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疫情宅在家里,身體雖受困,精神卻不能被束縛。有人選擇追劇看電影,有人選擇閱讀,有人選擇做美食,還有人選擇唱歌跳舞。
與朋友相互介紹閱讀書目,發現大家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各個時期出現過的、關于重大流行病的作品。比如小野在看加繆的《鼠疫》,我在看馬爾克斯《霍亂時期的愛情》,群里學識豐富的石頭先生,則推薦了他正在看的《十日談》。他熱心普及了這部書的誕生:一三四八年,意大利佛羅倫薩發生了一場可怕的鼠疫,城里遍地尸骨,作家薄伽丘亦極為震驚。他以這場疫情為背景,創作出了《十日談》。書里,十位年輕人為躲避瘟疫,帶著仆人到山上別墅過隱世生活,每天唱歌跳舞打發時間。大家商定,每人每天講一個好聽的故事,以此度過難熬的時光,合起來,便集成了《十日談》。石頭先生還風趣地說,希望這次也有人能宅出《十日談》這樣的成果。
另有朋友,曬出剛織好的一雙軟底絨線紅鞋,說在家里的地板上穿著正好。紅色象征著吉祥,她還織了一個碩大的中國結,希望災消禍散,國泰民安。毫無疑問,她代表了全中國人民的心愿,朋友圈里“國泰民安”四個字出鏡率最高。
還有個愛唱歌的文友,每天都學一首新歌,然后在唱歌軟件上發布。一日,我點開她唱的歌曲仔細聽,驚覺水準之高。與她聊天,才知道她不僅業余時間去專業老師那里學唱歌,還得過歌唱比賽大獎,每天不唱上一曲,就像少吃一頓飯。宅家時期,正好再練練唱功。
至于有了孩子的家長,終能耐心十足地陪娃做手工了。同事陪她的小公主做出精美的相框,把他們一家三口的相片放在里面,三人溫暖明亮的笑容很治愈,能驅走此刻心頭的一片陰影。愛,在非常時期,更能釋放無窮的力量,抵抗惶恐與不安。
我想,每一次非常事件的爆發,都是為了提醒人類應注意什么。宅在家里,我們已深切體會到正常有序的生活是多么美好。相信這一天會很快到來。
既然必宅,不如安心,做點自己平時想做卻沒有時間做的事情吧。說不定,你也能宅出出乎意料的成果來。

穿好外套,戴上口罩和護目鏡,我下樓拿天貓無接觸送到大門口的新鮮蔬菜。自武漢封城,我果斷決定:買三個月的米,一個月的菜,把地庫的汽車油加滿。家里眼下四口人呢,包括90歲的媽媽,和從東北老家來過年無法返回的哥哥。20天過去后,冰箱越來越空。
彈盡糧絕,只得出門。我有些后悔留在深圳過年,因老家黃山的情況比這兒好得多。昨半夜和表妹聊天,表妹說杭州陸續開工了,一些菜場也陸續開放,并在朋友圈曬出幾只大大的螃蟹,說是昨天在天貓下單買的。我趕緊在手機上下單買菜,點了一堆。
一早8點,睡得正香,盒馬小哥來電,電話顯示地點卻是甘肅,令人心疼起來。一骨碌下床,武裝好自己,準備出門。
剛開門,先生快速拿下頭頂上的棒球帽子,蓋在我頭上,并從餐桌上抽出一張紙巾。上下樓電梯,要用紙巾按按鈕。我們這棟樓,有三部電梯,現在人們會自覺回避他人,盡量不同乘,一進電梯,屏住呼吸。
出了大樓,樓下的垃圾桶旁是一盆盆枯萎的橘子樹,廣東人喜歡這寓意,但今年滿滿的果實還沒有落地,人們迫不及待連花盆一起扔了,好像它們也帶病毒似的。大年三十,先生一口氣搬回家7盆花,說賣花的人太可憐了。
拿好快遞,迅速回家。先生夸張地贊美:“這么快?我們的英雄到了!”疫情開始,考慮到家里情況,我自領“請戰書”:下樓倒垃圾和拿快遞。
“今天樓下保安說,隔壁一棟有一家兩人被送醫院了,元月30號從武漢回來的,都快20天了,潛伏期怎么這么長?樓下那位張教授,我今天又碰見他散步。”我對先生說。
“從明天開始,我和哥哥去拿快遞、倒垃圾,碰到張教授,叫他少下樓亂跑。”
“不是這個意思!”
“困到這里,難受。”
“等到春天來了,我們回黃山去!”

年初五,天氣多半是陰著臉。阿德來電了,通過“語音通話”說:“我發低熱了!明哥。沒有確診新冠肺炎,但是,先讓我隔離了。”
“你有接觸史嗎?”明人禁不住問道。他小年夜前一晚,還和阿德碰過,也沒聽說他前段時間去過武漢。阿德說:“沒有呀,我這教書匠要備課,寒假春節都在家,哪都沒去過,就出來和你聚了一次。”阿德語氣平靜,可話中有話。“你懷疑我?我也沒接觸史呀!”明人心直口快。“不是,明哥,我沒懷疑你,就是你上次帶來的劉律師,他會不會……”阿德也憋不住,言歸主題了。那天晚上,就他們三人小聚。劉律師是明人的老同學,正好要找明人咨詢點事,明人就把他叫上了。但再三確認,他此前一直待在重慶,與武漢不沾邊。
阿德這回是明知故問,明人念及他的處境,壓了壓火,調整語氣,好言相勸:“不會是這么回事的。你安下心來,查個清楚,把病治好。”
結束通話,明人的心一時無法平靜。少頃,他向劉律師發了微信:“春節可好?”幾分鐘后,劉律師回復道:“慘了,已被隔離兩天了。”“啊!你被感染了?”“不,疑似。”劉律師回得很快,挺樂觀的語氣。明人愣了,怎么回事?這么巧,他們兩人都有狀況,又都說沒有接觸史?是哪個有隱瞞、撒謊嗎?
阿德又發來一則微信:“明哥,如果我染病,多半是你那位朋友出問題了,你一定得好好問問他。我們這邊正要排查我可能的感染源呢!”
還沒發問,劉律師也傳來微信:“明哥,我仔細琢磨,這段時間沒接觸多少人。你那哥們,叫阿德吧,他是不是有過接觸史?你最好讓他想想。”
明人眉頭擰緊了,頭疼了。這兩位猜來疑去,其實是不是還把自己也猜疑進去了?只不過明人畢竟是兄長,他們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罷了。早知道,就不小聚了!千小心,萬小心,還惹出這樣的麻煩。兄弟情意,怕是會在猜疑中變淡了,生涼了。
猶豫了好一陣,明人才向他倆各發了一條微信,內容一樣:“你們自己先想想,還有過哪種接觸可能,我也想想。”
阿德很快回復:“我真不可能有其它接觸。”信誓旦旦。傍晚,劉律師的回音來了:“我想了想,回滬的高鐵上,隔著好幾排,有位可愛的小男孩,一對老夫妻帶著。征得他們同意,我給小男孩拍了好幾張照,還捋過他頭發、理過他衣領。他們是武漢上車的。”
明人腦袋暈了。這是重大細節了。不僅他們,自己也危險了。千不該萬不該,那天怎么叫上劉大律師了呢?!整整一宿,明人無法入眠,手機上疫情消息刷屏。想到兩個正處于“疑似”之中的朋友,他但覺渾身乏力。
昏昏沉沉的一夜過去,第二天九點多鐘,劉律師的微信發來:“明哥,虛驚一場,我就是流感,已解除‘疑似,居家隔離了。幾位醫生共同診斷的。放心,那個小男孩應該沒問題。”
明人的心依舊懸著——阿德尚待確診,天知道誰會傳染誰呢!
好在阿德的“疑似”,幾天后也被解除了。
明人亦身體無恙。
這一天,太陽明晃晃的。阿德拉了一個微信群,把明人和劉律師都拉上了。他和劉律師在群里互稱患難兄弟,又親密無間地聊開了。
明人微瞇雙眼,仰望天空,喃喃:有陽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