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真理而生 為學術而存

余愛水

著名學者彭定安，以其卓越的學術成就和傳奇的學者人生而享譽國內外。他的學術思想及人格魅力影響深遠，成為一個時代的特有符號。

人民學者的學術山峰：發(fā)現(xiàn)、創(chuàng)作、立論與開創(chuàng)

縱觀彭定安的學術研究，深切感到其視野十分寬廣，又極富開拓精神。他的研究涉及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魯迅學、美學與藝術心理學、文化學與文化社會學等多領域、多學科、多專業(yè)、多方面，還從事文學評論和文學創(chuàng)作，并在這些學科領域都有著自己的建樹，其成果豐碩。他先后發(fā)表重要論文百余篇，出版著作20多部。評論認為，他的《魯迅評傳》是諸多魯迅傳記中，更具個人特色、個人見解、富有新見的一部，“在不少問題上特別是一些有爭議的問題上發(fā)表自己的獨到見解，從而使《評傳》有別于一般的傳記文學，而具有較高的學術價值”[1]，是“魯迅傳記文苑中一株有特色的新花”[2];《魯迅學導論》是目前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全面系統(tǒng)論述魯迅學的重要著作，理論性很強。《創(chuàng)作心理學》被認為是“藝術心理學這一中國新興學科趨向成熟的主要標志之一”。著名文藝理論家張炯在回顧文藝理論40年的論文中指出“文藝心理學方面成績尤為顯著，金開誠、彭定安等學者都以自己新的專著豐富了這一分支學科”[3]。《離離原上草》獲遼寧曹雪芹長篇小說獎，“屬于‘學者小說”[4]，“是一代知識分子的心靈史”[5]，“是當代知識分子題材小說創(chuàng)作的重要收獲”[6]。

總體上，彭定安的學術和文學成就可概括為：一大發(fā)現(xiàn)，一大創(chuàng)作，三大立論。

一大發(fā)現(xiàn)。彭定安是真正發(fā)現(xiàn)“雷鋒精神”的人。1963 年，他滿懷深情地采訪挖掘雷鋒事跡和思想之后，第一次全面、系統(tǒng)、完整地記述了雷鋒短暫而輝煌的一生，撰寫了報告文學《永生的戰(zhàn)士》，首次提煉、概括了雷鋒精神：“助人為樂的共產(chǎn)主義風格”。這篇文章1963年1月8日在《遼寧日報》刊出后，《中國青年報》轉載，立即在全國引起巨大反響。隨后，經(jīng)人呈送毛澤東主席，經(jīng)他題寫“向雷鋒同志學習”的題詞，以及劉少奇、朱德、周恩來、鄧小平等老一輩革命家題詞，迅速在社會各界掀起學雷鋒的熱潮。近 60 年來，“學雷鋒活動”生生不息，影響和感召了一代又一代青少年健康成長，在他們心靈上打下了雷鋒精神的深刻烙印。如今，雷鋒不僅成為中國公民做人的楷模，還被國際社會普遍贊揚并作為學習榜樣。在新中國成立不久，雷鋒所做的平凡小事被報道后，之所以能夠引起當時黨和國家領導人的一致高度關注，在全社會引起強烈反響，這是一系列因素聚合而成的。但其中尤為重要的是源于彭定安對雷鋒和雷鋒精神最深刻、最本質的發(fā)現(xiàn)和判斷，最完美、最清晰的整理和表達，并以《永生的戰(zhàn)士》為題、以報告文學的形式報道出來。這是雷鋒和雷鋒精神價 值得到呈現(xiàn)和推崇的最直接、最關鍵的原因所在。

一大創(chuàng)作。2007年，年近80歲的彭定安，創(chuàng)作了160萬字的帶有自傳性質的長篇小說《離離原上草》。小說從主人公歐陽獨離在年輕時代與伙伴出走鄱陽湖開始，到晚年重回鄱陽湖結束，大體上是從20歲到60歲這40年間的人生歷程。在清風明月的江南，四位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長大成人;在解放戰(zhàn)爭的隆隆炮火聲中，為了追求理想，走出故鄉(xiāng)，由江南一路北上。后來他們天各一方，參加了解放戰(zhàn)爭中的地下工作。新中國成立之后，他們滿懷豪情，義無反顧地投身到轟轟烈烈的建設熱潮中。在北國的狂風暴雪中，他們經(jīng)歷了同代人難以逃脫的種種變故及磨難，特別是“文革”中備受迫害，劫后余生;“文革”后撥亂反正，落實政策的主人公回到省城，到社會科研機構從事學術研究工作，并走上了院領導的工作崗位。又是10年轉眼逝去，主人公退休后回到老家，與友人同游鄱陽湖，見景思情，睹物思人，回首往事，感慨人生，最終以“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作為人生的感悟，發(fā)出了深深的感嘆。40年的風風雨雨，幾經(jīng)挫折，幾經(jīng)打擊，然而在主人公的心里始終保持著中國知識分子的那種不屈不撓、百折不回的奮斗精神，始終帶著青年時代的人生理想而不懈地追求。主人公用自己40年的人生經(jīng)歷，鮮活地展現(xiàn)了20世紀一代中國知識分子的奮斗軌跡。作者發(fā)自內心的人生感悟，是這部小說打動讀者、取得成功的原因。小說中的歐陽獨離靈魂里浸透著作者人生經(jīng)歷的精髓，成為“一部充滿理想主義詩意的自敘傳”[7]。

這是彭定安首次嘗試寫小說，就獲得了巨大成功。評論一致認為這部小說是“一代知識分子心靈的真實寫照”。正如著名文藝評論家孟繁華在評論《野火燒不盡夢想》中所指出的：彭定安“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前輩學者”，卻“以宏大的抱負和對于文學的勃勃雄心”創(chuàng)作了160萬字的長篇小說。“歐陽獨離們以對國家的忠誠、對事業(yè)的熱愛，為這個時代重新點燃了理想主義的火炬”;“因此，那一代知識分子的精神和思想，將成為我們重要的文化遺產(chǎn)而得到長久的注目”。他肯定《離離原上草》“是當代中國知識分子題材小說創(chuàng)作的重要收獲”[8]。

三大立論。一是倡導并創(chuàng)立“魯迅學”。1981年，彭定安首次倡議建立魯迅學，將魯迅研究從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中獨立出來，并提出魯迅學建構設想。現(xiàn)在“魯迅學”已被學術界普遍認同。在魯迅研究方面，彭定安以獨特視角、領域與分法，為國內外所矚目。他以時代、社會、歷史、家庭為背景，并結合魯迅自身獨特的生活經(jīng)歷和心靈歷程，探索和描述“魯迅之誕生”與“魯迅的世界”。他在文藝學、美學、傳記學、接受美學和比較文學等多元學科的基礎上，構筑了一個獨具特色的魯迅詮釋框架體系。這方面的主要著作有《魯迅詩選釋》《在世界的海邊—魯迅的少年時代》《魯迅評傳》《魯迅思想論稿》《突破與超越—論魯迅和他的同時代人》《魯迅雜文學概論》《走向魯迅世界》《魯迅：在中日文化交流的坐標上》《魯迅學導論》等共10部。彭定安把“文學的魯迅世界”拓展為“文化的魯迅世界”，在魯迅研究上達到新的高度，“他對‘魯迅學創(chuàng)立和發(fā)展所做出的貢獻更是堪稱獨步”[9]。

二是立起“創(chuàng)作心理學”。從1980年代開始，彭定安便聚焦于文學創(chuàng)作心理而展開多學科的綜合研究，完成了60多萬字的《創(chuàng)作心理學》，這是我國第一部全面、系統(tǒng)、立體地闡釋創(chuàng)作心理的著作。這部著作不僅揭示了創(chuàng)作心理表現(xiàn)，而且闡釋了一般創(chuàng)作心理構成和運用，確立了眾多理論命題和范疇，如創(chuàng)作心理動力構成與運行規(guī)律、創(chuàng)作心理的“四大家族”“創(chuàng)作心理‘十魔”“創(chuàng)作心態(tài)‘十佳”等。《創(chuàng)作心理學》的問世，打開了作家心理的奧秘，使作家的成長有了科學的理論指導。它填補了我國創(chuàng)作心理學理論研究的空白，很快被一些大學選作教材。彭定安成為我國創(chuàng)作心理學的奠基者之一。

三是形成“文化選擇學”。《文化選擇學》熔文化人類學、社會學、心理學、選擇學于一爐，聚焦于“選擇”，對人類整體與個體的成長過程與規(guī)律進行了文化學的探索。自選文集《社會與文化轉型論：彭定安文集》，是一部與文化選擇學相呼應的著作。其中涉及對馬克思主義一些基本原理的理解、對學習馬克思主義結合實際所做的闡釋，以及關于文化、文學問題的討論，如中國文化從傳統(tǒng)向現(xiàn)代創(chuàng)造性轉換問題、文學審美基本性質問題;同時也有對自己人生經(jīng)歷和感受的回憶和闡述。本書中有一部分是彭定安在德國海因利希·伯爾家園做訪問學者的三個月間的讀書筆記。在三個月的寂靜與閑適之中，彭定安不斷地反省中國的文化歷史。他寫道：“在此期間，我集中讀了一批德國學者、作家的著述，涉及哲學、歷史、文學、藝術，仿佛走進一個德意志學士文人創(chuàng)辟的思想與智慧的璀璨世界，情意飛翔，思緒綿綿，體認那種世界性、人類性、文化性的生命意識、知性規(guī)范和終極關懷，感到思想升華、情態(tài)凈化、內心充實。”[10]其實，這是彭定安在讀德國歷史主義學派F.梅尼克所寫的《德國的浩劫》時，對文化的重新發(fā)現(xiàn)。

彭定安在長期的學術研究、文學創(chuàng)作和著書立說中，堅持獨立思考，勇開先河，形成了一系列他個人獨有的學術方法、學術邏輯、學術表達。他的學術語言與詩歌語言融為一體;他兼學者與作家于一身，并在近80歲時開始創(chuàng)作百萬字以上長篇小說;他一人獨自跨越多個領域、專業(yè)和學科進行學術研究并且均取得突破性成果;他青年中年時期兩遭冤屈劫難，長達20年處在懲罰性艱難苦痛生活中卻依然潛心學習研究，碩果累累;他將古今中外文化融合研究、深度打通并得到高度評價。他的學術成就是當代學術界重要的貢獻。

學術風格的五大特點：求真、求新、求美、求融、求深

彭定安在學術、文學風格上，既有嚴謹?shù)膶W風、深邃的思想和深厚的理論，又有敏銳的藝術感覺和豐富的想象力，兼?zhèn)湓娙伺c學者兩種素質。他的研究成果及作品充分貫穿和體現(xiàn)著求真（真理）、求新（創(chuàng)新）、求美（完美）、求融（融合）、求深（深度）的個性鮮明的特色。尤其難能可貴的是，他在涉獵的所有學科領域都有著相當深入的探索研究，這在國內外都是十分罕見的。其學術研究、文學創(chuàng)作深度主要體現(xiàn)在：

深徹的真諦性。真，是彭定安的價值觀、人生觀乃至世界觀的核心所在。認真、真實、說真話、通達本真、揭示真諦、探索真理，是他的主要人格特質和始終不渝的追求，并貫穿于他的全部學術、學者生涯中。文學評論家李作祥和魯迅學專家李春林認為，彭定安在研究魯迅和撰寫這些著作中，始終懷著“要有新的進展、新的突破”的愿望，堅持“從新的角度、進入新的領域，用新的方法來研究、剖析、發(fā)掘”，從而達到“使魯迅偉大的文學遺產(chǎn)，發(fā)出新的光輝”;展示一個“真實的魯迅”，一個“人的魯迅（非‘神或‘天縱之圣的魯迅）”的風貌;把“文學的魯迅世界”拓展為“文化的魯迅世界”，在魯迅研究上達到新的高度，對魯研界、現(xiàn)代文學界產(chǎn)生了較大的影響。評論認為，彭定安對“魯迅世界”的研究，具有新的開拓與建構，并研究了新的“魯迅群落”的特點，其著作資料翔實、論證嚴密，富有理論色彩，語言生動流利，并具有“自身情懷”。[11]

彭定安一貫堅持求真務實，尊重客觀規(guī)律，用科學的思維方式闡述自己的思想觀點，準確地把握評價、判定人情世故的尺度分寸。評論認為，在魯迅研究上他達到的思辨的高度和角度的寬廣程度在遼寧是第一流的，在全國也是僅見的。彭定安的現(xiàn)代文學研究，具有高屋建瓴的氣勢，善于從宏觀上審視與把握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本質屬性與發(fā)展路徑。彭定安晚年的瀝血之作《離離原上草》，書中主人公歐陽獨離的主要原型是作者自己，而上官元亨的主要原型是新聞界前輩范敬宜。這是一部全景式反映20世紀中國知識分子命運與求索的鴻篇巨制。寫實的筆法，心靈的呢喃，對理想的追求，對人性真相的探究，對人生真義的詰問，對人類命運的關注，既是寫作者社會責任的擔當，更是文學要達到的揭示真諦的靈魂之境。

深邃的思想性。彭定安時刻都在思考，一生都在思考。他的學術、文學成果是以一個思想者特有的憂患意識和歷史責任感進行的深沉文化思考所得。從他對文化和文化的作用力的論述便可見一斑。彭定安對文化問題研究的楔入點，首先是從文化和經(jīng)濟的關系展開的。他認為，“文化是經(jīng)濟的養(yǎng)育系統(tǒng)”，“文化是表現(xiàn)為‘文化的‘經(jīng)濟;經(jīng)濟是表現(xiàn)為‘經(jīng)濟的‘文化。二者是一個錢幣的兩面”。他提出的文化是“明天的經(jīng)濟”的論斷，不僅在20世紀90年代，就是在今天，都具有非常重大的現(xiàn)實意義。“文化是明天的經(jīng)濟”的論斷，是針對當時人們普遍單一重視經(jīng)濟發(fā)展而忽視文化建設的傾向提出來的。盡管已經(jīng)過去多年，彭定安的這個學術論見，正呼應了當下國家對文化建設的強化。其實，彭定安對文化的關注，不僅僅是現(xiàn)實生活研究的一個視角，更是他的價值追求的出發(fā)點和歸宿。他始終追求的是精神文化的價值，思考關注和為之憂慮、痛苦的也是精神文化的命運。

彭定安在現(xiàn)實的學術環(huán)境中，不是為學術而思想，而是為思想而學術。他獨立的思想體現(xiàn)在對魯迅特有的學術研究之中。他的思想與學術的獨立還表現(xiàn)他對于文學的深刻感悟上。彭定安認為，文學作品在本質上是現(xiàn)實主義的，是“干預生活的”。現(xiàn)實主義的主觀性與其他現(xiàn)實主義的區(qū)別在于，這種主觀性是“人化和物化了的第二自然”。他認為作家運用文學語言“敘說著他自己的生活”。因此，“話語本身蘊含著一種自我陳述的力量”，“不是我在說話，而是話在說我”[12]。彭定安始終以推進文學變革為己任。他提出了“小說的第二敘述系統(tǒng)”理論命題。他說：“這是我自己的一個命題：小說的第二敘述系統(tǒng)—潛隱敘述系統(tǒng)。”他認為，第二敘述系統(tǒng)的出現(xiàn)是必然的，它是在第一系統(tǒng)的基礎上產(chǎn)生的，是作家提供的素材的基礎上產(chǎn)生的。第二敘述系統(tǒng)的“功能則甚大”。它雖是“第一系統(tǒng)的‘影子，但它又‘越出第一系統(tǒng)，讓讀者看到更多的東西，看到那些‘敘外之‘敘、‘事后之‘事、意外之意、景外之景”[13]。

深切的人民性。彭定安對人民內涵的理解極深，他熱愛人民之情是浸入骨子里的。2002年，彭定安在《遼寧日報》發(fā)表長篇論文，論述“文學的三重基質與時代使命”，強調了文學的社會性、現(xiàn)實性和文化質地。2008年12月10日，他在《遼寧日報》上發(fā)表《文學的三不朽精魂》，論述“人文關懷、使命感和良知激情”這三重文學的不易基質。同年12月17日，他又在《遼寧日報》上發(fā)表《重提文學的人民性》，批評文學界的不良現(xiàn)象：“有相當部分的作品，是背對人民，而轉向私心，無關眾生，唯吟哦自身;或者目光所向，帝王將相;興之所至，皇后嬪妃;筆墨揮灑，豪門貴族。”他指出：“人民性是文學與生俱來的本性。失掉人民性的文學，疏離了社會，疏離了人民，離開了時代精神，就虛懸于空，無有著落，命也不長。”[14]這些論述，在理論認識和創(chuàng)作指向上，完全符合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著重提出的“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chuàng)作導向”的精神。后來，他在《芒種》雜志上，又發(fā)表了《文藝“五性”與當代文學》長篇論文，從基本原理到中外文學史、中外文學名著和偉大作家，詳細論述了文學與生俱來的人民性、社會性、時代性、思想性和藝術性。作為人民學者，社會現(xiàn)實、人民命運是彭定安的立足點、出發(fā)點。

深密的向實性。彭定安既有理論務虛，更有智慧務實;寓實于虛，虛實融合;從實際出發(fā)，緊密聯(lián)系實際，堅持問題導向，與實踐吻合。他的文化社會學以及社會發(fā)展戰(zhàn)略研究，是近年來研究的重點領域。其文化理論研究與社會發(fā)展的實際結合，既有學科建設的意義，又成為學術性的現(xiàn)實介入。他將研究重點放在當代文化發(fā)展態(tài)勢和中國文化傳統(tǒng)向現(xiàn)代轉換等方面，研究的視角從文化切入，探討社會發(fā)展戰(zhàn)略中的文化導向和文化適應問題、中國文化現(xiàn)代化問題以及中華民族新型文化、心理結構的塑造等。其中，關于中國當代社會變遷與文化發(fā)展、文化整合問題的論文，曾獲全國優(yōu)秀論文獎。

彭定安不是在書房里封閉地做學問，多年來，他把握各種機會，深入實際，進行調查研究，掌握改革開放和社會經(jīng)濟建設的第一手材料。他曾組織有關遼寧省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方面的課題組進行專題研究，為省委省政府提供專題調研報告。他曾多次參加遼寧省各市以及內蒙古呼倫貝爾等市的城市和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戰(zhàn)略研究。他對體制改革的建議，對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戰(zhàn)略的研究，對精神文明和文化建設的思考，以及在許多具體事項中的意見，言人所未言，這有賴于他廣闊的文化視野、宏觀的知識體系、縝密的理性思維和自如的辯證邏輯思維。其《關于建立領導干部科學“休閑制”的建議》等，受到遼寧省委領導的重視，并在實際工作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他向江西省提出的建立科技園區(qū)、重修滕王閣振興江西的建議，被采納后已經(jīng)產(chǎn)生并將繼續(xù)產(chǎn)生很大效益。他的在經(jīng)濟發(fā)展時保留開封古城的建議被采納，使古城至今依然完好。

深遠的先覺性。彭定安思想敏銳，嗅覺靈敏，目光遠大，洞察力強，很有預見，對規(guī)律性、趨勢性事物總能進行比較早的發(fā)現(xiàn)和判斷，并及時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議。他尤為關注熱點、難點問題。早在1989年，針對強調經(jīng)濟增長而忽視社會文化發(fā)展，即通常所說的“一手軟”“一手硬”的傾向，他論述了現(xiàn)代化的兩指標：經(jīng)濟起飛和社會進步;現(xiàn)代化離不開工業(yè)化和經(jīng)濟增長，但必須有文化的發(fā)展和社會的進步，這是“機之兩翼，車之雙輪”，二者協(xié)調發(fā)展才能真正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經(jīng)濟增長本身并非單純經(jīng)濟增長，而是許多指標的綜合;而且，文化是根基，是保證。當年這樣的高見，可謂高瞻遠矚。

正因為這種開放的心態(tài)，彭定安始終對一切新知識持有積極接受的態(tài)度，總是能熱情地接受新鮮的東西，善于從各種新思潮、新思想、新學派那里獲得有益的東西。2012年，他在《光明日報》撰文分析當代人類文化發(fā)展與十大趨勢。他認為，在人類進入信息化時代、高科技迅猛發(fā)展時代，也是全球化、形成“地球村”時代，還是人類的創(chuàng)新能力以空前智能和速度日益進展的時代。在這樣的新世紀，在科學、學術前沿，產(chǎn)生了、發(fā)展著、萌發(fā)著、醞釀著諸多自然科學、技術科學、社會科學和人文科學的研究課題和任務，并且在許多重要方面，獲得帶有根本意義的成果，呈現(xiàn)出一種空前的提升、交叉、繁華的景象。它預示人類認知體系的轉換、變化、提升以至進入更高深層次和嶄新境界，從而產(chǎn)生整體的新的認知圖景，大而改變人類社會和人類生活，深而改變人的文化、心理結構和人生感悟、生命體驗。他從人類對于自身的認識還有多少“黑洞”，人類應該怎樣認識、發(fā)展和應對機器人的研發(fā)，人類調整文化方向及由此產(chǎn)生的主要研究取向、研究課題，重啟科學與哲學的對話、消弭科技與人文兩種文化的分置與隔離，“回眸東方”與人類文化新走向，建設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和創(chuàng)獲中國話語以及它們的走向世界，新子學的興起與回歸中華經(jīng)典、重建中華經(jīng)典，“大歷史研究”、“宏大敘事”、“重塑世界歷史”、“重評中國歷史”，自然文學的復魅與興起，文學的人民導向與中國文藝攀登民族復興時代高峰等等這些方面，全面深刻分析預見了當下及中長期的未來人類面臨的重大問題、主要趨勢和應對思維，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價值。針對當下學界對發(fā)現(xiàn)引力波的大討論，他提出，引力波的發(fā)現(xiàn)及研究不僅僅是物理學領域的課題，也是哲學的重大課題，應從哲學的高度去認識，人類的認知也將隨之改變。針對高科技的發(fā)展，人們對其依賴程度日深，他擔心“技術專政”和“人性的改變”，“人機對話”超過“人際對話”會改變人類的情感世界與倫理關系。他認為，人類文化方向也要發(fā)生變化，人類可能會進入第二個“軸心時代”，在文化方面的表現(xiàn)，可能會產(chǎn)生“第二次文藝復興”，即在高科技的基礎上，適度的理性回歸，適度回歸第一個“軸心時代”的某些基本思想原創(chuàng)，并汲取東方思想的核心元素。他突出強調，人類正以“四維觀”（即錢學森提出的宏觀和微觀之外，再添加宇觀和渺觀）的智能與高科技手段，上探宇宙之浩廣邈遠，下究物質世界的深邃奧秘，這是新世紀、新時代的新一輪探究，其層次與獲得遠遠高于、深于過去任何時代。它預示著人類將進入一個新的認知時代，將形成并建立新的認知圖景，引發(fā)一系列科學、學術的革命性變異。他提出，要加強大宇宙的發(fā)現(xiàn)及其進一步的研究和反物質、暗物質、暗能量以及“上帝粒子”等的研究。要重視人體的深邃機密及其生命機制的發(fā)現(xiàn)，進入人類自身的研究領域。他認為，重要的是關注對意識的自然科學研究、對“謎米”（meme）即“利他主義”的研究、對人的第二腦（“腸腦”）的研究以及對“垃圾DNA”的研究、新一代“微生物組科技”的研究。所有這些判斷和預見，都具有極大的深遠性、超前性。[15]

深妙的交融性。彭定安兼學者和作家于一身，融古今中外文化于一體，匯各種學科專業(yè)流派于一爐，開辟了一種普世性學術研究和文化融通的全新路徑和風范。

彭定安對于各種文化及學術文學藝術的融合意識和能力，充分而深刻地體現(xiàn)在他既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忠實承繼者又是中國現(xiàn)代文化的拓新者上。他被稱為“具有深厚中國傳統(tǒng)文人風范的現(xiàn)代學者”。他的文章包括學術文章語言特別美妙，整體滲透著美感和愉悅。他的作品既有學術著作的理性思辯，又有文學藝術的生動情節(jié)和感人魅力。研究魯迅，是彭定安全部學術活動的原點。他以馬克思主義方法論為基礎，在新時期又學習了總體研究、綜合研究、比較研究、接受美學的研究方法，以及多學科交叉研究方法等，不斷拓展思維空間。用比較研究的方法來研究魯迅的思想及其發(fā)展，彭定安受到了魯迅研究界和學術界的肯定，有評論認為他是開辟了魯迅研究的新領域。季羨林先生在給彭定安的信中說，“研究魯迅者多矣，這樣研究的尚不多見”。

在彭定安的學術研究中，文學研究與魯迅研究是互相支持的兩個領域。從魯迅研究到文學研究，為文學研究提供了一個深入解剖和分析的大師級文學典型，使其文學研究獲得一種高屋建瓴的大氣勢、大氣象;從文學研究到魯迅研究，則為魯迅研究提供了宏闊的文化背景和理論支持，具有了深刻的歷史感和現(xiàn)實情懷。有論者指出彭定安具有詩人與學者雙重品格。詩人、學者彭定安的理性思維，就扎根于生活和實踐的沃土上。他追求獨立的學術價值和文化價值，又具有強烈的建功立業(yè)的愿望。這種張力，形成了他的特殊文化性格和高遠的精神境界。

彭定安把學術研究、文藝評論、文學創(chuàng)作三者進行有機融合，從中國當代文學發(fā)展的大趨勢這一宏觀視角，進入到對新時期某一位作家或某一部作品的分析，這使得他的文學批評立意高遠，能夠揭示出作品更深層次的文化內涵。彭定安把這種立體型的文學批評應用到他對舒群、邵燕祥、陳世旭等以及遼寧作家作品的評論，均產(chǎn)生了深刻影響。在他的推動和引領下，進入新時期之后，在遼寧評論界，一批中青年評論家脫穎而出，理論評論呈現(xiàn)出空前的活躍，理論評論陣地得以拓展，改變了遼寧過去理論信息閉塞、視野狹小的面貌。

深闊的超越性。彭定安是一位極具超越性的學者和作家，他率先推動文化、學術國際交流，長期致力于把中國現(xiàn)代文學納入世界文學格局的高度，來重新審視、肯定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成就和意義。全球化的研究視野，使得他的學術成就具有大跨度的深廣度。他總是站得很高看得很遠，運用多種學科知識、多元文化價值觀念，醞釀一部新作品或揭示一個新的課題。彭定安主張理論批評要有世界眼光，并把世界上的各種理論學術信息和成果帶進遼寧文壇。彭定安的理論成就，投影出時代的巨變。他在進行理論探索時，往往突破傳統(tǒng)框框，不守舊，不教條，不拘泥。他的理論評論園地中興起的是一股世界之風。他在文章和口頭講話中經(jīng)常講要有一種“格局”感，就是在心中要有世界文學和世界文化的格局，要從這個格局中觀察當代中國文學的發(fā)展和前景。李作祥把彭定安的這種“格局”感稱之為“環(huán)球意識”，認為彭定安是一位具有“環(huán)球意識”的理論評論家[16]。彭定安曾經(jīng)寫過一篇《當代世界文學格局中的當代中國文學》的論文，呼吁中國的當代作家要有世界眼光，但不要僅僅是功利地盯著那個世界級的獎項，而是訓練培養(yǎng)自己一種真正具有人類的憂患情懷和世界性的眼光。他評論遼寧中青年作家，往往用當代西方有借鑒價值的學說理論和評論方法。

彭定安的比較文學研究，以重視大的社會文化背景，探求不同民族文化之異同而形成了自己的鮮明特色，先后有三篇論文入選國際比較文學學會第12屆年會（德國慕尼黑，1988年）、國際比較文學學會（日本東京，1991年）和第13屆年會以及第14屆年會（加拿大埃得蒙頓，1994年）。其論旨與研究視覺為平行研究和主題學、藝術學研究，如不同民族間文化背景、美學觀念、文學氣質和接受意識之差異，及其在文學作品中的反映與各自的特征，以及跨文化交流之意義等。其論文《魯迅的〈狂人日記〉與果戈理的同名小說》和《在世界文學格局中的我國當代文學》均獲得好評，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

學術動力與人格魅力：信仰、積累和勇氣

彭定安在學術和文學上辛勤耕耘、奮斗不止，如同一部永動機。這種激情、活力是諸多因素綜合而成的。

堅定的信念。彭定安從小就經(jīng)歷了國家危亡和家庭困頓的生活磨難，從中磨礪了生命意志。青少年時代接受五四新文化運動熏陶，向往光明，向往進步，并投入到革命的激流中。那個時期就萌生了追求真理的初心和理想，此后一直堅定不移、矢志不改。他一生非常曲折而富有傳奇色彩，被稱為是“從風雨載途中走出來的學者—作家”。1950年代被錯劃為“右派”，隱名埋姓20多年。1969年舉家下鄉(xiāng)插隊，在內蒙古昭烏達盟敖漢旗生活10年，曾蟄伏深山荒村兩三年，務農鄉(xiāng)野。雖然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坎坷和打擊，但他沒有被不幸的命運所壓倒。他在沉默與痛苦的思索中，開始了潛心研究和了解自我的漫長歷程。那段歲月，他白天勞動，晚上拖著疲憊的身體讀書。他從研讀美學開始，與古代哲人進行心靈對話，在這樣的歲月維持著他的心理平衡，避免了精神危機。彭定安說他是“在最不美好的時候理解美、探索美”。在克拉拉·蔡特金的《列寧印象記》中，列寧說到犯錯誤的德共領導人保羅·列維時說：“這正是他可以潛心研究和認識自己的時期。”彭定安自述讀到這一段時，“好似電閃雷鳴似的激發(fā)了我的心靈！”。“‘潛心研究不正是我今后的應有抉擇嗎？”[17]這被他尊稱為 “四字箴言”，指引了他以后的人生道途，直至如今。此時期，他還讀到羅莎·盧森堡的《獄中書簡》和臺爾曼的《臺爾曼獄中遺書》。書中共產(chǎn)主義者對人生低潮的感悟，主人公們面對磨煉的態(tài)度以及安詳?shù)貙Υ磺写煺酆筒恍业囊庵荆绊懥伺矶ò泊撕蟮娜松駬瘛Ｋ髞矸Q此為“平生三書”。身處逆境，只要內心有信念，就絕不會認輸。在別無選擇面前，堅持就是一種選擇。在昭烏達盟敖漢旗的10年里，他通讀了《魯迅全集》，撰寫《魯迅詩選釋》《魯迅雜文讀本》。因宿舍狹小，他站著通讀了《資本論》，站著寫下讀書筆記。他多次細讀恩格斯的《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世界名著開闊了他被禁閉的身心，使他獲得了自我的解放。那本被他自稱為“春天的第一只燕子”的研究成果—《魯迅詩選釋》，是在顛簸的敞篷汽車上、風雨道途中，用心默讀冥想;到駐地時，在農村昏黃的燈下記錄結集而成。正是“風雨汽車路，默讀寫心儲”的經(jīng)歷，為日后撰寫《魯迅評傳》做了充足準備。在沉默與痛苦中思索，這個潛心研讀和了解自我的漫長歷程，為他日后的成就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那段不幸的經(jīng)歷，也使他獲得了對生活極深刻的感受，促使他更加理性地、獨立地思考問題，獲得了對中國社會、文化和歷史更深的認知，也強化了他對國家和民族命運的憂患意識，熔鑄了深深的家國情懷。現(xiàn)在，他雖然已年過九十，但仍以一個思想者特有的憂患意識和歷史責任感，進行深沉的文化思考。

厚重的積累。彭定安從小酷愛讀書。他的故鄉(xiāng)鄱陽縣是個很有文化傳統(tǒng)、推崇讀書的地方。鄱陽彭氏古往今來都是望族，彭定安之父是地方賢達。由于出生地的文化氣韻及家族熏染，他自小就展現(xiàn)出一定的文學天賦。堂兄彭濤（定乾）是“一二·九”運動的主要領導人之一。在彭濤的影響下，彭定安讀了不少進步書籍，培養(yǎng)了最早的文學愛好和審美情趣，并影響其一生的性格與氣質的形成。

彭定安終日讀書、終身讀書，以書為伴、以書為命。其讀書的選擇、方法、深度和效率、效果非常人所及。他一生“讀書破萬卷”，涉獵門類、學科、專業(yè)很廣泛。他的《安園讀書筆記》一書，融匯了近20年中國文化史、思想史、學術史、出版史等鮮活資料，比較細膩地記錄了他的思想和學術軌跡，顯現(xiàn)了他的讀書品味、追求與思考，反映了他的閱讀能力、文學觀念、流派立場、治學態(tài)度與方法。這本書，在閱讀層面上具有很高的學術價值，受到許多作家、學者的青睞。它不是一個完整的文本。作者在寫這些只言片語的時候，并沒有想到它們還有出版的可能，因而并沒有按照通常著作的學術規(guī)范來考慮內容的安排，也沒有考慮到讀者的閱讀習慣和閱讀心理。這些文字完全屬于彭定安的私人話語，是一個相當個人化的文本，表達的是作為知識分子的彭定安在讀書品味中所體現(xiàn)出的追求與思考。《安園讀書筆記》又強烈地點染著他的文化人格色彩，兼得儒家溫柔敦厚之風和道家超然飄逸之氣，又伴以西方文化精華，具有一種意深而語淡、情切而氣和的大家品格。彭定安在這部書里，告訴我們他自己是怎樣去讀書并與書對話的。彭定安有一個特別的習慣，“凡購書，每于翻閱后，匆草數(shù)語于扉頁，或記購書原委，或述書之內容，或記與本書有關之事，有時也發(fā)議論，抒感慨、述心境，隨手涂鴉，不計工拙。事后讀到，常常引起一些回憶和思索”[18]。這些簡短的話語就是一篇精致的小品文。收錄在書中的“扉頁漫筆”的小品文，比雜文的筆鋒溫和，透著活潑的氣象，有書卷氣、有情趣、有幽默感。

彭定安的成功，還源于他將讀書學習的積累及時轉化為鍥而不舍的學術研究，在中國文化這片豐饒的田野上他辛勤耕耘70多個春秋。70多年的心血，澆灌出一批又一批優(yōu)秀的學術成果，不僅以其會通中西文化在魯迅研究領域享有特定的地位;并且以其扎根于傳統(tǒng)文化土壤，具有獨特的文化研究視角，得以蜚聲國內外，對文化發(fā)展產(chǎn)生重要影響。在遼寧社會科學院工作的那些年，是彭定安從事學術研究的黃金歲月。在此期間，他掌握了大量的信息資源，這為學術研究提供了有力的支撐。特別是，他全力推動中外學術、文化交流，曾相繼赴美國、法國、德國、日本等國訪學和參加國際學術會議，先后在世界著名的美國哈佛大學和伯克利加州大學、德國波恩大學、日本東洋文庫圖書館講學，并獲好評。他的著作為美國國會圖書館收錄、為哈佛大學燕京學社圖書館等收藏。1992年9月至12月，他同夫人曾景云女士應海因利希·伯爾（1972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基金會之邀，到伯爾的鄉(xiāng)間寫作別墅這個專供世界著名文化人研究、創(chuàng)作的地方，進行學術活動和創(chuàng)作。據(jù)悉，他是第一位應伯爾基金會邀請赴德研究、寫作的中國學者。

非凡的勇氣。彭定安之所以能夠超越自我、超越常規(guī)，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實現(xiàn)“五大開創(chuàng)”，特別是在近80歲時只用了三年左右的時間便完成了160余萬字的長篇巨著。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他具有特別勇敢的精神品質。小說的創(chuàng)作手法，為那些有意讓后人了解歷史、為自己書寫傳記的群體打開了又一條通道，作者所探索運用的文學反映歷史、將理性思考融入文學創(chuàng)作之中的手法，是對文學發(fā)展的貢獻。透過彭定安溫文爾雅，甚至有點羸弱的外觀，進入其心靈深處，便可發(fā)現(xiàn)他內心的無比強大，觸摸到其深藏在精神底層的一種神秘力量，這就是他的非凡勇氣和不可戰(zhàn)勝的英雄氣概。20世紀50年代“反右”時，他是遼寧日報社第一個被揪出的“右派分子”;“文革”時，也是報社第一個被揪出的“牛鬼蛇神”，他所編專欄《故事新說》被定為“遼寧的《燕山夜話》”，連所寫引發(fā)毛主席題詞和學雷鋒活動的報告文學《永生的戰(zhàn)士》也被定為“不折不扣的反毛澤東思想大毒草”。如此巨大的打擊，雖然曾給他帶來許多傷痛和迷茫，但從未使他的脊梁彎曲。幾十年來，他一直在勇敢的戰(zhàn)斗、搏擊，以超凡的意志和毅力克服重重困難、挫折，始終不渝地按照自己的心路艱難前行，一步步取得成功。

圣潔的靈魂。肩負起學者使命，潛心于學術研究，為國家、為人類奉獻智慧，是彭定安的赤子之心、道德準則和終極目標。彭定安每經(jīng)磨難，都把個人命運的不幸，看作是“歷史的褶皺、社會的現(xiàn)象、時代的陣痛”，他堅持默默地承受、平和地面對。他總是“通過讀書，與古之圣哲先賢作思想、精神、人格的對話，而度過了精神危機”。“我最期盼的生活與心靈的境界：真善美。堅定安詳面對生活中的一切。寧靜致遠，淡泊明志。”“我畢生閱讀魯迅、研究魯迅，發(fā)自內心的崇敬魯迅、學習魯迅。有兩句魯迅的詩句，時常在我心中吟詠并寄托我的情感和思緒，這就是：‘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19]這是彭定安的心聲，也是他一生的寫照。

1998年，為表彰彭定安學術生涯40周年的業(yè)績，遼寧社會科學院舉行了表彰大會，授予其突出科研成就獎。遼寧省委在賀信中指出：“他鍥而不舍的學術活動，超過了半個多世紀。彭定安同志從事學術活動40年如一日，歷經(jīng)坎坷而不止，屢遭磨難志彌堅，‘固守精神家園，義無反顧、孜孜以求，道德文章相互輝映，堪稱遼寧社會科學界的楷模。定安同志致力于學術事業(yè)40年，志趣廣泛、治學嚴謹、見地獨到、著述頗豐;在魯迅研究、心理學研究、比較文學研究等諸多領域，獨樹一幟，開遼寧社會科學研究一代新風，為我省社會科學研究工作乃至文化建設做出了重要貢獻。”彭定安始終保持著格外謙虛和清醒。他創(chuàng)造了令人驚嘆的學術、文學成就，但卻從不滿足、從不停歇。他這樣認為，“我常常為自己最近20多年中的學術研究與論著的思想上的不夠開豁，文化底蘊的不夠深厚和整體水平?jīng)]有達到應有的高度，而既感愧赧，又覺遺憾”[20]。

參考文獻：

[1]杜一白：《一部有特色的魯迅傳記—評彭定安著〈魯迅評傳〉》，《遼寧日報》1982年11月21日。

[2]張夢陽：《魯迅傳記文苑中一株有特色的新花》，載《超越憂患的求索—彭定安學術生涯40周年紀念文集》，遼寧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338頁。

[3]張炯：《文藝理論四十年回顧》，《文藝報》2018年11月26日。

[4]王充閭：《波瀾老獨成》，《文藝報》2007年11月29日。

[5]王建中：《〈離離原上草〉：一代知識分子的心靈史》，《光明日報》2008年1月19日。

[6]孟繁華：《野火燒不盡夢想》，《中華讀書報》2007年12月5日。

[7]孟繁華：《野火燒不盡夢想》，《中華讀書報》2007年12月5日。

[8]孟繁華：《野火燒不盡夢想》，《中華讀書報》2007年12月5日。

[9]李春林：《“魯迅世界”的探索者與“魯迅學”的奠基人—彭定安的魯迅研究》，載《超越憂患的求索—彭定安學術生涯40周年紀念文集》，第62頁。

[10]彭定安：《秋日的私語·“伯爾家園”三月旅》，春風文藝出版社，1993年，第87頁。

[11]參閱李作祥《簡論彭定安》、李春林《“魯迅世界”的探索者與‘魯迅學的奠基人》和《在魯迅世界中的“自身情懷”—評〈走向魯迅世界〉》，載《超越憂患的求索—彭定安學術生涯40周年紀念文集》。

[12]彭定安：《彭定安文集（4）·歷史的燈影·回顧與反思》，遼寧人民出版社，1998年。

[13] 彭定安：《安園讀書筆記》，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261、262、296頁。

[14]《重提文學的人民性》，《遼寧日報》2008年12月17日。

[15]以上所引，分別見彭定安論文：《當代人類文化發(fā)展與十大趨勢》（《光明日報》2012年4月9日）、《當代國際國內科學、學術前沿大趨勢及其預示意義》（《審美天地》2013年創(chuàng)刊號）等。

[16]李作祥：《簡論彭定安》，載《超越憂患的求索—彭定安學術生涯40周年紀念文集》，第51頁。

[17]彭定安：《永不忘懷的讀書刻痕》《窮讀書和讀書樂》，載彭定安《安園讀書記》，第24、34頁。

[18] 彭定安：《安園讀書筆記》，第510頁。

[19]《遼寧日報》記者高慧斌：《學者—作家彭定安：艱難困苦玉汝以成》，載省文藝干部培訓班學習參閱材料。

[20]彭定安：《社會與文化轉型論·代序：〈荒原上一株蒲公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5年，第6頁。

（作者單位：北京軍區(qū)）