公司金華貨運中心做好開行中歐、中亞班列工作。攝影/ 馬錦標

除了包機以外，包高鐵、包大巴從各地接員工回浙江，已經成為許多企業的當務之急。阜陽的姜先生在寧波打工，節前坐臨客回老家。2月18日晚8點10分，他免費搭乘的G9383次高鐵到達鐵路寧波站2號站臺。下了車的姜先生對著“寧波歡迎你”的橫幅，戴著口罩也難掩激動的心情：“這是我第一次坐高鐵。接下去把我們統一送到廠里，然后去體檢。我們心里真的挺溫暖的，寧波為我們考慮得太周到了！”記者了解到，該趟車上598名安徽阜陽籍務工人員，在接受了核酸檢測后，凡是合格的，都能在24小時后復工。義烏也將“復工包車，定制專列”看成政府為企業而辦的一項服務，用高鐵從阜陽、南昌等地接人。市里推出全額補助企業接送員工產生的包車費用，全額補貼企業員工車票費用等一系列舉措。

在召回工人的同時，如何有序安排復工并找到新的商機？西子聯合控股有限公司有1.6萬員工。該公司董事長王水福認為，在同病毒做斗爭的情況下，必須更好地掌握數字技術。“這次疫情更加說明大型制造企業推行全面、系統的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的必要性，有了精準的數字，才能改善生產經營。可以預見真正的數字化變革時代開始了。”記者了解到，有此意識的浙江企業不在少數。2月21日，是威馬溫州智能制造基地復工首日。某些車型的生產線“全鏈條”啟動。其基礎不僅有為員工準備的充足的防疫用品，更有公司搭建的數字化工廠體系——100%的主線自動化率、AI在線質檢等工業4.0標準，讓工廠在防疫與復工之間，完全不需要做出兩難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